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边没跟着顾姳,刘氏便也不顾着什么面子,一双美眸轻蔑地瞥她一眼。
“太子妃走这样急是要去哪?”
谢瑶不打算与她多纠缠,喊了一声六弟妹便打算转头离开。
“果然是飞上枝头便身份高贵,成了太子妃,连妯娌们也不稀得说句话了吗?”
刘氏又往前两步拦住了她的去路。
谢瑶不知这六皇子一家为何都这般盯着她,先是六皇子对她三番两次纠缠,又是贵妃和六皇子妃追着她为难,顿时蹙眉。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便该叫一句皇嫂,张口闭口太子妃是何意思?是觉得自己为弟妹合该敬称我?还是刘府连这点规矩也不曾教过你?”
她一向对外便是温温柔柔的,做贵女的时候便是京中有名的好脾气,刘氏心中恼着自家夫君因为她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连带着自己也丢尽了脸面,又恨她的牵连惹得夫君掉下去摔断了腿,跟出来便是打算羞辱她一番出出这口气。
却没想到谢瑶如此利索地反驳了回来。
她呆站在原地忘了反应,谢瑶抬手推开她往前走了。
刘氏面色涨红地反应过来,才明白她那句“敬称”的意思是点她说了僭越身份的话。
虽说太子是储君,跟底下的弟弟们的确有着身份差距,没顶着太子的名头便得自称一句臣弟,但刘氏心中何等瞧不上东宫,顿时盯着谢瑶的背影咬牙道。
“也不过是嫁给了一个病秧子,不算什么好福分,以后有没有本事往上爬还不好说,别是半吊子没了命,当了寡妇还得守着灵位过日子。”
她张狂着这路上没人,声音不算小,谢瑶走了一半也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停下了步子,温柔的眸子里闪过几分愠怒。
“小姐。”
青玉拉着她的衣袖。
“那边来人了。”
她是劝着谢瑶别在这会和六皇子妃起冲突,但刘氏张口闭口说守着灵位,谢瑶心中便觉得恼。
她不傻,不会在这宫宴的地方和刘氏起冲突,何况她此时急着去找顾长泽,也懒怠理会她。
可总也不能让刘氏这么嚣张了去。
“她是觉得我脾气好,才敢这么说话,她能不知道我听见了么?”
谢瑶搭着青玉的手往前走,眼珠转了转道。
“她这么喜欢乱说话,总得吃点教训,你去……”
她附在青玉耳边交代了几句,青玉从她身边离开,谢瑶回了东宫。
东宫主院与后院都灭着灯,下人们也都没见着顾长泽,谢瑶越心中越发焦急,刚要再出去的时候,忽然步子一顿,顺着东宫东侧一扇废弃的门看见了一点光亮和飞溅出来的尘灰。
她想也没想地抬手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谢瑶便顺着废弃的小路看到了最里面的正堂。
正堂前的门半开,一盏灯在里面照着,听见声音,里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一张脸映入眼帘。
“阿瑶?”
顾长泽依旧是晚膳前那身衣裳,但神色瞧着有些憔悴凝重,谢瑶一路的担忧在看到他的刹那落定尘埃,大步往前走了两步到他面前。
“殿下,您怎么在这?”
她看见了身后半掩的门,就要跟着顾长泽往里面去,才走了两步被他扯住了手腕。
“你先回去。”
谢瑶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么?”
自从入了东宫,这殿内的每一处都没限制过她,顾长泽对她也算知无不言,这还是第一次谢瑶想进一个地方被拦着。
顾长泽不答,依旧道。
“你先回去,阿瑶。”
谢瑶抿唇片刻,嘴角的笑敛去,别开脸道。
“那殿下早些回。”
她转过身,心中已有几分涩然的别扭。
谢瑶刚要离开,忽然手心一紧,那才说了让她先回去的人又拉住了她。
“也罢,你想来,便一同进来看看吧。”
顾长泽推开了门。
里面空空旷旷的,偌大的屋子只在正堂放了一块漆黑的灵位。
还有刚刚点好的几炷香。
谢瑶睁大眼。
“这……”
“是母后的忌日。”
顾长泽拉了一把椅子让她坐下,看着她惊讶的神色道。
“本身今日姳儿回来,孤想着你高兴,又去了紫宸殿用膳,便没打算与你说。”
至于他为何不去,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先后的忌日是新后的生辰,满天下的人都忙着给国母祝寿,别人不记得这日子,他身为儿子,却不能忘记。
“您连这样的大事也不与我说么?”
谢瑶顿时心中觉得一酸,才因为顾长泽让她离开的那点涩然消失不见。
她抬起头,顾长泽大手轻轻抚过她眼尾。
“才大婚,孤怕你心中觉得不自在。”
他知晓谢瑶并未完全把自己当做东宫的人,本想再等段时日再带她过来的。
“但我也该喊声母后的,这样的大日子,怎么能只有您一人来尽孝。”
回门的那天,顾长泽与她一起进了谢家祠堂,也未曾拘束储君身份拜过谢王夫妇,谢瑶红着眼往前走了两步,与顾长泽一同跪在蒲团上,端端正正地叩了头。
“您该早些与我说的。”
磕过头,谢瑶没问为何先后的灵位会被他摆在这里,轻轻靠在他身侧,纤细的手攥过他有些冰凉的大手。
若是顾长泽早与她说,她今晚也不会去皇后的生辰宴。
“孤是自己习惯了,以往这个日子都是独自来这坐一会,与母后说说话,今天说得有些久了,也忘了着人去告诉你。”
娇小的身形凑在他身旁,顾长泽想起她方才毫不犹豫跪下去的动作,只觉得心中有什么被撞了一下,怦怦地跳动起来。
瞧见她气喘吁吁进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多半是为了找他,话说出口,看见她落寞的神色又不忍心。
终归还是把人叫进来了。
谢瑶轻轻咬唇瞥他一眼。
“殿下是忘记了,还是压根没打算与我说呢?”
一个多时辰,他起初连衣裳都陪她换了,又怎么会不记得告诉她去了哪。
她话中的语气抱怨,顾长泽大手轻轻抚着她的秀发。
“下回不会了。”
“下回殿下必然不能了,以后知道了这地方,殿下再对我不好,我可要来跟母后告状了。”
握着她的大手冰凉,谢瑶看得出顾长泽身上的孤独与落寞,便想着法子要逗他高兴些,故作轻松道。
“阿瑶如此,会不会委实霸道了些?”
“母后,您瞧瞧殿下,我还没说上两句呢,便怪我霸道了。”
谢瑶顿时故作抱怨地开口,一句话让顾长泽眉眼温和下来。
“好了,孤下回不敢了就是。”
玩笑了几句,方才压抑沉闷的氛围轻松了些,有些阴冷破败的屋子里,谢瑶半跪在蒲团上,身子贴近他,想将自己身上的温度渡过去。
顾长泽在这小屋坐了一个多时辰,身上的确见冷,瞧见纤细的身形凑过来,便轻轻把她抱进怀里。
“找了许久吗?”
“也不算久。”
谢瑶摇摇头,轻轻抱着他精瘦的腰身。
冰凉的盘扣贴在外衫,柔软的发丝也绕在两人指尖,屋内安安静静的,谢瑶道。
“殿下以后再来,也得告诉我,不然总这样担心您,我连人都找不着。”
“嗯,下回不会了。”
“您身子骨弱,下回来看母后,便早些来,不然冻坏了身子,母后也会心疼。”
明明是她怕顾长泽的身子撑不住,这样抱着便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意,却偏拐弯抹角地说是先后会担心。
顾长泽又道。
“好,下回喊着你一起早些来。”
谢瑶这才点头。
“时候不早了,您见过了母后,总也不能彻夜待在这,后院备好了晚膳,您这会与我一同回去用些?”
那香已快燃到尽头,屋内只剩下一点零星微弱的光,身旁的女子乌发明眸,眼中带着担忧,顾长泽心中一软,拉着她站起身。
“那便走吧。”
两人一同起身,再度躬身拜了拜,顾长泽走出去将门关上,屋内的香燃尽,彻底陷入黑暗。
谢瑶将他冰凉的指尖攥进手中轻轻哈着气,那点微薄的热意并不明显,顾长泽却觉得四肢内骸都暖了下来,他轻轻动了动指尖,看着身旁女子眼中的担忧。
她身上还穿着吉服,发丝却有些凌乱,想来今晚也没用膳,奔波着来找他,那张漂亮的小脸上都因夜色的冷而带了几分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