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太子还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胆敢肖想她了?
*
竺玉依依不舍收回目光,从平宣手里接过周贵妃方才交给她的伞,风雪愈深,她站在廊下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过了片刻,撑着伞踏入雪中。
精致的小靴子踩在积雪上还能听见落叶粉碎般的声响。
她刚回寝殿,陈皇后就派人来请,几日不见,又作出思念亲女的神色,拉拢着她的手,眼里还有几滴惺惺作态的泪光。
陈皇后保养得当,看起来也还很年轻。
只是再年轻,都比不过生来就貌美的周贵妃,她攥着她的手,问过课业,这才将话转到正题上:“那日你同他们去探望周贵妃,怎么好端端好管起她屋子里的事情了?”
竺玉猜到了贵妃娘娘屋子里有陈皇后的眼线,莫约就是那名伺候贵妃喝药的嬷嬷。
那嬷嬷在贵妃身边多年,是她还在闺阁中就在旁服侍的嬷嬷了。
也难怪,上辈子周贵妃从未怀疑过身边人。
怕是当年换了两个孩子,也有这个嬷嬷的份。
竺玉不慌不乱,故意做出要出口恶气的蠢样子来:“母后,是我没有忍住,想为您出口气而已。”
“她病中也好大的做派,还要身边的奴婢跪下来求她喝药,屋子里摆的东西便是您宫里头都没有的,她一人专宠,还如此嚣张跋扈,我瞧她是在装病,好叫父皇心疼她,压根不必喝药。死也死不了。”
她好似越说越生气,一张脸都气得通红。
紧紧掐着指甲,像是怒极了。
陈皇后抬了下眉,唇角勾着妥帖的笑意,半分破绽都瞧不出来,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话,也就打消了心头的疑虑。
陈皇后焐着她的手,叹了叹气:“你有这份心,母后就已经知足了,咱们不与她争这一时之气,这事还好没传进你父皇的耳里,若是让他知道了,定要把你叫去跟前狠狠骂上一顿。”
说着她用帕子擦了擦泪,“母后若是受宠,你做事也不用瞻前顾后。到底是我们底气不够,你父皇又特意防着陈家。”
竺玉垂着脸,乖乖听着。
正好到了晚膳的时辰,陈皇后叫人进来布菜,小厨房里做的菜比起御膳房味道还要好些。
竺玉吃的很少,没动几筷子。
陈皇后也没怎么碰,等奴婢们依次进来撤了满桌子的菜色,她才慢慢问起她在国子监里的事。
“你同陆家那几个孩子是和好了罢?”
竺玉想了想,点点头。
陈皇后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与他们好好相处才是对的,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能让咱们就让,他们也不敢太过分。”
竺玉依然乖乖点头。
陈皇后最满意的就是她的乖觉,足够听话的人才好变成傀儡,她接着才缓缓进入正题:“这两日,你外祖家的表哥陈寅也该入学了。”
“往后就有人照应你。”
“你也要多多照拂你的表哥。”
竺玉还记得陈寅这个人,欺男霸女的没事没少做,还是个为非作歹的惯犯。
那时丧心病狂的辱没良家妇女,叫人将她骗了过去,将这事安在了她的头上,威胁她好生处置此事。
如若不然,她也百口莫辩。
她那时蠢得只相信陈家的人,才会上了陈寅的当。
到最后,东窗事发。
她被父皇狠罚了一顿,还受了一顿刑。
“母后,我都明白。”她抬起脸,对皇后笑了笑:“只有您和外祖家的人不会背叛我。”
陈皇后满意的点点头,晚些时候才叫人将她送回去,临了还叫太监一并送了好些东西过去。
等人走远。
陈皇后才敛起脸上的笑意,她眼神冰冷,“也不枉我养她这么多年,还知道还帮我出气。”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留了一名嬷嬷。
嬷嬷给她端了杯茶,她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陈皇后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当周贵妃得知真相时,会是什么表情。
亲生的女儿将她视为仇人。
个中滋味,怕是只有她才能品尝到。
陈皇后隐忍多年,便是为了那一天。
好在周贵妃这个女儿是个蠢的,还很好骗。
方才那愤恨的样子,实在精彩。
“娘娘,奴婢还是觉着殿下在文华殿的所作所为十分蹊跷。”
“嬷嬷,我看是你多想了。”陈皇后放下茶杯,冷眸中尽是笃定:“她可一点儿都不聪明,是我亲手养大的,心机全无。”
嬷嬷蹙着眉心:“娘娘说的也是,奴才多虑了。”
*
隔天。
竺玉起早又得去上学。
上学的苦日子也不知还要过多久,天不亮就得起,天黑了也未必能回得去。
竺玉慢吞吞穿好衣裳,坐上马车时还昏昏欲睡。
到了监学,她还抱着暖手炉睡得正香,平宣掀开车帘,探着脑袋小心翼翼叫醒了马车里的人。
“主子,到了。”
竺玉慢慢转醒,马车外冷风飒飒,像下刀子似的用力刮着皮肤,她不禁拢紧了斗篷。
刚到监学门口,就碰见了好几个熟人。
今日不知为何,秦衡对她笑得满面春风,“殿下今日倒是早。”
她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惶恐,僵硬的点点头:“嗯,你也是。”
一旁的陆绥顿了顿,随后是视若无睹从他们身旁经过。
秦衡习惯了陆绥的性子,目空一切,什么都不看在眼里。
上学的日子也没几天了。
后日旬考结束,就开始放假。
过完了年,等到开春,才再开学。
因而众位学子今日课上有些几分心不在焉,一个两个都被先生一通好骂。
连陆绥都被点出来训了一顿。
竺玉微微诧异,倒是没想到陆绥也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谁知她朝他一望过去,就被抓了个正着。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相撞。
她有些尴尬,就好像是看人笑话被抓包了似的。
上午还要上武学课。
竺玉是最不擅长这个,莫说那些招数,她连力道都不太够。外头烈日高悬,一帮年纪相仿的少年站在太阳里,就属她最惹人瞩目,白得几乎发光。
习武总要换身干净利落的衣裳。
腰间的束带,衬得她本来就细的腰肢更细了。
袖口卷了起来,手腕纤细雪白,皮肤底下的血肉仿佛都看得清楚。
乌发用玉冠高高束在头顶,打扮的干净利落。
脸又小又白,哪哪儿看起来都比身边这些魁梧的男人要精致秀气些。
陆绥和她被分到了一组。
秦衡和李裴又是一组,李裴是不大乐意同秦衡合作的,他主动走到陆绥跟前:“我们换换?”
想着陆绥也没拒绝的理由。
他应当也不想要个拖后腿的。
谁知陆绥竟然连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了他:“不换。”
李裴说:“一会儿比起来,你顾不上他。”
陆绥撩了下眼皮,语气淡淡:“那也不换。”
李裴不免觉得陆绥是没安好心,不然为何要留个会拖他后退的同伴呢?兴许还会趁机使坏。
李裴颇为忧心,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他,看不出什么破绽来才挪开了眼。
随后走到竺玉跟前,下意识拢住了她的手,千叮咛万嘱咐:“一会儿你躲着些,别信陆绥。”
竺玉知道李裴是担心她,抽出了手,又点点头:“我知道。”
饶是如此。
正式比试的时候,竺玉还是不小心伤了腿,一掌落空,伤着了手臂。
说重不重。
就是胳膊的关节撞得有些痛。
秦衡一声不吭拿来了活血化瘀的万花油,李裴还忙着同外院的那名学生吵架:“你没长眼睛吗?就敢往太子身上撞!”
那人唯唯诺诺,也不敢为自己辩解。
秦衡拿着药,看着殿下这张精致的小脸,一反常态,主动请缨:“殿下,劳烦你将袖口再往上卷卷,我帮你揉揉伤口。”
竺玉架不住这种好心,还未拒绝,秦衡手里的万花油就被陆绥夺了过去,他抿直了唇,似乎不是很高兴:“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