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陆绥在她面前挑明了李裴的心思,她同李裴的相处就更怪异了,没有从前那么自然。
无意识的避开他。
肢体上的牵扯就更少了。
李裴在她身上,有时是极聪明的敏锐,有时候又是极其愚钝的,好似被蒙蔽了双眼。
她避着自己,他一眼就看得出,还以为自己昨晚喝醉之后惹了她:“我昨晚说什么了?”
竺玉摇头:“没说什么。”
李裴盯着她:“那你为何躲我?”
被一语道破了心思的竺玉非常尴尬,还得装样子,死鸭子嘴硬说自己没有啊。
她装得像,李裴也就被糊弄过去了。
接着就毫不害臊和她说起昨晚自己做了个梦,梦里两人是如何如何的冒险,感情是多么多么的深厚。
竺玉算是发现了,要想疏远李裴是很难的事情。
他太难缠了,情绪又敏感的很。
她还不能做的太明显,也不能很果断,免得招出更大的事情。
陆绥从前是不会管他们两人说什么、做什么。
即便是看,至多看一眼就收回了眼神,一种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今日,一反常态。
清冷的眼瞳定定看着他们俩,他也没吱声,就只是看着。
她装傻这套,果然已经用得炉火纯青。
陆绥默默地想,这样也好,讨巧、卖乖、敷衍、撒谎、贪婪、又有点小叛逆,她以前就是如此。
这样他根本就不必担心她会在旁人跟前露出马脚。
总能用她那乖软的笑,糊弄过去。
他本就不该关心她的事,他之前就是自作多情。
只会惹得自己心烦意乱,反反复复。
而她该如何,还是如何。
衬得因为她而情绪变化多端的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陆绥深吸了口气,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本正经地谴责:“李裴,你真的很吵。”
第58章
李裴这才止住了他滔滔不绝诉衷肠的话来,他皱着眉头看向陆绥,看对方脸上的表情的确不是多好看。
但也不觉得自己很吵闹。
就陆绥话少事还那么多。
竺玉心里虽然没有觉得李裴很吵,但也想快些脱身,不然李裴说着说着就又要与她勾肩搭背。
她可不能造孽,若是害得李裴从此喜欢上面容清秀的少年,有了那断袖之癖,可真就是她的罪过了。
因而这会儿,她的内心也有几分对陆绥的感激,不管是有意无意,也多亏了他说了这么句话,李裴总算没再缠着她。
竺玉看向陆绥,他绷着张没什么多余表情的脸,哪怕被吵到了耳朵,看起来也情绪稳定。
李裴不满道:“我同殿下说话,你不想听,可以不听。”
陆绥看他一眼:“我是不大想听,但你声音聒噪,由不得我听不听。”
李裴一双丹凤眼,眸色锋利,偏女气的脸平添几分冷厉,他面无表情哦了声。
他是觉得陆绥没安好心,但拿不出证据来。
陆绥平日里多是置身事外的那个人,眼光高的出奇,别说是吵到他了,就是有人死在他眼前,他也懒得多看多管。
李裴眯起了眼睛:“你别是嫉妒我同殿下说得上话。”
这话他自己也知道说出来幼稚可笑。
不过李裴本就是为了出口气。
陆绥说:“与其有时间同我浪费唇舌,不如多读几本书,也省得秋闱进场不入。”
像他们年纪这么轻的就下场考试的人也不多。
能在榜上位列前茅,就更是凤毛麟角。
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的小郎君,谁也不想屈居人后。
李裴被这句话堵住了嘴,的确,嘴上赢了什么都算不得,将来在考场狠狠把人压在后头才解气。
竺玉倒也聪明,在两人针锋对麦芒的时候,安安静静的蜷了起来,免得殃及池鱼,又扯到她身上来。
上午的课。
听得人犯困。
竺玉也不敢打盹,认认真真的听学,只是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似的盯着她。
她忍着才没有回头,等到快下课,她才忍不住了,往回看了眼,就撞上周淮安那张削瘦锋利的脸。
她最近有招惹她这位小表哥吗?
也没有啊!
莫名其妙。
真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周淮安本来就阴晴不定的,感觉没有哪天是他高兴的日子,就没个心情好的时候。
晌午休息的时候。
祭酒带着两个身量轻盈的小公子从思学堂的长廊外经过,竺玉正巧往外看了眼,看见那张熟悉的侧脸才想起来这位小公子是谁。
李裴说:“是金陵的小郡王。”
年前就说要进京,过完了年才上京,前几日刚到京城,听闻光是行李就拉了几十箱。
也是金贵得很。
竺玉收回视线,“嗯,是他。”
她小时候有段时日身子骨弱的在病床上起不来,几次起死回生,太医胆颤心惊的给她开了药,治病养病。
若是她那时候没能活下来。
指不定这位受宠的小郡王能受封太子之位。
竺玉也知道她这个堂兄,在父皇跟前有多受宠的。
每年上京都神气得很,比起她的唯唯诺诺,他就十分的嚣张跋扈,父皇每每听了他做的那些作弄人的事情,只抚掌大笑,并不会责怪他,反而觉着他这般才像个小郡王的样子。
“我看他也不是个好的,先前是山高皇帝远,看什么都觉得顺眼,等他在金陵做的那些混账事发生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很快也会厌了他。”
曾经的传言,传得满城风雨。
李裴他们也不是没听见过,李裴说的这番话,还挺好听的。
尽管秦衡不这么想,但是和嚣张跋扈、奢侈无度的小郡王相比,眼前脾气好没骨气的小太子可就太顺眼了。
秦衡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口安慰道:“再怎么样,殿下您才是正统。”
仿佛从前咬牙切齿盼着他尽快被废的人,不是他们。
那时候巴不得他从储君之位上被拽下来。
李裴点点头,说:“秦衡说的没错,金陵来的又算什么东西。”
金陵城风水好,又富庶。养出来的小郡王嚣张乖戾,在京城估计也不会乖乖夹着尾巴做人。
犯了事儿,也就被发落回金陵了。
竺玉没想到他们还会安慰自己,她心中暖暖的,沉闷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她不怕小郡王来同她争抢什么,上辈子父皇驾崩之后,并未留下遗诏。
小郡王还是小郡王。
她依旧是太子。
*
下午,是武先生的骑射课。
竺玉骑术尚可,只是在马上的时间久了,大腿也会磨得生疼,第二天更是酸软胀痛。
骑半天的马,屁股也痛。
偏偏武先生觉得她太过娇气,总是故意要锻炼她,盯她盯得十分紧,她想浑水摸鱼都难。
每次从马背上跳下来,腰杆子疼得都像是被人给折成了两段。
久而久之,她就有点发憷。
不过好在今日的骑射课,武先生更多的想试试他们射箭的准头。
空旷的广场,立了六七个靶子。
几人都已经换上了干净利落的骑装,圆领窄袖,袖口佩戴了冷硬的护腕,额前是两指宽的黑色抹额,长发高高束在头顶,衬得五官英俊逼人。
竺玉站在他们冷峻锋利的人群里面,就显得很秀气。
不过她这样穿戴起来,也是很利落好看的装扮,像立在松柏群里的清瘦笔挺的小竹子。
竺玉和陆绥分到了一组。
她得站在靶子后,给他看着点数。
陆绥拿着重重的长弓,抬起手臂,面无表情,三箭齐发,蹭蹭蹭的声响好像琴弦断裂般的利索,三支箭先后正中圆心。
他方才拿起弓时,周身的气度好像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