无声了好一会,方幼眠这才想起正事,她往外面看,漆黑一片,不知道眼下是几时了。
她感觉她睡了许久。
“你怎么过来了?”方幼眠轻声问。
“我想过来看看你。”喻凛浅笑,大掌渐渐包裹住她的小手。
“你怎么进来的?”方幼眠又问。
“我...翻墙进来的。”喻凛坦白相告。
方幼眠,“......”话说回来,这段时日她都没有在门房和窗桕设陷阱了。
又静坐了一会,喻凛开口,“眠眠,宁王的事情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方幼眠猛然抬头,“你都知道了?!”
“嗯,我都知道了。”
“这件事情是缇儿的错。”方幼眠缓缓叹了一口气道。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若非他的缘故,宁王不会将她给卷进来。
“你有什么错?”方幼眠喃声,“虽然与你相关,但不是你的错。”
虽说是因为喻凛的缘故,可到底也是妹妹没有抗拒住,这才被人暗算。
喻凛管天管地,也管不到这头来。
何况他如今忙得分身乏术,朝政上的事情已经千头万绪了。
喻凛没有想到,方幼眠居然没有责备他。
“眠眠……谢谢眠眠。”
他真的害怕,方幼眠会因此对他厌恶,远离他。
毕竟她一直想过安稳的日子,这都和离了,还因为他在朝政上的劲敌,被算计。
许是因为家中有太多里外不分拎不清的亲戚长辈罢,不论出了何事,即便与他无关,也要将他给卷入在内,让他去处理。
喻凛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与她说了一遍,又提起朝政的近况。
“陛下若驾崩,在太子登基之前,宁王拿不到禅位的圣旨,他必定起兵。”
“如今的困难在于拿不到宁王的把柄,无法将他肃清处理,只能一直拖着。”
“我们虽然已经和离了,但...关系终究无法割舍,宁王知我看重你,又不敢贸然动到你的头上,便想用妻妹拿捏你,借此束缚我,借给他兵力,把太子处理干净。”
若是他猜得没有错,太子死后,宁王一定会以乱臣贼子的名头再将他处理掉,夺回兵权,手掌朝政,彻底坐稳梁夏的江山。
“我想听听眠眠的想法。”
“什么想法?”方幼眠还沉浸在他方才说的那番话中,一想到过些时日要起战事了,人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对于这件事情,你想怎么处理?”
喻凛是要听她的意思,可他去宁王府搞那么一出,态度已经表得很明白了,不会因为和她的关系,为方时缇向宁王府靠拢。
如今又来问她的意思,方幼眠有些许不解。
“我想怎么处理重要吗?”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怎么做。
毕竟方时缇令人头疼不已,若是让她来做,自然是将孩子给落掉,可郎中说了,她若是落了孩子,或许这辈子都不能生了。
她已经及笄,自己已经不能够掌控她的想法了。
“重要。”喻凛道。
看着男人的脸,听着他的语气,方幼眠想起他在马车之内对她说的那一袭话,说会为她冲锋陷阵,为她兜底。
事关朝廷,牵扯天下民生,方幼眠可不希望喻凛徇私情。
这个念头一出,她有些怔愣。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觉得喻凛会对她徇私情了?
好奇怪的念头,她如何有这样的认知。
方幼眠甩开脑中的念头,“...我暂时没有想好如何做,但我希望你不要插手。”
“为何?”问出这句话之前,喻凛实际上已经猜到了。
因为她一直都是清醒且理智的,是她独有的坚韧,也是他最无可奈何的地方。
宁王的这一步棋,就输在这里。
从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喻凛便已经知道了。
“你身居高位,有你必须要去做的事情,肩上有必要承担的重任,不能有一点行差踏错。”
这关乎于瀛京的民生大计,可不是儿戏。
若此事发生在喻家人的身上,喻凛的处置方法或许会如同之前一样,他历来是大公无私的,那一次查账,方幼眠便看清楚了。
他那时候对她没有情意,却也算是偏颇她了,处置起喻初也是丝毫不手软的。
还有二房喻秉的事情,仍由宁王怎么折磨人,二房如何求他,磋磨哭诉,他都没有理会,由着二房自生自灭。
最后宁王也没辙,只能把喻秉给放了出来。
“我想为眠眠做一些事情。”牵扯到她,他纵然表明了立场,却也不会袖手旁观。
“我可以处理好的。”方幼眠抿出一抹笑。
“你不要动,便是帮我了。”
若是喻凛牵扯进来,指不定会闹到什么地步,说不定喻家方家的九族都会受到牵连。
她这样透彻,喻凛竟不知如何是好。
实则,按照理智的角度而言,这个孩子毕竟有宁王的血脉,宁王必会受到打压,最聪明的做法,这个孩子定然不能留下,但....
看着喻凛脸色为难,方幼眠眼珠子一转,“你若是真想做什么,不如就帮我一个忙罢?”
“什么忙?”
“让妹妹看清宁王世子的真面目。”
她纵然知道怎么做,手上没有权势,却也无济于事,她的力量太过于微不足道了,如何能够撼动宁王府的这个大树。
喻凛足智多谋,有权有势,必然能够做到,方幼眠相信。
“仅仅凭借我的微薄之语,缇儿不相信。”
“好,我会安排。”
喻凛揉了揉她的脑袋,本来想掐掐她的脸蛋,又不好动手,怕她恼,毕竟她此刻的神色不大好。
“眠眠,我得提前告知你,我留了不少人在你身边。”
他没有说是为了她的安危,但方幼眠已经明白了,她缓缓点头,示意她知道了,并没有抗拒。
“谢谢你,喻凛。”良久之后,她抬头看着他。
看着男人俊逸出尘的脸蛋,真诚向他道谢。
她和喻凛和离的事情,她算是对不起喻凛,还有上一次....
可喻凛气恼归气恼,却又总是自己好了,而后又来寻她。
好像每次两人闹得不欢而散,他多数被她给气到,有几次可以说是七窍生烟了,但对她说话的语调也始终温和,似乎从来没有对她凶过。
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眠眠不要谢我,若觉得对我不住,便分我一些爱吧,我想要眠眠的爱。”
“哪怕一点点也好。”他淡淡勾唇笑。
说这句的时候,好似怕在她脸上看到拒绝的神色之类,垂下了眼睫。
有些回避的意味。
可很久,方幼眠都没有说话。
喻凛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心里已经开始慌张,他试探问了一句,“我是不是有些太贪心了?”
方幼眠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两人僵持沉默了好一会,喻凛也没有逼她。
她总比之前断然拒绝的时候好多了,而今只是沉默,说明她还是有在心里思忖的罢?
总归慢慢来就是了,末了他想到一件事情,便又补充了一句,“眠眠不必心有不安,这些事情都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
当然,他也是有私心的,装装样。
给她掩了掩被褥,又陪她一会,才悄然避开人离开。
喻凛走后没多久,千岭送来两个丫鬟,说是供她使唤,会点拳脚功夫。
一个叫做绿绮,一个叫红霞。
方时缇趴在窗桕处,并未得见千岭,只以为是方幼眠出去买的丫鬟。
方幼眠带着人进来的时候将绿绮派到了方时缇的跟前。
用晚膳时,方时缇小心翼翼窥探她的脸色,见方幼眠不说话,她也不敢说话了,咀嚼的速度比平时要慢,有些想吐也不敢吐了。
方闻洲冒雨归家。
方时缇看着方幼眠过去找他,许是在廊下便将此事告诉了方闻洲,他震惊失言,面沉如水,生气的目光在廊下便扫了过去。
方时缇察觉到他眼中的怒火,一时之间不敢与方闻洲对视。瑟缩着脑袋躲起来。
不多时,方闻洲过来了。
他把方时缇给叫过去,第一句话让她落了这个孩子。
“什么?!”方时缇没有想到,方闻洲居然这么直白,不带一点迂回,语气同样的不容置喙。
“哥哥...我。”
方幼眠一顿,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