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拖家带口来凑热闹似的。
竺玉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襟,不给李裴有任何的可乘之机。
他今日好像铁了心要她烧了衣服跨火盆。
大庭广众下,她面红耳赤,被逼急了也才冒出一句:“这是荒谬的无稽之谈,好端端的衣裳为何要烧?你别被一些风水术士的谎言给骗了,哪有什么晦气不晦气。”
李裴这次是有盟友的。
“他们都觉着我做得对。”
“火盆是周淮安亲自准备的,不信你问他。”
周淮安无比坦诚的点了点头,“没错,趁火势正旺,殿下赶紧的吧。”
陆绥也难得笑盈盈的:“烧吧。”
竺玉实在想不到这无比正经的几个人,会一起胡闹!
她支支吾吾,好像被逼上梁山无路可走的笨拙老贼。
“我回府之后再脱下来给烧了。”
“你们喜欢的话,到时候我将烧出来的灰收拾出来给你们看看。”
第88章
大理寺门口的火盆烧得噼里啪啦响,木炭通红,火势正旺。
周淮安今早为了这个火盆,可是费了心思的,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情都做了,容不得她拒绝。
而且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她好。
周淮安对她,是又嫌弃又不得不做。
虽然他还不清楚其中的内情,但姑母和兄长都不是糊涂人,更不会骗他。
既是他的表弟,他捏着鼻子在她的事情上多费些心思也没什么。
周淮安见李裴对她就瞻前顾后的样子,也十分看不惯。
他懒得废话,上前去直接扒掉了她的外衫,一把扔进了火盆里。
火光瞬间吞噬了锦缎,不消片刻,捻灭成了飞灰。
李裴转过头来,冷眸盯着周淮安,语气也不大好:“你干什么突然扒她的衣服?”
周淮安听他这般语气,心里头也极其不痛快,他帮他的表弟去晦气,和他有什么关系?
周淮安冷冷淡淡:“看不过你们磨磨蹭蹭,做个事还得哄着,什么德行。”
竺玉听得出来周淮安明里暗里是在嘲讽她,她也不知道周淮安现在怎么这么喜欢管她的事情了?
她又不好指责他们一厢情愿为了她好,毕竟他们这也是出于好心。
她若说了那样的话,多少寒了他们的心。
竺玉闷声道:“可我自己没觉得晦气。”
她在牢狱里,也是日日都洗了澡换了衣服的。
竺玉边说边套上了李裴给她带的外衫,系好腰上的革带,勉强穿戴整齐。
这么一看,她不仅没瘦,小脸还养出了些了几分圆润,红唇齿白,眉眼透净,又是个长得漂亮的小公子。
周淮安阴阳怪气:“倒是我们自作多情,早知道你这么喜欢这身衣裳,我就不做这种恶人,好让你夜里都抱着这身衣裳睡觉。”
竺玉试图解释:“我没觉得你们自作多情,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
周淮安哪里有那么好哄,每回帮她,都显得他是那多管闲事的人。
“殿下不必言不由衷的说着好话,下回我们再不必多管闲事,也不必让殿下左右为难还要低声下气的来哄。”
周淮安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听着还真刺耳。
李裴的目光忍不住朝他扫了过去,张口吐字:“你今日说话怎么这般难听?阴阳怪气,不知和谁学的。”
周淮安面色冷冷:“我天不亮就爬起来做了辛苦活,说两句话都说不得了?”
他看李裴就是猪油蒙了心,不断迁就、娇惯太子这不知道心疼人的本性,只会让她变本加厉。
你退一步,她进一尺。
李裴自己可以在她跟前阴阳怪气,但是旁人这样对她,就是不行。
他听了不痛快,也忍不了。
“又没人求你做。”
“你就护着,人迟早被你惯坏。”
“周淮安,你管不着。”
“你以为我们都是瞎子,看不出来你这么护着她的私心?不要脸的东西。”
两人对彼此都没有多余的耐心。
一言不合就针锋对麦芒,言辞不善的吵了起来。
秦衡置身事外的看着热闹,好事坏事全让他们做了,好话坏话也全都让他们说了。
太子笨手笨脚站在那儿,看着好像是想开口来劝,又仿佛不知道怎么劝。
同那眼睁睁看着妻子和小妾扯头花的怯懦男人也没什么两样。
秦衡在心里啧了声。
有些时候都不知道她这份无辜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就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
等到李裴和周淮安吵得差不多了,什么难听刻薄的话都说了出来。
秦衡才装模作样来当和事佬:“你们别吵了。”
他看了眼太子,笑了笑:“走吧,我们在满春楼定了二楼的雅间。”
竺玉松了口气,她实在不擅长处理吵架事宜,她也的确不知道怎么劝。
每次她越努力的劝和,就越像是在火上浇油。
她有几分感激秦衡站出来打圆场,抬起脸,下意识对他笑了笑。
少女面颊圆润,脸上薄嫩的皮肤透着红晕,秦衡望着她温柔缠绵的笑意,微微一怔,心头如一阵暖流缓缓经过,胸腔里这颗冰封的心脏也随之颤了颤。
她对他笑了。
眼睛里仿佛都闪着璀璨的流光。
秦衡忽然又觉得,她刚才的无措肯定是真的,她也是何其的无辜,要被迫卷入李裴和周淮安之间那点破事。
秦衡也对她笑了笑,桃花眼微微弯了弯,不见平日里的风流,只剩恣意少年难得的真心。
竺玉还没笑多久,目光陡然对上秦衡身边的男人。
陆绥神色淡淡,面容如水沉静,乌黑的眼瞳沉默的望着她,好像看穿了她心里那点把戏,看透了她这个人似的。
竺玉不知道陆绥今天怎么也会过来,这几日他日日都大驾光临她的牢房。
食盒里装得都是她爱吃的。
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没有一句是她爱听的。
陆绥如今在她面前不装了之后,说话都没了那么好的耐心。
她有骨气的说不用他来探监。
陆绥便说她的案子翻身无望,等着一辈子坐牢好了。
睚眦必报,心眼相当的小,特别的坏。
陆绥却不这么以为,反过来倒打一耙说论起坏心眼没人是她的对手。
佯装无辜,不声不响就做到了借刀杀人。
她做出为难的样子,就有人愿意为她肝脑涂地、冲锋陷阵。
竺玉被陆绥说穿了内心道德败坏的那点心思,多少有点难堪,面红耳赤的,没什么话来反驳。
此刻。
她同他对视良久,哪怕有点生气,看着也不怎么凶。
陆绥姿态从容:“殿下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余下的几道目光齐齐朝两人看了过去。
竺玉想到陆绥在牢里同她说的拿着风凉话,就不想再忍让,她这不是好端端出来了吗?怎么也得出口恶气。
“我还记着,你说我要蹲一辈子牢狱。”
周淮安知道陆绥这些天拿着他兄长的令牌自由出入诏狱。
他可是特意麻烦过他好好安慰身陷囹圄的太子,毕竟人胆子小,又没经历过什么事儿,可别被一点风雨就摧折的吓破了胆子。
陆绥可是说了好字的。
周淮安皱着眉:“你这两天同她说的就是这些玩意?!”
陆绥毫无羞愧、也无礼义廉耻的掉头承认了,他甚至能面不改色地说:“我在磨炼殿下的心性,若真翻不了案,心里头也好有个准备,届时结了案子才不会崩溃。”
周淮安真是佩服陆绥这般镇定的无耻。
竺玉走到他面前,抬了抬下巴,有些小得意:“陆公子,你往后小心些,若犯了事儿,我才要你蹲一辈子的大牢。”
等她当了皇帝。
有了上辈子被臣子夺权的经验,这辈子难道她还能重蹈覆辙吗?必然不能!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他们走着瞧。
周淮安十分坚定站在他表弟这边:“说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