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蕴扬眉,“那我要收拾她,你也不插手?”
裴獗迟疑一下,“不插手。”
“呸!”有那样的渊源存在,冯蕴才不相信裴獗可以对亲妹妹无动于衷。
她看得出来,裴獗对李桑若的身份,也有疑惑……
但是,唐少恭凭着这一方小印和三寸不烂之舌,至少让他信了个七七八八。
他不耻李桑若的为人,不愿相认,可妹妹就是妹妹,真要让他下狠手,做不到的。
冯蕴没有那么好风度,话说得也不怎么动听。
“罢了,我也不逼你选择。横竖此间事了,你也用不着我,明日我便回安渡,不掺和你的家事。有什么仇有什么怨,我自己会报……”
“蕴娘。”裴獗沉眉。
“别劝我。”冯蕴的脸沉了下来。
盯他片刻,又挽起唇角,露出温柔的笑。
“我明白你的为难,也请大王尊重我的情感。旁的事,都可商议。底线,万莫逾越。”
裴獗:“你待如何?”
冯蕴突然想起那天裴獗问她,是不是想要李桑若的性命……
原来那时,他就在试探自己。
“我说过,不会取她性命。”
死亡不是最重的惩罚。
有时候,反而是最轻松的。
冯蕴拢了拢身上的披氅,慢慢走回殿内,坐到火炉边上,端起炉上的热茶冲了一杯,细细品尝。
片刻,才抬眼一笑,望着伫立窗边,沉稳俊逸的男子。
“怎么对她,是我的事,你不用管。”
裴獗斜斜地看过来一眼。
慢慢的,走到她跟前,低头凝视。
“我是谁?你又是谁?我是你的谁?”
冯蕴眉头蹙起,动也没动,回视他。
裴獗眼底浓雾骤起,有些湿润。
“冯蕴,你这个人,没有心的。”
这话说得冯蕴有些着恼。
要不是刚听了他的故事,可能当场就翻脸了……
不过,翻脸也翻不出他的掌心。
邺城不比花溪,就算在花溪,也是大晋天下,敢跟雍怀王翻脸的人,可能是嫌命太长了……
冯蕴冷静下来。
“是我恃宠生骄了。刚才的话,说得太过。”
她一副能屈能伸的样子,微微笑着,手指捏着茶杯的边缘,慢条斯理,一句句说得认真,但在裴獗看来,全是虚伪。
“大王的家事,原也容不得我多嘴,何况我这身份……冯家女嘛,总有瓜田李下之嫌,破坏你们兄妹情分,实在不该。”
“你说什么?”裴獗钳住她的下巴,抬起。
冯蕴就势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他,钻入风氅里取暖,脸颊贴在他身前,一副缠绵小意的温柔。
“我说我不对,让大王为难……”
“是吗?”裴獗低头看着她,墨色的眼底,是沉浮不定的郁气,“我如何会为难?”
冯蕴拧了一下眉头,“兄妹是手足,血脉相连,不可割舍,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而夫妻,因缘聚散,随事变迁,情分到底还是浅了一层,我怎么能不懂事呢……”
“会说话。”裴獗弯腰抚上她的双肩,轻轻揉捏着,往后推开一些,黑眸冷漆漆地盯着她。
娇容如桃花映面,远山含黛,秋水盈盈。
不知何时,他已是迷恋到近乎失智。
而她……
裴獗的手指抚上她的脸。
红唇轻颤,媚眼如丝,不情动勾人,情动时索命。
让人沉迷上瘾。
却无一丝一毫真心。
裴獗突然松开她,直起身一拂袍袖。
“你的手足明日到邺城,见一面再走吧。”
他走了。
就那么面无表情地转身,大步离去。
冯蕴一动不动,气得心肝胀痛。
李桑若啊!
这是什么好命,摊上个哥?
但没用的……
她们之间,只有你死我活,没有原谅。
但狗男人嘛……
该安抚还得安抚。
就算是他说的利用,那也得好好用,要命的用!
裴獗:你准备怎么用?
冯蕴:横着用,竖着用,正着用,反着用……
裴獗:懂了,嫌我姿势不够多。行,那再切磋切磋……
第513章 为所欲为
冯蕴不是很喜欢住在邺城。
这座宫殿,处处都有李氏父女的痕迹。
尤其跟裴獗闹别扭以后,想到李桑若就不那么舒坦。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在冯蕴心里都只有一个定位——仇人。
裴獗今日很忙。
攻城战后,仍在许多事情。
军队部署,以备安防。罢免和任命一些文武官员,以维持正常秩序,情报收集、粮食和药品供应,方方面面,牵一发而动全身。
李宗训占领邺城两年,还需花费大量工夫,才能改头换面。
冯蕴又是烦,又很闲。
闲人一旦烦起来,就免不了找事。
找着找着就逛到了芳云殿。
她侧目看小满,“去拜访一下太后?”
小满偷瞄她一眼,咕哝,“娘子不是专程来的吗?”
冯蕴笑了。
她不是李桑若,一朝得势就跑到仇敌面前耀武扬威。
当然,她不这么做,不是因为善良,是怕物极必反,被反噬。
但今天不同。
裴獗让她受了气。
找不到他的麻烦,还不能找李桑若?
芳云殿里。
李桑若的养子元硕,哭得很厉害,她原就心烦意燥,哄也哄不住,虎着脸便抽出一张帕子。
“再哭,就把他的嘴给哀家堵上。”
芳云殿里有两个宫女,元硕身边也有一个小黄门侍候。
看着李桑若冷漠无情的眉眼,元硕几乎瞬间就止住了哭泣。
默默掉着眼泪,撇着嘴,唤一声。
“母后……”
又啪嗒啪嗒掉眼泪。
哭啊。
撇着嘴,无声地哭。
几岁大的孩子,发生这等变故,哪里平静得了。
知道李桑若烦他,不敢大哭,就抽抽泣泣地问:
“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李桑若冷笑,“出去做什么?再出去就是受死了,你想怎么死?砍头、腰斩,还是五马分尸……”
元硕做了两年皇帝,也学了些东西,并非一无所知,一听这话,小脸吓白,只觉胸口翻腾,当即便哭着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