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秦陌依如前世那般同她一起躲在了墙缝下,警敏的耳尖动了动,听着那士兵步步趋近的脚步声,手已握成了拳。
兰殊澄澈的眼珠子闪动了瞬,忽而,抬手抹乱了自己唇瓣的口脂,擦过他唇角腮边。
甜腻的胭脂味没入少年的舌尖,秦陌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止弄得一愣。
转眼,又见她扯开了些许领口,弄乱了鬓边。
那若隐若现的沟壑一下灼伤了少年的眼,秦陌近乎有些震怒地低斥道:“你干......”
兰殊急忙捂了他的嘴,拽住了他的衣襟口,往她靠近了两分。
她的手白皙柔软,似若无骨,一掰就能掰开,秦陌呆了片刻,并没有阻挡她的触碰。
月华如水,秦陌弯着腰,被迫低头与她对视。
昏暗的夜色里,兰殊往他坚实的胸膛上靠了靠,抬起的眸眼澄澈,就像两汪倒映着月光的清泉,不掺杂一丁点的杂质。
少年的心口却砰然跳动,双眸发沉,攥紧的拳头,不由青筋暴起。
两人依偎的身影交叠在了地上。
葛风打着火把一走近,看到城墙角下映出了不同寻常的影子,不禁提起了刀,凛着嗓子眼,“谁在那里!”
刀头的青光扫过,直指墙角。
转眼,只见一对少男少女,衣衫不整的,绯红着脸,畏畏缩缩地挪步出了来。
六目相对,竟发现两边都是熟人。
秦陌挡在兰殊身前,眼神立马换了个乖顺样子,嗫喏道:“二叔。”
葛风将刀一收,欲言又止,“你们......”
倘若只有秦陌一人在这儿游荡,葛风难免心中起疑。可此时秦陌的脸颊唇边,都是暧昧的胭脂痕迹。
少年局促地站在他面前,飘忽着双眼,两手微微往后,护着那躲在他身后,眼眶通红,鬓发散乱的小姑娘。
竟是俩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在此处即兴幽会!
葛风眉稍紧紧皱起,心里却松去了大半戒备心,责备道:“你俩真是,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头逗留!”
“惊动二叔了......我们这就走。”少年极其羞愧地觑了他一眼,口气内疚,中间不乏夹杂着一丝偷情的窘迫。
兰殊躲在他后头,手捂着胸口散乱的衣襟,从始至终,臊得不敢抬头看人一眼。
葛风叹了口气,怒斥着叫他们赶紧回家。
秦陌连忙拉着兰殊离去,刚走过葛风的身旁,他忽而又叫停了他们,“等一下。”
少男少女的身影同时一僵,秦陌眉眼深沉,缓缓回过头来。
葛风蹙眉问:“刚刚有没有看到一只猫走过去?”
秦陌神色微动,眼底闪过一丝心虚。
兰殊在他身后探出了半个脑袋,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冲葛风摇了摇头,声如蚊讷,“我们没......没注意。”
想一想也知道,这两人都这副德行了,估计当时正在兴头上呢。
哪还有心思关注别的。
葛风无奈摇了摇头,摆手叫他们赶紧回家。
少年拉着少女落荒而逃。
葛风悄无声息地唏嘘了声,远远望着秦陌笔直修长的背影,顿时理解了为何这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会甘愿和一个家仆私奔,逃到他们这等穷乡僻壤之地。
那可真是一张骗尽少女怀春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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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阑珊,不远处,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匆匆而过,疾步转入了胡杨街尾。
一回屋,兰殊便连忙打湿了帨巾,朝着秦陌脸上擦拭而去。
“我自己来。”少年侧脸避过了她的触碰。
兰殊也不强求,乖觉递上了帨巾,温言致歉:“方才一时情急,冒犯世子爷了。”
秦陌胡乱朝自己脸上擦了把,抹掉她口脂的印记,对于她的赔罪,微微摇了摇头。
赵桓晋说她机灵,倒是名副其实。
秦陌微不可察地朝她瞟了眼,直到看见她前襟衣衫已重新整齐系好,少年才大大方方抬起头来。
刚刚回来的路上,他真是一眼不敢回头看。
秦陌问道:“你怎么会在那?”
自然是想起了他这会有了难处,特去施恩的。
可合理的解释上,兰殊还是选择了上一世的起因。
“徐婶婶说,她在六平街尾的丽春院门口看到你了,我就......”
就去捉奸?
然后正好在花街柳巷后头的护城河边看到了他,就尾随他而去?
秦陌盯着她的低眉顺眼,忍不住嗤了声。
兰殊温言解释道:“并非不信任您的人品......总归我名义上是跟着您私奔来的,旁人来同我说这样的事,我总得有反应才正常。”
秦陌道:“那里有暗桩,我是去办正事。”
兰殊奉承道:“我知道世子爷高风亮节,自是洁身自好、守身如玉的,岂会流连那等烟花场所。”
他当然不会。
只是对上她单纯透彻的双眼,他却没法完全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他是洁身自好,他也不近女色,可那些对于她荒唐的肖想,他自个也解释不清。
就如今夜,又是一场难熬的梦——
第022章 第 22 章
他梦回了今晚的城墙边。
同样的月色, 同样的角度,女儿家站在了墙缝里侧,听着来人趋近的脚步声, 忽而将衣襟一扯。
却没有胡乱朝着他脸上抹口脂,而是真的仰起头,踮起脚, 吻住了他。
她的樱唇香软温润, 就像树上刚摘下的甜果, 让人垂涎。
少年从未想过有人敢胆大妄为轻薄他,不由瞠大了双眸。而她趁他僵滞的瞬息,紧紧环住了他的后背,闭上眼,与他唇齿相缠。
甚至,略带娇嗔的, 咬了他一口。
他盯着她紧闭发颤的睫羽,指尖不由蜷缩, 轮廓分明的喉结,缓缓滑了一下。
她的檀口犹如甘泉, 清冽, 香甜。
襟口半露的酥软白得恍人, 那细柳般的腰身, 藏在真丝襦裙下,不盈一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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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声中,秦陌悠悠醒转, 闷头坐在了床前发呆。
如果那些云里雾里的床笫之欢, 他姑且推脱成是少年人的血气方刚,那这样单纯而缠绵悱恻的亲吻, 难不成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少年至今彷佛还能听到那恍若现实的梦境中,他站在墙脚下,面对她突如其来的索吻,心口阵阵擂如鼓击的心跳声。
秦陌眉间郁郁,压着隐而不发的怒火。
屋门由外推开的一瞬间,少年下意识掠过屏风,朝着门口的人儿死死瞪了过去。
平时这个点,少年都会先去后院练功,兰殊则起床准备早膳。
昨儿个有位客人推荐了街头包子铺的烧卖,据说味道极好,兰殊赶早出门排队,心满意足地打包带回,正准备放到桌上。
岂料迈着尚且欢快的步子推开门,兜头,少年双眸沉沉地剜了她一眼。
兰殊全然没料到他仍在屋里,被他恶狠狠的眼神吓得一哆嗦,紧捏着油纸袋,手抵胸口,缓了好一会,忍不住抱怨了句,“您瞪我干什么?”
她当然不知道昨夜梦里,她是如何使出了浑身解数,勾得他动了心。
她只觉得自己昨晚刚帮过他,现儿还好心一大早出去给他买烧卖,回来,竟遭了他一顿莫名其妙的脸色。
“给我盥洗的水呢?”秦陌大爷般的质问。
兰殊愣了会,牵起唇角凑出笑脸,对此解释:“我以为您会先去练功......”
少年冷厉地笑了声,“这就是你口中的贤惠?”
来了来了,他又开始阴晴不定了。
兰殊简直不可理喻,万般疑窦地一眼又一眼将他望着,不明白他又是哪里不舒坦,非得在这找起她的茬。
可惜她一点也看不出来。
兰殊只好用盥洗盆打来水,置于高几架上,将帨巾给他沥干,装模做样地过了来,要给他擦脸。
秦陌哪肯让她碰。
兰殊虚情假意,再三询问他不要伺候之后,麻溜地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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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回昨夜,另一厢。
葛风一回到家,徐氏便同他申斥撞见周麟寻花问柳一事。
无巧不成书,葛风这会儿更加确信那两个孩子是闹了别扭,才出现在了城墙脚下。
徐氏一脸的瞎操心,絮絮叨叨,不断重复着担心他俩的日子会过不下去。
葛风安抚道:“放心吧,我巡夜的时候碰见他们了,他俩......应该已经和好如初了。”
徐氏双眸一下瞬了过来,葛风干咳了声,朝她招了招手,两人交头接耳了几句。
转眼,徐氏的嘴巴张得犹如吞下了一个鸡蛋,继而是咯咯不停的笑意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