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蕴没有再和韦铮见面,收到他差人传来的纸条,看完放入炉子,一焚成灰。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静静等待着,和议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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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敛风院,淳于焰懒洋洋坐在软椅上,唇角含笑,身前小几放着果点,炉子上煮着的茶水发出咕哝咕哝的响声,雅致之极。
淳于焰很是惬意。
“世子。”
一个青袍缓带的幕僚匆匆入内,朝淳于焰揖了一礼,神色严肃地压低嗓音。
“查到眉目了。”
淳于焰低低哦声,修长的指节捏着茶盏,轻饮一口茶水,似是躁意未退。
“屈先生坐下说吧。”
屈定看了看他周围的仆从。
淳于焰会意,“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应诺,鱼贯而出。
屈定这才躬身走近,坐在淳于焰的下首。
“冯十二娘那日突发不适,请来濮阳九,是因为身中媚毒。而此毒与安渡郡那次有关。”
淳于焰心头一紧。
冯十二当初在马车上媚毒发作的样子,与那夜在庄子里的模样,是有几分相似……
哼一声,他声音冷冷地笑。
“这么说是余毒未清?”
“应是如此。”屈定点点头。
又一想,身为世子幕僚如果没有过人的见解,那就泯然于众了。
所以,没事也得生出一点事来。
“后宅姬妾为了争宠,惯会使些下三滥的手段,这种事原本见怪不怪,可有一点,老夫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淳于焰撩开美眸,“何事?”
“也不知,当说不当说……”
淳于焰:“但凡与冯十二有关的,先生尽可明言……”
屈定捋着胡子微眯着眼,做出一副老谋深算的幕僚模样,再次分析。
“在裴獗回庄前,姬妾给冯十二娘下毒,那不是找机会让裴獗宠幸她吗?自相矛盾。”
说罢,他瞥一眼淳于焰。
“当日世子带走冯十二娘,本是无心之举,对不对?”
淳于焰嗯一声。
屈定又问:“当时窗户并未上栓,对也不对?”
淳于焰再次点头,“不仅如此,守卫全都中了暑气,在凉棚下沉睡。”
若非那样,他也不可能轻易将人带走。
“这就对了。”屈定终于找到几分幕僚的智慧,“世子想一想,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劫走冯十二娘,那个下毒的姬妾如何预料?”
“你是说……”淳于焰眯起眼。
屈定:“那个姬妾背了黑锅啊。下毒者不是世子,便另有其人。”
淳于焰摸了摸下巴。
怪不得裴妄之每次打他都打得那么狠……
“裴獗是不是怀疑,此事是我干的?”
屈定可没有这么想。
但世子问了,他又有事可做了。
“兴许……裴大将军是会有如此臆测。能把事情办得这样缜密,不是姬妾,自然是世子本人。”
“查!”淳于焰沉下眼来。
“查出真相,本世子重重有赏。”
屈定大喜。
云川世子财大气粗。他傍着世子做幕僚,本就为求财。
于是,带着对金钱无比诚挚的敬意,屈定对淳于焰深深一揖。
“领命。”
第217章 专治不服
腊月初一,司命当值,黄道吉日。
宜祭祀,祈福,订盟,会亲友。
一辆齐国的马车从竹河渡口上岸驶出,徐徐通往议馆。
这条路拓宽了不少,有水渠坑洼的地方,也提前修补过了,眼下两国和议的声音甚嚣尘上,齐国先遣官一到,气氛就堆压上来了。
“府君,议馆快到了。”
“那个是议馆吗?”
冯敬廷听到议论,刚撩开帘子,又听到一声惊叹。
“如此气派?”
他凝眸一望,也有些惊讶。
半个月不到的时间,齐方认为这個议馆定会草草了事,做个样子罢了。
晋方要钱,也无非是借机讹诈,他们根本就不相信会修出个什么好模样。
然而眼前这座议馆……
大气恢宏,明亮宽敞,别具一格。
没有那些繁复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议馆十分简易,看不出华丽的色彩,也没有多余的耗材,简单的青瓦灰砖石木料,甚至有裸露的山石地基。
但又十分神奇。
它用如此简单的结构,修出了肉眼可见的庄重和大气。
“呼……”
冯敬廷压在心头那股气散开了。
“看来晋廷很是重视和议,修得讲究。”
这般他回去也好向皇帝交代了。
一个仆从道:“十二娘竟能修出这样的房子。”
他语气是惊叹的,可很快就压下去了。
“她承个头罢了,还是工匠有心思。”
冯敬廷知道是冯蕴在主事,但并不认为她有能力左右这些。
“一个深宅长大的小闺女,哪里懂这些?”
众仆役不吭声。
他们都知道冯十二娘木纳温吞,品行还不好,是世家女里少找的草包,远不如十三娘讨府君的喜欢,该闭嘴时,都晓得要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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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君,到了。”
冯敬廷放下帘子,正了正衣冠,端坐等待。
可等好半晌,仍然没有人来迎接。
随从焦大埋怨起来。
“这些人怎不知礼数?”
晋廷没有派人来就算了,议馆门口值守的侍卫看到他们的座驾,也没有通传的意思,挺着脊背站立,像木头桩子似的。
冯敬廷心下不悦,只得自己下了马车。
他身着官服,大步走向那立柱高耸的大门。
侍卫这时才有了反应。
“来人可是齐使?”
冯敬廷自然不会向一个侍卫行礼,他负手而立,不动也不说话。
焦大道:“正是我们府君,为何你方无人来迎?”
侍卫道:“大将军交代了,议馆他已验过,无须再议,既是齐国不放心,那齐使自验便是。”
冯敬廷慢慢蹙眉。
且不说他现在的身份是齐国来使,就说裴獗娶了他的女儿,那他就是裴獗的老泰山,晚辈对长辈,不该如此怠慢。
果然是个粗莽的武夫!
冯敬廷胸口压着气,发不出来。
他被扫了脸面,仆从也觉得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