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都是些可供牟利的冒牌货。
总归,这世间男子吹捧的“五姓女”,重点是那个姓,而不是那个女。
“崔家栽培我们,为的是高昂聘礼与权势助力。不为崔家效力,我和姐姐只能沦为瘦马,没入贱籍,什么都不是。”
便是如今,启儿弘儿都还是罪臣之子,依附在崔氏门里的贱奴,崔氏拿捏她俩的把柄。
“姐姐她不是故意要负你的!当时乳母病了,我和弟弟们都还小,各方面都需要崔家的照拂......”
“她没有选择!”
赵桓晋心口一阵又一阵地抽搐,头痛欲裂,厉声喝道:“二姑娘到底想说什么!”
兰殊咬了咬下唇,抬首,双眸定定,“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全凭小晋哥哥定夺。”
赵桓晋眯缝着眼,一眼一眼不住地打量着她。
这丫头,居然特意跑来同他这个外男,诉她姐姐的苦。
她要干什么,盼着他心里生出亏欠与内疚,救她姐姐于水火吗?
还是......
“二姑娘好大的胆子!”
他这一声怒叱,透出了不少为官上位者的威仪。
寻常的小姑娘听了,难免心里要开始犯怵,兰殊见他动了气,反而似是心有成算,愈发平声静气起来,“如果这个世道女子可以选择,谁不愿嫁一个如意郎君?”
赵桓晋一生起起伏伏,仍觉得今日的自己,当真是涨了把大大的见识。
那个素来识礼的殊妹妹,名满京城的崔氏第一美人,所有人梦寐以求的贤妻良妇,竟有一天,会不顾礼义廉耻,鼓励他去夺人.妻。
“夜色已深,世子妃该回去了。”
饶是这般胆大妄为的言辞,赵桓晋还是没有对她过多的苛责。
兰殊凝望着他成熟稳重的男子面容,一些依如往昔的深情与执着,从那双深沉的眸眼里一闪而过。
在兰殊眼里,不论赵桓晋怎么变,他都还是小时候那个满心满意都是阿姐的小公爷,那个为了打听阿姐行踪,不停贿赂她的大哥哥。
如果这个大哥哥没有思虑过于周全,为了她的清誉,特意派人去东宫寻秦陌来府中接她回家,就更好了......
兰殊从会客厅出来,正正对上了秦陌的视线。
少年就那样,静静的,双手交叠,伫立在门口,月光将他颀长的身影,拉得长长。
第012章 第12章
赵桓晋与她一样的意外,甚至,不合时宜的,掩耳盗铃般问了句:“世子爷来多久了?”
兰殊下意识抚了下鬓发,背脊发凉的冷意,径直从心底窜上了头皮,连带着脸皮都跟着有些发麻。
秦陌望了她一眼,只道了句:“刚来。”
兰殊瞥见他唇角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直觉告诉她,他什么都听到了。
她是如何卖惨,如何暗示外男快去勾搭她姐姐的。
那些不守妇道的话。
果不其然,两人一出了赵府,坐上马车,秦陌双眸凛凛,忍不住先嗤了声,“原来崔氏女所谓的贤良淑德,是这样子的贤、良、淑、德?”
他惯是能讥讽人,这话,不乏他对她所作所为的深深恼意。
便是再不喜她,谁不想要一个听话的人儿?
她这副惹是生非的样,恰恰踩中了他厌恶麻烦的尾巴。
兰殊心想。
上车之前,她徐徐跟在他身后,一直有些惴惴不安。
此时听他发了话,明明是责备,明明是厌恶,她却恍若心口的大石砰然落地,确认他什么都听见了后,突然有些不介意破罐破摔起来,“我只是希望自己的姐姐可以过得幸福,世子爷觉得,我有什么错?”
反正他也不喜欢她,反正她也不是,非要他的好感。
兰殊的声音平平淡淡,冷静的,仿若只是在阐述这个世道亘古不变的真理,“有情人终成眷属,有什么错?”
“世子爷难道就不想,和卢四哥哥在一起吗?”
便是如此猝不及防,又如此风轻云淡。
秦陌微微一愣,惊骇过度之下,眼底闪过一道狠戾之色,猛然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掐向了兰殊的脖颈。
此时的秦陌尚且年少,还不是军中说一不二的大将军,但这隐隐的怒火中,已能感觉到他森然的杀伐之气。
他眼里是容不下沙子的。
她也不想成为碍人眼的沙子。
兰殊心里狠狠打了个冷颤,却不反抗,面不改色地与他对视。
秦陌目光犹如鹰隼,死死瞪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兰殊被他掐的有些不能呼吸,轻咳了两声,唇角微微勾起,“我如果说了,世子爷可要毁尸灭迹?”
她难不成还留有证据吗?
不可能!
便是这样想,秦陌却不敢笃定,要是她当真留了一手,把事情败露出去,等长公主知晓......凭他母亲那样的性子,不论真假,单为了他的名誉,卢尧辰便不能活着。
秦陌的目光越来越沉,手上的力道也渐渐收紧。
兰殊脸颊涨得通红,猛地咳了好几声。
她艰难地吐了几个字,“只要世子爷放手,兰殊保证守口如瓶。”
兰殊从始至终没有挣扎,秦陌素来杀伐果断,如果真的不想留她,躲也躲不了。
兰殊不过是在赌。
经历了一世的糊涂,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生苦短,要有贪图,总有几个瞬间,需要搏一搏。
而她这幅任凭处置的神色,落在秦陌眼里,更像是有恃无恐,料定了他不敢轻举妄动般。
“世子爷既已清楚了我的身世,便知兰殊身不由己。”
“只要世子爷能庇护我的家人不被欺受困,我可以做一个最贤惠的世子妃。”
少女因为窒息,眼眶浮出了一圈红肿,目光莹润,蓄满了他掐出来的泪水。
盈而不落。
有些说不出的可怜。
秦陌心中攥着一团怒火,眉宇紧蹙,桎梏她脖颈要害的手,却不由松了两分。
不知为何,他有些看不得她的泪珠子,搅得他心里乱糟糟的。
烦躁的很。
兰殊终于得了一丝喘息,嗓音变得清越而平静,如甘泉冽冽,缓缓从石缝中滴落,掷地有声:“我知世子爷娶我非您所愿,我也,不曾想过要嫁你。”
秦陌心里没由来地刺痛了下。
还未想明白这阵痛处为何而来,握住她脖颈的手,彻底松了下来。
他一言不发地审视着她。
兰殊一直温声细语,摆着一副诚心合作的态度,“世子爷的心情我感同身受。兰殊亦另有所爱。”
秦陌眸色微沉,嗓音凛然道:“那为什么不去嫁他?”
兰殊望着他阴森森的可怖眸子,怆然一笑,“我原以为我能和他在一起的,一起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结果,一场痴梦。
“他死了。”
那个她最爱的,最想嫁的,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在她死的那一刻,连同她被箭刺穿的心一并没了。
秦陌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在她话音一坠地的那刻,一股强烈的空落感在心口蔓延,他怔怔望着她天鹅般的脖颈,出了会神。
那莹润无暇的肌肤,被他勒出一圈惨烈的红痕。
她却仿若没感觉到疼痛,也没被他吓哭,只是用她那双麋鹿般的琉璃眸子,诚恳地看着他,“这场婚姻你我皆迫不得已,既如此,世子爷不如同兰殊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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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开她后,少年就一直保持了沉默。
接下来的路上,秦陌对于她的提议不置可否,也没再伤她。
马车辘辘驶回了东宫,他一言未发,没看她一眼,一入门,径直回了自己的小院。
兰殊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心里对自己默念了声,道阻且长。
但只要她平安度过了今晚,这条道,就有机会走通。
她手上其实什么把柄都没有,凭着不过是前世的记忆。
秦陌向来谨慎,岂会留下什么把柄。
只不过,他再有决断,也不敢拿卢尧辰的命冒险而已。
思及此,兰殊的心头微酸。
她轻轻揉了揉胸口,迎着晚风,无奈地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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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兰殊今晚明明惹他生了那么大的气,不可置信的是,他在夜里,仍然发了那种梦。
湖蓝色的床幔四阖。
男人一点一点,徐徐图之,将她困在了方寸之间。
双眸是深不见底的欲望,似是黑夜中饿极了的狼王,闪烁一双寒眸,捧起她的脸,细细密密地吻着。
女儿家受不了他翻来覆去的捉弄,低低嗔了声,环上他的腰,恳求着他的饶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