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不想听。
“去工部。”喻凛冷声,调转了马头离开。
千岭不懂自家主子为何这样气盛吓人,莫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喻凛没有归家,心里的气全都转向了公事。
工部和刑部,乃至整个督查司的官员,见到大都督那张凛然森寒的脸,无一不面面相觑。
纷纷自省,莫不是自家有什么错处被发现了不是?
趁着喻凛不注意,向他千岭讨教问询,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叫都督大人脸色如此难看?
千岭也不明白内情,应当还是因为少夫人私会外男的事情,可这是上司大人的私家事,千岭不敢多言,索性摇头,只叫众位官员小心谨慎些。
虽说众位都足够小心谨慎了,依旧被喻凛挑了不少的错处,他比往日还要严苛不少,一点子微不足道的遗漏都能招骂,整个下午至晚间,两部一司皆笼罩着沉闷的惴惴之气。
好不容易喻凛终于走了,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彻底软了下来,捞起袖子擦脸上的冷汗。
“不愧是鼎鼎大名的玉面阎王。”这是喻凛在刑部的称号。
往日他温润少言众人都怕,今儿冷下脸来,可算是真正体会到了,真是叫人恐惧不止。
忙碌了一下午的公事,喻凛心里的恼怒依旧没有消散多少。
另外,他想起来一事,那日母亲叫去用膳,她在内室的妆奁台不知吃什么东西,他在后面询问,方氏仿佛受到惊吓,连连咳嗽不止,还砸了手里的东西,他手疾眼快接住了,犹记得,是一个小盒子。
后面忙着给她端茶倒水拍背,随手放在了桌上,再后来就不见了。
等她缓和过来了,喻凛问她吃了什么,她只说是没有吃什么,不过是想到家里人略微失神,说她阿弟给她做了一支珠钗。
结合今日所见到的,无比警惕机灵的方幼眠,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咳嗽,妆奁台上的物件东西果真是“不经意”扫落的么?
那个小盒子看起来十分古怪,细细深入想,不像是能装珠钗的样子。
前一晚,他与她贴身亲密。
翌日想着许久没有陪她,便想多陪她待待,一整日都带着她玩牌,她没有独处的时候。
所以,那个时候她是偷吃在吃避子药丸,当着他的面不好吃,也怕身边的人发现,更怕过了时辰,误了药效,所以躲躲藏藏,慌乱不止。
细想起来,一切都捋得顺了。
那个小盒子之前定然被她放在妆奁台的某一处,而今说不定被她转移了地方,但终归是放在了院内,只要找找就好,玉棠阁太大了,大张旗鼓搜寻,定然奇怪,加之方氏警惕,那东西很不起眼....
喻凛思来想去,心里已经有了谋算。
方氏这已经算是第二次愚弄他了,戳破她的谎言,十分的简单,只需要用计谋调出那个东西,或者直接找了太医来,给她把了脉,一切摆到台面上就是了。
可如若是这样,她又做何反应呢?跟她说什么?
羞恼,难堪,无所适从,不知所措,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与他解释?还是巧舌如簧寻到新的借口哄骗他?
今日听到她跟陆如安说要转她弟弟的籍户,陆如安不解问她为什么,她不都说了。
不想弟弟妹妹如同她一般,被人掌控迎娶嫁人。
她嫁给他是勉强,是因为不得不听从家里人安排的结果,再者说,当初与她有姻缘的,也不是他,而是三房的喻昭,若不是三房的喻昭有了定亲的姑娘,祖母看上了她,两人也不会有这番姻缘,她早就回蜀地去了。
可她已经嫁给了他,况且当初圆房,是她先主动,他已经问过她了,是否想好了?
她虽然没有说,却也用行动告知他,她是想好的。
如今却反悔。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摆到台面上说,即便是不想要孩子,跟他直言又何妨,何必要这样偷偷吃避子药丸,将他蒙在鼓里。
一而再再而三的戏耍。
已经嫁给了他,生米煮成了熟饭。
她还这样防备,到底是因为什么,难不成想要跟着陆如安,想给陆如安生孩子?
那陆如安明显对她心有眷恋,施展不开,她还总是一口一个如安哥哥。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气,一想到这个地方,就忍不住烦躁,今夜是避不开回去了,若是气恼上头,恐怕闹得不好看。
喻凛闭眼,将心里的气给压了下去。
她如此愚弄人,只需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是,何必与她多费口舌,好叫她也知道什么叫被人愚弄的滋味。
否则摊开了说,也不能平息他胸腔的怒火。
到了府门口,喻凛隐去神色,把马鞭交给千岭,吩咐他,“你找个稳妥的人去蜀地,查一查方家的事,必要事无巨细,又不能惊动了方家和陆如安。”
本想叫千岭亲自去,可若是千岭不在了,又怕方幼眠起疑心。
“是。”千岭道。
交托了籍户的事情,又拿到了避子药丸,方幼眠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只是奇怪,喻凛会所他今日会趁早回家,她去碧波斋用过晚膳给老太太回了话,再折返玉棠阁,都没见他归家。
倒是派了一个人回来,说他公事缠身。
喻凛忙着一些总算是好。
方幼眠看了会子乐谱闲书,听到外面起风的声音,意识到时辰也不晚了,便想着早些上榻休息。
外间传来请安的声音,隔着打开的窗桕看到男人挺括修长的身姿,跨步往里面走过来,方幼眠起身去迎。
“夫君。”她帮方幼眠接过大氅。
他看着她乖怜白净的面庞,淡声漫道,“嗯。”
她既然会作戏,他又何尝不会。
从前的警惕性不够,想着方氏是他的枕边人,便想着与她妥协,不应当把外面的冷然凌厉带到家里来,对她也诸多交心。
得到的,却是她的欺骗。
一个后宅小妇人,纵然有天大的本事,总不可能叫他栽三次。
喻凛收回视线,往浴室走去。
就跟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沐浴净身,上榻,做事。
瀛京起风必定下雨,今夜的雨就跟第一次圆房那晚一样,卷着风便过来了,下得好大,直吹到廊下去,守夜的人都不能在外守着了。
怕风雨吹到里面去,雯歌带着小丫鬟们关窗桕关门,期间听到了里面的嘤咛动静,雯歌静声凝神听了一会,不是她听错,就真的是那样。
她清咳了一声,嘱咐廊下的人不必拿避雨的东西过来守夜了,又让人去传话,吩咐灶上起火烧热水。
“.....”
又带着人收拾庭院之内的名贵花草,有一些是花房新送过来的,娇花的粉嫩,必要仔细呵护的。
雨水下得这样大,只怕是要浇坏打烂了。
方幼眠的确是有些力不从心,甚至觉得她要被捣碎了。
要不是没有在方才的亲吻当中尝到酒味,她甚至都要怀疑,喻凛今日下午根本没有去办公差,而是与人吃酒去了。
他躁得不同寻常,力气也用得比往常要大,虽说到底是控制住了,并不至于伤到人。
可玩起来的花样也多了。
他将漂亮的花折放成了好几种新的摆位。
方幼眠想都想不到,甚至没有在雯歌给她的避火图上见到。
她的眼泪是因为经受不住风雨的蚕食,被迫挤压而出。
除此之外,她的声音也隐藏不住。
尽管是隐了又隐,忍了又忍。
耐力在风雨浪潮猛烈袭来之下一点点被击溃打开,她忍不住,发出了很多碎不成腔的调子。
“......”
他不是吃了酒,又是因为什么?
幸亏今夜的雨水好大,比那晚的雨还要下得大,可感受却不同那一晚。
幸而外面的雨好大,控制不住的声音出来了,二者相合在一起,好歹能够掩饰一二。
一波波接连不断地浪潮袭来之后,终于急急退去,方幼眠有片刻的失神呆滞。
还以为结束了,可又感受到了袭来的卷浪。
后知后觉意识到,不是因为冲击的海浪停止,而是因为岸上的泥沙抵不住海浪的冲击,被海浪卷坍陷流了。
喻凛给她擦拭,去额头上的汗珠泪水。
“......”
等着缓了好一会,等她的呼吸匀平之后,他才接着继续,他啄吻她的鼻尖。
磁沉暗哑的嗓音,低低问她,“眠眠,听到落雨的声音了么?”
“是不是很大声?”
他像是在讨论的雨水的声音,又不像是,总之听着就让人感觉到不对劲。
方幼眠身上的力气不足,她说不上来话,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上方男人深邃不知深浅的眸。
“......”
小半刻之后,她微微缓和过来神,这一次才是真正的冲击。
暴雨来袭,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雨停了。
而室内的雨还没有停。
丫鬟们过来扫廊檐下的积水,擦拭水珠,能够听到一些不合时宜的声音,个个面上皆是一红。
方幼眠忍不住在想,喻凛是不是被人暗算下药了,他怎么可以这样猛然。
欺负人。
又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是彻底退潮了。
她活像是去外面淋了一场雨,也如同那次一样,里里外外都被雨水给打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