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李亨罪有应得。
虞宁笑了,慢悠悠说“不急不急,惩治人要有证据的,凭空降罪可不行,我可是个讲道理的人。”
*
转眼就到了洗尘宴这日,这次的宫宴可不只是为李朝使臣接风洗尘,李朝的花容公主已经在宫中住下,两国联姻究竟如何就看这次宫宴了。
宫人们私底下都在议论,说不准这次宫宴上,陛下就要册封花容公主为妃,维护两国邦交。
花容公主将会成为天子后宫的第一位皇妃呢。
整个尚宫局都忙碌起来,唯独药膳局和女医署这边清闲。
许如烟和虞宁还有功夫在院子里闲聊。
“阿宁你这样清闲,你今日没有差事?”
“有呀,这不是还没有到时候呢么,你猜我今日去宫宴上干什么?”
许如烟思考一会,笑着说:“张尚宫是不是安排你御膳房帮忙?”
“不是。”
“那……”许如烟凑过来,小声说:“陛下给你安排事情了?”
“也不是。”
见许如烟实在猜不出来,虞宁才笑着说:“尚宫局那边根本不用我去做什么重要的事,应该是怕我砸场子吧,阮尚宫只让我在花容公主身边添茶。”
宫里削减了许多宫女,尚宫局每逢宫宴便人手紧张,无论女官还是宫女都会有差事,都要添上一份力。
夕阳时分,天边一大片火烧云延绵,放眼望去,辉煌壮丽,晚霞映衬着皇城的繁华,宫阙的巍峨,让人心生向往。
宫宴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宫人们进进出出,献上一盘盘鲜果和点心。
“在大邺皇帝面前,公主需改改往日的性子,日后长居大邺,公主万不可再如从前那般了。”开宴前,李朝使臣对自家公主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
花容公主今年十六,名慕容玉,是李朝皇帝与贵妃之女,自小脾气骄纵,目下无尘,李朝皇帝儿子许多,但公主只这一个,本是舍不得的,但为了对大邺彰显诚意,还是将这唯一的公主给送来了。
使臣这些话,慕容玉一路上已经听了无数遍了。
“好了,本宫知道轻重,自会收敛脾气的。”
没多久,天子和太后入席,歌舞声奏响,李朝使臣和大邺官员相互客套着。
虞宁站在花容公主席位旁边,时刻盯着酒樽,空了就添一些。沈拓偶尔往她这里看,没刻意遮掩,但好在谢太后以为沈拓是在花容公主,没有多想。
花容公主姿容动人,双眸入水,潋滟多娇,她盛装打扮坐在这,便如明珠般熠熠生辉,夺去大多数男人的目光。
而慕容玉一边忍受着各式各样的目光,一边百无聊赖地听着两方恭维,只觉得烦躁。
不一会,又有一队宫女走进大殿,给每一位宾客献上佳肴。
给慕容玉奉菜的宫女毛手毛脚,不小心打翻了酒樽,害得酒水尽数洒在慕容玉衣裙上,染了一身酒气。
太后呵斥了宫女,让虞宁陪慕容玉去承欢殿换衣。
虞宁带着慕容玉走出宴席,引路到承欢殿。
“花容公主请。”
虞宁推开承欢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殿中燃着熏香,浓郁的香气弥漫,虞宁闻了闻,没察觉到不对,只是觉得有些熏得慌。
看慕容玉身上的衣裙繁琐,虞宁好心问需不需要帮忙。
慕容玉走到屏风后面,拒绝了虞宁的好意,“谢司膳出去等本宫吧,本宫自行换衣便可。”
虞宁合上殿门,在外面等候。
但不等慕容玉出来,就有一个宫女急忙跑过来叫她回去,虞宁认得这个宫女,是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
宫女说代替她守在承欢殿外等花容公主,而她则是去祥安宫取太后娘娘的药来。
虞宁知道姑母身体不好,常年备着提精气神的药丸,加上传信的宫女是姑母身边的人,她便信以为真,与殿中的花容公主说了一声,然后就匆匆离去了。
祥安宫与举办宫宴的宫殿离得不仅,光是一来一回就需要两刻钟,更别说中途遇到长公主,虞宁被华阳长公主绊住脚,不得不回答长公主一些左拉右扯的关心问候。
等她再度回到宫宴上时,天子和太后已经离席了,宴上走了大半的人。
虞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连忙往承欢殿那边跑。
果不其然,此时承欢殿外站着好些宫人,天子身边的,太后身边的,尽数都在这里了。
虞宁从人群中穿过,清楚地听见了一道女声对她的指控。
殿中气氛凝结,天子坐于上首,谢太后和华阳长公主坐在两侧,下面跪了一地的人。
谢太后和李尚宫对视一眼,心里都清楚,今日这事,是朝着谢家来的。
太医为慕容玉诊脉后出来,恭敬道:“回陛下,花容公主喝了解药,此时已经睡下了。”
沈拓对太医摆摆手,随后给了梁德一个眼神。
梁德会意,派人将那个宫女拉上来审问。
那宫女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哭的好不凄惨,“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这不关奴婢的事,奴婢当真不止啊,为花容公主添茶的人是谢司膳,这催情散不是奴婢下的,奴婢只是受谢司膳吩咐,装作不小心打翻酒樽,让花容公主下去换衣,其余一概不知啊。”
就在一刻钟前,沈拓不胜酒意,来承欢殿醒酒,结果一开门就发现殿中香气浓郁,慕容玉脸色潮红,昏昏沉沉躺在榻上。
天子最厌恶这种事,偏偏总有人反复去做。
谢太后顿时沉下脸,冷声呵斥,“住口,你口口声声诬蔑谢司膳,可有证据。”
她主张李朝公主进后宫,与李朝公主交好,是想替谢家寻求一个盟友,以后在后宫有个说话的人。
但沈拓不纳花容公主为妃,怎么都不肯松口,本来谢太后已经放弃扶持花容公主这条路,谁知竟出了这等事。
如此一来,沈拓必会怀疑是她已经和李朝那些使者结盟,然后指使宁儿给花容公主下催情散,设计圆房,逼他纳花容公主入后宫,为谢家铺路。
华阳长公主对谢太后笑笑,温柔说道:“药已经下了,怎会留下证据呢,母后,这宫女既然已经交代了,就别刻意吓唬她了。”
谢太后紧握椅子扶手,盯着华阳长公主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般愚蠢的计策,脑袋坏了才会用。”
可现在,花容公主在虞宁的服侍下中了催情散是事实,只怕无论真相如何,沈拓都要借着这个事情发难虞宁,敲打谢家和她。
谢太后转而看向面无表情的沈拓,“陛下,此事疑点颇多,还需彻查。”
华阳长公主已经打定主意与谢家和谢太后为敌了,立马反驳:“太后娘娘与谢司膳是亲姑侄,此事还是不要插手太多,这等时候,当避嫌才对啊。”
两人不互相让,唇枪舌战之后,纷纷看向沉默许久的天子。
此时,皇帝陛下正在把玩着自己的一缕发丝,发觉下面两人终于不吵了,他才缓缓掀起眼帘,漫不经心指了指跪着的宫女。
“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听不到实话,你知道后果……”
宫女浑身颤抖,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殿外,虞宁已是气急。
亲耳听到自己被污蔑是一种什么感觉,虞宁不知道别人什么样,她只觉得自己现在能提刀砍人了。
“让开,我要进去。”
第53章 禁闭
些微的吵闹声从外面传进来,华阳长公主看了眼天子脸色,见他依旧低眸盯着地上的宫女,不做任何表态,她便梁德道:“何人在外面喧哗,陛下还在里面呢,梁大监不出去看看是谁来了?”
梁德低头应声,见自家主子没反对,他便快步走出去了。
殿外,守门的小太监拦着虞宁不让她进去,也不给通报,太后身边的侍女在虞宁身边劝着,都在拦着她。
原是太后娘娘进殿前吩咐过身边的宫人们,若是看见谢司膳过来一定要拦着,不要让谢司膳进去。
虞宁知道姑母是为了她好,怕她被华阳长公主诬蔑,被天子责罚,可是虞宁必须进去,她得对沈拓解释清楚。
无论花容公主怎么样,无论其他人怎么说,她得让沈拓知道她的想法,她不会将沈拓推给别的女人。
只要沈拓相信她,不管其他人怎么说,她也不会有事的。
梁德呵斥拦在虞宁前面的宫人们,连忙走到虞宁身边,轻抚着虞宁的手臂,关心道:“谢司膳没事吧?可被这些人拉扯到哪里了?”
“没事,请梁大监代为通报一声,我有话要对陛下说。”
“直接进去就好,谢司膳随杂家进去吧,里面正在说今日这一摊子事呢。”
承欢殿中有不少人,外殿几人审问着宫女,里面还有几个宫女和太医在照看花容公主。
虞宁进来的第一眼就与主位上的沈拓对上视线,他本面无表情,但四目相对的这一刻仿佛浅浅抽了下嘴角,朝她瞥来无奈的一笑。
“既然此事与妾身有关联,那就请陛下、太后和长公主听我说几句。”虞宁屈身行礼,随后挺直了脊背,声音镇定:“花容公主入宫以来,我们见面不过两三次,屈指可数,无冤无仇的,每本没有害人下药的理由,更何况是在陛下面前耍这些小把戏。
我若是在其中有所求,谢家有所求,何不安排谢家的女儿进宫,更或者说,我自己亲自来,这样成功了岂不是更好,把赌注压在别人身上,注定得不偿失,我不会做这样的事,谢家其他人更不会。”
说完,她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问道:“你说我指使你将酒水洒在花容公主身上,总不能空口指控,证据呢?”
那宫女也不是毫无准备的,显然能拿的出证据,:“谢司膳怎能翻脸不认人,我房里还有你给我的银票,那银票来自谢家,上面自有凭证记录。”
“你这话就有趣了,我谢家田产铺子众多,每日的流水不计其数,想要拿到我谢家的银钱不是难事,去京都的谢家铺子里买卖一笔就行了,若这些银票能作为确凿证据指控我,那岂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踩上谢家一脚了。”
华阳长公主听后一笑,慢悠悠讽刺道:“照谢司膳这么说,岂不是什么也不叫证据了,你虽口齿伶俐会反驳,但毕竟证人和证据都是齐全的,谁又能保证你没做过呢。谁知道是不是狡辩呢,毕竟你这罪名落实,当是要进宫正司打五十棍子的……”
宫正司的五十棍子是能直接打死人的,这也就跟赐死差不多了。
谢太后不甘落后,紧接着张口:“证据不足,岂能随意给女官定罪,女官们都是正经官职,如前朝那些大臣一般,在没有盖棺定论之前随意处置,那就是寒了前朝后宫所有官员的心啊。”
说着说着,谢太后和华阳长公主就又怼了起来,她们虽是养母女,但相差不到十岁,自从驸马的李家得到重用开始,华阳长公主自认不再惧怕谢太后和谢家,两人明里暗里不对付许久了。
互相忍耐这么多年,直到今日算是彻底撕破脸,在天子面前针锋相对,不留一丝颜面。
“没做过就是没做过,陛下公正,定然不会让无辜之人蒙受冤屈。”虞宁不理会华阳长公主的话,直直看向沈拓,扬声说。
听这话,华阳不屑笑笑,也不跟谢太后争论了,稳稳靠在椅背上,端起茶盏喝起来。
这对姑侄实在是太天真,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不喜谢家,借着这个事处置了谢神悦轻而易举。
谢神悦害她的昀锦失去郡主之位,又插手她儿处置宫人,是时候给她些教训了,让她知道什么人不该惹,也惹不起。
一时间,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天子身上,他轻描淡写的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眼中放大,不敢出声。
谢太后攥紧了手,紧张地盯着沈拓,抿紧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