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幼眠自然得往那边走,然后她就与喻凛分开了。
太子也看到了喻凛身上的伤势,急得不行,让他快进入内殿,三两个太医紧随其后。
分开的时候,她朝着喻凛看过去,发现喻凛也正在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伤,他脸色苍白,神色凝重...还是不太好看。
那边的太医在催促,这边的人也在催促。
方幼眠只能避开了喻凛的视线,跟着这边的人离开。
喻凛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宫殿的转角。
他心里的郁气不散,顿了一会,才往前面走。
方时缇的情况的确很不好。
她本来身子就弱,加上孩子的月份大了,落胎药的剂量下得特别猛。
开那张方子的人似乎只想要打下孩子,没有考虑过这张方子是否会给怀有身孕的女子带来多大的伤害。
方时缇听到太医回话的时候,简直心如死灰。
“夫人...下官已经尽力了。”
犹豫落胎之后没有及时的就医看护,流了那么血,能拖到现在已经算是一个奇迹。
方幼眠不可置信摇头,“不...”她祈求太医,“再看看,找找别的办法?”
“若是夫人不信,不如找别的大夫看看?”且不说方时缇根本就撑不到找人来,就说天底下的大夫,哪里能够敌过大内的太医。
“阿姐...”闻讯赶来的方闻洲,叫住了她。
他的眼眶也红了,却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殿内一阵悲戚,小宫女和太监,太医们谁都不敢说话。
“长姐...哥哥...”帐内传来一阵虚弱的喊声。
方幼眠扑簌掉着眼泪往里面看去,她虽然还在迫使自己冷静,挺俏的鼻头已经憋得特别红了。
方闻洲示意太医先下去吧,随后小太监和小宫女们也退远了一些。
想要维持脸色好一些坐到方时缇的身边安慰她两句,但对上她奄奄一息的脸色,方幼眠实在忍不住了,眼泪掉得特别厉害。
“......”
方时缇看着她,自己也忍不住掉眼泪,“阿姐...对不起,我又惹你哭了。”
之前她就总是因为不吃药惹了方幼眠哭。
尤其是当她把方幼眠辛苦一个多月赚钱买来,守了一个晚上熬的药倒掉的时候,方幼眠看着被她发现的药渣一直掉眼泪。
她没有训斥方时缇,反而又去熬了一副,亲自守着她喝了下去。
这件事情被方闻洲知道,他自然是忍不住大骂了方时缇。
她抽抽噎噎说药苦,又说自己拖累了他和方幼眠,让两人不要再管她了,就让她死了算了,她什么都做不好,只是一个拖油瓶。
尽管长姐和哥哥都没有说过她是拖油瓶,可她就是知道,她是一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小拖油瓶。
方幼眠当时也听到了这句话,她当时眼眶红红的,自己鼻音浓郁,反过来安慰她,说缇儿不是小拖油瓶,是她最喜欢的妹妹。
方闻洲忍不住争执起来,他和方时缇争宠,闹得有些孩子气,忙着安抚方闻洲,这个茬才揭过去。
“缇儿,你会好起来的。”方幼眠攥着她的手道。
“对不起...”方时缇还是那么一句,她想说的话有好多,但是她实在没有力气了。
她做了那么多错事,在濒死的关头,阿姐还是不顾安危去营救她,在关键的时候为她挡剑。
“哥哥...不要生缇儿的气了,不值得的。”她看向方闻洲,看着他也红了的眼眶。
方闻洲哼了一声,看得出来还是有气,但是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阿姐...把我的骨灰送回蜀地吧,我想和姨娘葬在一处。”
“别胡说,你会好起来的,阿姐会给你找郎中,找天底下最好的郎中,药也不用吃太苦...”
方幼眠絮絮叨叨念着,方时缇迷迷蒙蒙闭上了眼睛,唇边挂着笑,“...嗯。”
她彻底阖上眼睛的时候,眼角的泪水滑落脸侧,失去力气的手从方幼眠的掌中垂落。
“缇儿!”方幼眠捂着脸哭得不能自己。
方闻洲把她拢到怀里,拍着她的肩骨安慰。
看着床榻之上再没有呼吸的与他相似无比的面庞,默默无声掉了眼泪。
后面的三日,方闻洲也住在了宫里,一直安抚方幼眠的情绪,除却第一日哭得厉害,眼睛都肿了起来,其余的时候还好,虽然没有哭了,但众人还是能够察觉到方幼眠心绪的低落。
方时缇的骨灰暂且不能送回蜀地,寄存在了宫外,方闻洲的府邸,当初留给她的房间里,房间的格局是她曾经念叨念叨说想要的样子。
只可惜,不能亲眼看到了。
第四日方幼眠去了尚衣局,她从消沉当中恢复过来了,人渐渐有了生气,看起来比之前好太多了。
方闻洲手上还有很多堆积的公务,他也不能在宫内久待,便离开了。
那日方幼眠在尚衣局盯着人,太子身边的小黄门过来请她。
“殿下可有说是因为什么事情?”方幼眠询问。
“奴才不知。”小黄门走得很快。
到了东宫之后,方幼眠刚要给太子行礼请安,却被他匆忙的脸色给吓到了,他让方幼眠跟他去内殿。
“怎么了?”方幼眠怔愣住。
“师母,老师快要死掉了。”太子道。“你快点随我去看他最后一面。”
“什么?!”闻此消息,方幼眠犹如晴天霹雳,心里有一处莫名的地方出现坍塌,往下掉落。
坍塌的那块地方形成一个空洞,她形容不上来是什么乖觉,总之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促使她失态出口一句什么之后,就傻定在原地。
“师母快一些来。”太子也顾不上别的,拉着方幼眠往内殿走。
他把她给推进去。
然后就使眼神给旁边的内侍关上了殿门。
方幼眠心中还沉浸在太子说的那句话,没有留意到不对劲。
前三日的噩梦卷土重来,想到喻凛也会如同妹妹一般逝去,她不敢上前。
方幼眠在原地站定许久,她最终还是上前了。
不过走得很缓慢。
短短的距离,方幼眠走了好一会才到达,她抵达榻边的时候,便见到了阖上双眸的男人。
他的面色苍白,看起来好像真的...
方幼眠再往前,她的目光一动,许是因为视线过于浓郁,静静躺在床榻之上的男人竟然睁开了眼睛。
她愣住,“......”
喻凛也愣住了。
“你...”
“你...”两人竟然同时开口。
“你没死?”方幼眠打破的僵局。
她虽说打破了僵局,可喻凛还是随着她这句话僵了,苍白的面色变得不太好看,“你盼着我死?”
“不、不是。”方幼眠摆手解释。
她的心绪正在回稳,方才坍塌的地方正在慢慢修复愈合。
“没死就好。”虽然话里有能够让人听出的庆幸。
听到一个死字,喻凛的脸色还是十分的不好看。
方幼眠也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好,想到前些时候两人刚分开之前的短暂相处,他也是冷着一张脸。
她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她忽然就公布了和离书,又或者她去救妹妹,给他惹了很大的麻烦。
身在大内,方幼眠自然听到了不少朝廷的风向,宁王带头弹劾喻凛以下犯上,藐视皇亲,这些时日闹得沸沸扬扬。
至于喻凛,他有好些时日没上朝了。
她忙着妹妹的后事,便没有过来。
说实话,她也不敢过来。
她亏欠喻凛的实在太多了,从前还能数一数,如今数不清了。
那天要是没有喻凛,她和妹妹必然会死在那。
窥见身侧的姑娘低眉顺眼不说话,喻凛忍不住反思,是不是他方才的话说得太难听了,如果她忽然抬脚走人,那他要怎么办?
好在,方幼眠还是开口了。
赶在他按捺不住,预备开口之前,她开口了,询问他的伤势,“你好些了没有?”
“没有。”喻凛回得很快。
方幼眠意想不到的拧了拧眉,她朝着喻凛的心口看去。
下意识也觉得自己这句话问得不对劲,毕竟这才过去几日,他的伤势怎么会好。
她拉开被褥,想要看一看他的伤势。
喻凛也起身了,让她看。
“你不要动,万一牵扯到伤口怎么办?”方幼眠不是很赞同他坐起来。
见到她面色布满担忧,还跟从前一样,拖抱着他的腰腹帮助他坐起来,又在他的背后塞了一个软枕,喻凛的心里慰贴了许多。
心气顺了一些,嘴也就不那么硬了。
“方才逗你的,我的伤势好多了,虽然贴近心口,却偏离了一寸,没有伤到要害。”他的语气随意。
没有告知方幼眠,太医说就差那么一点点,喻凛就要命丧当场了,因为再过去一点点,就是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