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宁外殿门那边看了一眼,小声嘀咕着:“这个官职听着有些熟悉呢。”
沈拓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笔,挑眉道:“你当然熟悉了,谢挽瑜谢思司正,你们姐妹俩同父同母,虞宁你竟然不知道亲姐姐的官职?”
“是阿姊?”虞宁顿时有些慌了,左右看看有何藏身之地。
但很可惜议事阁里是谈论朝政的地方,并没有设置睡觉的内殿。
殿中空旷,一眼就能将整个殿宇收入眼中。
“慌什么,你还见不得自己家里的人?”
“这真见不得。”
虞宁还没有对家里说过她和沈拓的事情,万一被家里知道了,她怕霍氏担心。
霍氏本来身体就不好,万一气出好歹呢。
逡巡一圈,虞宁的视线落在沈拓面前的书案上。
这书案前后不透,倒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地。
“你往哪钻,虞宁!给我出来!”
“嘘!”
虞宁钻进书案底下,靠着沈拓的腿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腿,一脸祈求,“求你了,让我藏藏吧,嘘,别说话!我阿姊要进来了!”
第25章 争执
“臣谢挽瑜拜见陛下,恭请陛下圣安。”
“起身。”沈拓轻咳一声,面色如常地问:“谢卿来此是为何事?”
谢挽瑜垂着头,眉目平静,“臣是想与陛下汇报寻人之事,陛下让臣去查的人,已经有了线索。”
沈拓低头扫了眼书案下的人,眉头微蹙。
此时,胆大妄为攥紧书案底下不肯出来,还抱着他的腿席地而坐的某人正在认真偷听谢挽瑜讲话。
其实算不上偷听,应该说是当着他的面,光明正大地听。
虞宁生怕被谢挽瑜发现,她浑身僵硬连动都不敢动。
突然,沈拓的脚往前抬了抬,踹了一下她的小腿。
虞宁拧眉仰头看他,张口无声地说。
“别闹!”
沈拓右手放在膝上,敛眉瞪了虞宁一眼,然后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脸颊。
虞宁吃痛,却又不敢出声,只能咬牙忍耐,一双大眼睛十分愤恨地盯着沈拓。
下面的谢挽瑜一直低头说话,看不见上面两个的眉眼官司,也不知道这殿中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说了会政事,谢挽瑜清清嗓子,终于问起了她最想问的事,“敢问陛下,大理寺扣留家妹调查刺客案的事情,陛下是否知情?”
“这事崔淮与朕说过,朕是准许过的。”
闻言,谢挽瑜神色微变,凝重道:“臣知道刺客一案关联甚广,其中内情不得不查,家妹无意牵扯其中,大理寺若要调查自是配合的,但扣留多日不归家……这实在让家中长辈担忧,不知陛下能否看在家中父母的情面上,让大理寺通融一些,允小妹归家。”
“这事,昨日崔淮也说过了,朕已吩咐过,就按你说的时日办,你且回家等着就是了。”
谢挽瑜拱手谢恩,但心中却还困惑。
陛下既然已经同意放人,为何还要平白无故多等几日,她就不信大理寺多扣留小妹几日就能将案子查出来了。
这事怎么想怎么不对劲,难不成是小妹在京中得罪了什么人?可小妹才进京没多久,会得罪谁呢?什么样的权势身份,进能让天子也给几分薄面,为其掩护。
谢挽瑜还想多问两句,但一抬头就见天子双眸晦暗,面色不虞,绷着脸似是生气模样,她顿时将嘴里的话咽回去,不敢再问了。
不多时,谢挽瑜请旨告退,退出了议事阁。
人一走,沈拓里面将书案下面的人拖出来。
方才虞宁不忿,竟然在他和谢挽瑜说话之时去掐他的大腿。
她没用什么力气,掐两下就跟玩似的,沈拓感觉不到疼,但却奇痒无比,一股热流涌动,竭力按耐着某处不受控制地地方。
沈拓阴恻恻张口:“爪子不想要了,朕帮你剁了可好。”
“哈哈,开玩笑嘛,陛下干嘛这么生气。”虞宁心虚几分,扯着手腕要收回,但沈拓一直攥着不放。
两个人拉扯一番,打翻了一摞折子,奏折哗啦啦地掉在地上,连带着笔墨都扬了。
墨汁洒在折子上,弄脏了好几本。
沈拓脸色更加不好了,指着地上的东西让虞宁去捡。
虞宁拒绝,“不要,明明你非要拉我手腕,你干嘛不捡……”
沈拓:“??”
她敢说不要?是不是他对她太好,让虞宁忘了他是一个皇帝。
“虞宁!你当真放肆,还是那么野蛮,这里是皇宫,是紫宸殿,不是你肆意妄为耍脾气的地方,不要以为朕临幸你几次你就能翻天了!不要忘了你做过什么,你依旧是有罪之人。”
沈拓感觉自己在虞宁面前没什么威势,她一点没有惧怕他的意思,眼看要蹬鼻子上脸,他便沉下脸敲打一番。
虞宁愣住了,明亮的眸子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她垂下眼帘,气势瞬间弱了下去,低声认错。
“……是,我错了,陛下恕罪,我这就捡。”
她蹲下身子去捡掉在地上的东西,期间一直垂着头,捡完折子后立马说了告退,转身跑出了议事阁。
殿门“嘭”的一声关上,殿内,沈拓望着紧闭的殿门久久不动。
他坐下,拿起一本折子翻看,但不过须臾就将手里的折子扔在书案上,抬手揉了揉眉头。
真是白活二十多年,朝堂之上与百官对峙尚不改色,怎么一碰上虞宁,这份脾气就破了功,忍不住动气。
五年前边疆遇刺,他就不该往云雾山的方向走,碰到虞宁就是此生劫数。
*
紫宸殿的偏殿中,虞宁郁闷了一下午,要不是彩练送来的晚膳中两道她最爱吃的点心,她估计要气到晚上才行。
往常她可不会因为别人的话生气,虞宁向来是个心宽的,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没心没肺,最爱的人只有自己,不太在意别人的行为举止。
这两天,她在沈拓对她的态度里看见了些许纵容,又或许是床笫间过于融洽,让她生出浅薄的错觉来,胆子便有些大了,但刚刚沈拓的一番话,瞬间将她打回了原型。
这个人,不再是她能操控的美貌夫君,他是大邺的天子,一句话就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的人。
她该认清自己的彼此的身份,她面对的人是皇帝,是陛下。
沈拓心情好时,她可以放肆些,但若心情不好,也能随意呵斥惩罚……
一边想事情一边用膳,怎么能尝到佳肴美味,虞宁叹气,将脑袋中的胡思乱想清空,专心用膳。
“娘子,梁大监在外面,给您送了一套衣裳来。”彩练端着托盘进来,将胭脂色长裙展开在虞宁面前。
“娘子看,这裙子好美呀。”
“是很美。不过他送裙子来干什么?”
彩练:“说是请娘子换上,一会陛下带娘子出宫去。”
“出宫?”虞宁眼睛亮了,立马站起身,拿着裙子去屏风后面换上。
沈拓良心发现,要送她回家了。不过既然是她回家,那沈拓为什么也要出宫?
她可当不起天子亲自相送呢,折寿!哼!
裙子很美,虞宁很喜欢,但想起沈拓,她还是嫌弃地撇撇嘴。
她有骨气,才不喜欢沈拓施舍的东西!
半个时辰后,两人一同乘着马车出了宫,往京都繁华的河岸边驶去。
“陛下不是要放我回家吗?怎么来了这里?”虞宁站在一座二层茶楼外面,望着‘天都茶馆’的牌匾,疑惑问道:“陛下要带我喝茶?”
沈拓左右看看,提醒道;“外面人多,换个称呼。”
“哦,那……沈公子?”
沈拓眉头微微拢起,“这么生疏?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矜持。”
虞宁哑然,暗暗翻了个白眼。
从前,什么从前?她五年前一直叫夫君呢,他不是一直都不承认么。
自从今日在议事阁争执,她越看沈拓越觉得不顺眼了,此刻一句话不想跟他说,看一眼都觉得烦。
沈拓也不跟她纠结称呼的事了,拉着虞宁的手腕往茶馆里面走。
“我想回家……”虞宁小声说。
“明日就送你回去,眼下先去见个人。”
第26章 宴席
天都茶馆是京都千家茶馆中最清雅之地,世家勋贵和高官名仕常常光顾聚会的地方。
虞宁来京都好几个月了,路过天都茶馆几次,但从来没有走进来过。
总觉得这种高雅之地与她的气场不太搭。
“我们来这里见谁呀?那个……我跟在公子身边是不是不太合适,万一被一些官员看见了,被认出来了,那岂不是要有很多麻烦?”
“麻烦?能有什么麻烦?”
“你是皇帝嘛,太后娘娘又是我姑母,被别人看见了不太好。”
虞宁自己倒是不怕什么风言风语的,但永宁侯府应该会怕这些,还有阿姊在朝为官,也提过几次,让家里不要再想着往皇帝身边安排人,说这条路是死路。
沈拓拉着虞宁往茶馆的二楼走,闻言停下,面色微沉,“被人看见了又能怎么样?你很怕跟我扯上关系?”
虞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