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玉在水里扑腾了会儿,艰难的把人带到岸边,她自己方才也呛了几口水,嗓子难受得很,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了。
冬日里穿的衣裳又多,一层又一层。
沉沉坠在身上,实在不舒服。
不过也好在是穿得多,如若不然,胸前稍有起伏就容易被人看出来。
她累极了,跪坐在地上,小脸被冻得苍白。
唇色看着也白白的。
她们也刚从水里爬出来,那边就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小丫鬟的声音急得好像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小姐也不知哪儿去了,奴婢找遍了地方也没找见。”
来的人似乎不少。
听着脚步声好像还是一群人。
竺玉想要躲已经来不及了,匆忙找过来的人已经瞧见了池边衣襟透湿的两人。
丫鬟看见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的姑娘,立刻跑了过去,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刚才小丫鬟找人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当家主母。
将军夫人瞧见了这一幕脸色也十分难看,不过当机立断,冷着脸吩咐:“叫人封了园子,一个都不许出去。”
万幸的是瞧见这一幕的人也不算多。
大部分都是家奴,是必不敢乱说的。
这件事绝不能传出去。
太子在他们府里出了这种事,也显得他们居心叵测,参与了设计的一环。
从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
落了水,碰到了身子,不娶也得娶。
可这是太子,未来的帝王。
皇家的威严也不会容许,连这种事情都算计到他头上。
李裴知道后院发生的事情,当场就气疯了。
他撇下父亲,匆匆赶了过去。
竺玉还没来得及去换衣裳,她的脸色看起来很是苍白,几缕潮湿的乌发贴着她雪白的面颊,全湿透的衣裳贴着身体,袅袅腰肢,纤瘦细弱。
姣好的身段,一览无遗。
陆绥和秦衡也跟着过来了。
陆绥解下身上的鹤氅,披在她身上,暂且先将她裹了起来,低垂眼皮扫见她嫩白的小脸,唇瓣也很苍白,浑身冷得发抖,又惊又惧的模样瞧着有几分可怜。
看着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陆绥的脸色沉得能结出冷霜,只是他这人生了气也能很好的憋在心里,一言不发,看不出来。
李裴就不一样了,冷冷地问她:“你是不是蠢?”
态度很凶。
气急败坏。
她的唇瓣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又没说。
李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气成这样,是担心他的身体,还是因为他这么容易就被人算计,又或者是因为他一点儿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子骨本来就很弱,冬天到哪儿都抱着暖手炉,穿得厚厚实实。
这会儿倒好,也不怕冷了,也不怕寒气入体大病一场。
半分都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体。
总之,他就是很生气。
竺玉想到女子的不易,心里也恨不起来,这事对她…反正损失也不大。
她小声地说:“她…未必是故意的,你们不要把人想的太坏。”
李裴简直就更气了,他竟然还为那样的女子辩解?!他难不成是看上了不成?!
李裴火冒三丈不知对谁发作。
一直没做声的陆绥,抬眸看了她一眼,他说:“她命贱,你命贵。若你因为她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那就不值当。”
竺玉并不认同这话。
但也知道这是他们每个人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他们生来仿佛就高人一等。
人命就是有高低贵贱之分。
有些高贵。
有些就贱如蝼蚁。
竺玉改变不了他们的想法,但也不想被他们改变。
兴许是她懦弱惯了,她觉得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人生父母养,好不容易养大,谁出了事都不值当。
竺玉抿直了柔白的唇瓣:“皇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人命又岂有高低贵贱之分。”
声音不大,不高不低的。
倒是足够让人听得清楚。
陆绥抬眼,深深看了她一眼,早就发现她虽然性子懦弱,却十分顽固。
认定的事情,就是不改。
…
老太太知道后院闹得这出,心里头也是怒极了。
大好的日子还有人敢在她们眼皮子底下使手段,后宅里这些伎俩,她如今瞧见了都觉得烦。
老太太做事比儿媳妇还要狠绝,面无表情吩咐儿媳妇:“叫人牙子上门来收人,今日在场的奴婢全都给我发卖了,卖的远些,一个不留。”
将军夫人对这般决定也没有异议,她说:“是。”
老太太又问:“太子殿下如何了?”
将军夫人想了想,忍不住叹气:“殿下瞧着倒是没生气,他…是个难得的好性子,倒是一点都不像陈皇后。”
老太太稍稍放下了心。
那会儿远远瞧见的一眼,看周身的气度也看得出来,太子殿下是个干干净净的好孩子。
“他是不像陈皇后。”顿了顿,老太太叹息了声,又淡淡笑了下:“我看他的眉眼,瞧着倒是有几分像阿蛮。”
阿蛮是周贵妃的小名。
第36章
将军夫人并未将婆婆的这句话当真。
更不曾放在心上。
一来她没有见过丈夫的妹妹小时候长得什么模样,二来这陈皇后生的孩子怎么也像不了周家的人。
可老太太如今也还耳聪目明的,不至于看错了人。
她只当婆婆是思女心切罢了。
她笑了笑,说:“我瞧着太子虽然长得好,和阿蛮倒是看不出来哪里像的。”
老太太叹了叹气,默不作声。
倒是不太像信了她的话的模样。
尽管老太太也知道她这种念头很是荒谬,陈皇后生的儿子怎么会眉眼有几分与阿蛮相像呢?说起来她也许久没见过阿蛮。
她最疼的小女儿。
入宫之后,吃的都是苦头。
这十几年,没过过一天快活的日子。
若非长元帝当年定要降旨要她进宫,她在宫外,哪里会受那么多气呢?又怎么还需要和陈皇后那种阴毒的货色斗法,好不容易得来的女儿,偏偏还夭折了。
生下来不到一日。
就过世了。
桩桩件件,提起来都觉得可怜。
将军夫人瞧见婆婆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她服侍婆婆多年,对她的脾性自是有几分了解的。
性子固执的很,轻易说动不得。
她觉得像,那就是像。
“太子殿下是陈皇后的孩子,依我看,倒是更像陛下。”她又试探着说了这句。
长元帝年轻时亦是风流倜傥的少年郎。
长相不差,同京中其他权贵比起来,甚至样貌还要更好几分。当年也是许多小姑娘心里的梦中夫婿。
她说着又扫了眼一直没开腔的儿子,给他狠狠使了个眼神,这死孩子,装聋作哑,也不知道帮腔说两声。
周淮景瞧见母亲眼中的暗示,有些许无可奈何,他知道母亲是怕祖母想起在宫中的姑母心里会难受。
可他也觉得太子殿下同他那位貌美无双的姑母,神韵有几分相似。没那么像,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祖母提起之前,他便也觉得隐隐约约有些熟悉。
周淮景心细如发,想的自然比他那冷戾漠然的弟弟要深远一些。
祖母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