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心中还害怕的东宫侍卫与宫女们也大受鼓励,纷纷站在了谢瑶身后。
六皇子刚要再怒,却想起来时洐帝的嘱托。
这个女人还不能死。
“我倒要看看顾长泽死后,你还能硬到几时?
走!”
东宫外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出,谢瑶咣当一声松了手中的剑,身子颤抖。
她跌跌撞撞地跑出东宫,推开门的刹那,顿时瞳孔一缩。
鲜血一路淌到她脚下,宫女侍卫的尸体横在地上,将明黄的宫墙都染成了红色。
刺鼻的血腥味冲进鼻尖,谢瑶胃中翻涌,猛地低头呕了几声。
触目所及,从东宫往外,满地尸骨。
不远处宫门口火光冲天,哀嚎惨叫遍地。
她猛地瘫坐在地上。
六皇子说上清池是一场设好的局,她的太子,独自赴宴,还说父皇天恩,兄友弟恭……
谢瑶眼中一红,一行清泪淌落在地上。
青玉着急忙慌地跑过来扶起她,谢瑶颤着手低头捡起了长剑,哑声道。
“愿随本宫出宫找太子的,即刻出宫,不愿意的……便就此离去吧。
东宫虽烧了大半,但也有不少金银,你们随在身边伺候,本宫也不薄待你们,都拿些走吧。”
若六皇子所言属实,只怕这会东宫外就是人间炼狱。
青玉顿时眼红了。
“小姐!您怎么能出去?”
您没有武功傍身,宫外那么危险,何况若他说的属实,您可知道这一去……”
“我知道。”
谢瑶站直了身子,目光温柔地看着青玉。
话没说出,泪就落了下来。
“我不想拖累你,你走吧,我得去。”
皇宫外是何等人间炼狱也好,是洐帝设的局也罢,她得去。
“小姐!”
青玉要扑到她怀里,谢瑶已经松了手,转过身往外跑。
青玉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身后东宫大火渐灭,一群侍卫追了上来。
谢瑶跌跌撞撞地跑在宫道上,脸上脏污和眼泪顺着滑落,她步子越跑越快,却从没觉得这宫道这么长。
脑中一幕幕闪过这近五个月的相处。
初入东宫拜堂的顾长泽,钟萃园独身救她的顾长泽,持剑闯殿的顾长泽,今日出宫前,跟她说你亲亲我,我就平安的顾长泽。
懂不懂武功已经不重要了,哪怕此时到了宫门口就会死,她也得去。
一路上遇到无数四散逃开的宫女侍卫,惨叫声不绝于耳,越过第一道门,她跨过门槛刚跑过去,一侧的宫门猛地伸出来一只手,把她拽了过去。
谢瑶抽了手中的剑就往后砍。
“是我!”
来人的力气出奇的大,死死地抱着她的腰身。
谢瑶丝毫不管,手中的剑就要刺下去。
“我是顾长泽的姨母。”
谢瑶身子一僵。
一张熟悉的脸晃入眼中,她看着来人。
“惠妃?”
“我是他姨母,和先皇后是结拜姐妹,他素来喊我一声惠母妃,你信我,就跟我走。”
! 惠妃没穿宫装,一身简单低调的衣裳在混乱的皇宫毫不惹眼,她看着谢瑶的模样,眼中闪过几分心疼。
“不!”
谢瑶往后退了两步。
“我不会跟你走。”
她此时已信不得这宫中任何人了。
她撇开惠妃就要往前跑,惠妃在身后幽幽道。
“上清池在两个时辰前就起了火,你此时赶去也什么都没了,这会他们多半都在乾清宫了。”
谢瑶猛地转头,似乎在判断她话的真实性。
“你入宫当日,先后留给儿媳妇的见面礼是我送的,前些天你拆穿萧楹薇,也是我最先跟着江臻去附和了你,今日太子出宫前,命人往我宫中送了一块平安扣。”
惠妃从手中拿出来递给谢瑶。
谢瑶一看眼眶就红了。
那是顾长泽今年生辰的时候,她在书房编了一日编出来的。
“这般信物他能送到我手中,你该知道的。”
惠妃冰凉的手握住了她。
*
直到坐在惠妃宫中,谢瑶还握着手中的剑缓不过神。
惠妃倒了一盏茶递给她。
谢瑶没接,摇摇头。
“为什么?您在宫中这么多天,总该知道吧,为什么?”
她猛地仰起头,语气激烈起来。
“他处处恭敬,为何皇上如此不放过他?就因为他身子弱不能继承大统?”
惠妃抿唇。
“皇上对他的讨厌不是从他起的,是从先后。”
先后?
谢瑶猛地怔愣。
乾清宫厚重的大门被踹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滚到了洐帝面前。
洐帝腿一软,却勉强站直了身子,手扶着龙椅一步步后退。
“你大胆!太子,你站住!”
白色的衣袍已被鲜血染尽,他白皙的肌肤上落了诡谲的红,顾长泽手持长剑,高大的身形一步步走近。
他的面容隐在夜色里,神情如鬼魅一般,偏生语气是温和的。
“父皇重病,还不忘设宴嘉奖,儿臣铭感五内,特来谢过。”
“轰隆——”
雷声响彻云霄,闪电噼里啪啦地落下,将整个乾清宫照得亮如白昼。
黑白交错中,洐帝看着顾长泽如修罗一般的面容,心中胆寒。
“你持剑做什么?你想弑君吗?”
顾长泽一步步往前,厚重的靴子浸了血,他迈上台阶。
“很遗憾,四弟和二弟都已没了,连父皇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孤知道父皇想念他们,便都带来了。”
他剑尖指着地上四皇子被割下来的脑袋,那颗血淋淋的脑袋滚到他面前,洐帝低头就对上四皇子那死不瞑目的双眼。
他哆嗦着唇,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眼中满是震惊。
“你不是……你什么时候好的?”
他不是在东宫养了三年的病吗?!
“幸得父皇体恤,儿臣身边有位神医,尽心尽力为儿臣找药,用了三年,才将当时被父皇着人蓄意摧毁的身子,养好了。”
他刻意咬死了后面一句话,洐帝更是心神俱裂。
“你知道?”
“当然知道,不然父皇以为,三弟,长信侯,还有皇后都是怎么死的?”
顾长泽轻笑一声。
“你……你是说……”
“儿臣这三年养病,时时刻刻不敢忘记父皇与皇后恩情,才送了皇后与三皇子下去,便马不停蹄地来送父皇了。
想必三弟和皇后在地下,一定很想您。”
他漫不经心地笑着,看着洐帝一身龙袍拖在地上,神色慌张惊恐,人瘫坐在龙椅旁,早没了昨日的雷厉风行和威仪。
剑尖抵在了洐帝胸膛前。
“儿臣的神医很尽心,是母后之前的旧识,也是父皇身边……给您制长生不老药的——冯先生。”
洐帝听了前半句就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