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绪一口血气上涌,她竟然那么早就知道了,却装作不知道,看他们演戏,甚至以此拿捏他们。
此时,他只觉自己像个小丑,被她玩弄于股掌。
“嬷嬷,你去外面招呼一声,侯爷今晚在西院安置。”陆轻染吩咐段嬷嬷道。
段嬷嬷刚送来热茶,见谢绪脸色铁青,应了一声便赶忙出去了。
谢绪就站在门口,只一步就要迈出这门了,却只能压制着怒火转身走回去。
“侯爷这般生气,难道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呵,侯爷尽管放宽心,我呢,其实挺爱干净的。”
说着,陆轻染起身,朝西屋走去。
“侯爷住东屋吧,只是你得受冻了,府上不给我炭火,我屋里烧的还是讨来的呢。”
不再管谢绪,陆轻染进了西屋。
段嬷嬷进来伺候,说是已经知会外面了,想来明儿一早府上所有人都会知道侯府今晚宿在这院。
“躲在暗处想害我的人,有一部分来自侯府,他在这院,至少我能睡个安稳觉。而其他人,最好以为谢绪是我的靠山,这样他们在害我的时候也会有所顾忌。”
陆轻染说着叹了口气,这般费心算计,着实让她心累。可裴九思这疯狗被关起来了,她也只能暂时靠一靠宣阳侯府。
这一夜果然安稳,陆轻染也睡了个好觉。
翌日一早醒来,段嬷嬷说谢绪天刚蒙蒙亮就走了,好像是锦月轩那边有事。
“我睡了个好觉,但陆婉柔昨晚大抵是没有睡好。”
“东屋的灯亮了一晚。”
“啧,侯爷也没睡着呢。”
陆轻染忍不住笑了起来,许是心情好,胃口跟着也好了,早饭吃了不少。
临出府的时候,陆轻染去看了青竹,给她换了药,病嘱咐她好生休息。
出了西院,她又去了东院。
徐嬷嬷将她拦住,说是老夫人身子不舒服,不想见她。
“呀,婆母最近怎么总是生病,怕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陆轻染装作惊讶的样子。
老夫人无非是见到她就烦,所以每次她来请安,便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将她拒之门外。
“夫人休要胡说!”徐嬷嬷皱眉道。
陆轻染一脸关切,“婆母为这个家操心操力,我这个做儿媳的却不能在她身边伺候,心中实在有愧。这样吧,我去寺庙给婆母烧香祈福吧,还有道观,也要驱驱祟气。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切以婆母身子康健为重。”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徐嬷嬷一下没接上。
等到陆轻染走远了,徐嬷嬷回屋将这些话说给老夫人。
老夫人也觉不可思议,“她这是转性了?”
有了这个借口,陆轻染让管家备好马车,而后就出门了。她和宋毓川约好,她先在城内排查,再去城外,而宋毓川带人暗中协助她。
城内有两座寺庙,却有六座道观,这与先皇和皇上信奉道家也有关系。
陆轻染走马观花一般,一座寺庙接着一座道观的,进去里面烧个香,转一圈就出来。
虽如此,但到最后一座道观的时候,天也快黑了。
这道观看上去十分破旧,门上的漆色斑驳,上面挂着牌匾,但风吹日晒的,牌匾上的字已经看不清了。
陆轻染都怀疑这道观是不是已经废弃了,正这时候,听到里面传来砰砰的声音。
像是金属撞击什么发出的,在这样的夜色下,在这样荒凉的地方,听着让人脊背发寒。
随着那声音越来越近,段嬷嬷往前一步,挡在了陆轻染跟前。
吱的一声,半掩的门被拉开一条更大的缝。
一穿着青色大褂的老道探出头来,看到门外有人,惊了一惊,而后忙将门打开,向陆轻染合手行礼。
“居士,天色已晚,若是供香,还请明日再来吧。”
陆轻染看到这老道只有一条腿,架着根拐棍,这拐棍是铁炼造的,所以那砰砰的奇怪的声音是这拐棍敲打地面的声音。
而这道士不仅瘸了一条腿,还瞎了一只眼,头发已经全白,形容枯槁,那道袍上补丁连着补丁。
想来平日里,这里的香火并不多。
“道长若不介意,可否容我现在进去烧三炷香?”
那老道想了想,拄着拐棍让开了,“居士请。”
“谢谢。”
陆轻染道过谢,由段嬷嬷扶着她上了台阶,经过那老道的时候,他身上那股檀香混杂着莫名腥臭的气味儿更加浓烈了。
应该就是这里了。
第29章 危险
天色暗淡,脚下的路都看不清了,陆轻染让段嬷嬷扶着她往道观里面走。
如外面所见,道观里面也很简陋。一眼望去,只觉阴森森一片,那大殿前没有香火,在夜幕下更像是雌伏的恶鬼。
“这道观不常来人,居士是怎么找到这里了?”
老道声音干哑,看向陆轻染时,透着几分阴骘。
“我婆婆身子不好,时常生病,我便想着为她求仙拜佛,积攒福报。城中有三庙六观,道长这里确实不好找,打听了许多人呢。”陆轻染道。
老道再看了陆轻染一眼,接着拄着拐棍往前带路了。
那哒哒的声音,回荡在这幽深的道观里,像是催命的符咒一般。
陆轻染深吸一口气,随着那老道往里走。
很快来到大殿前,陆轻染给了段嬷嬷一个眼色。段嬷嬷会意,问那老道买护身符。
老道默了一下,道:“请二位居士随贫道去后殿吧。”
“让我这嬷嬷跟道长去吧,我在这大殿为我婆婆祈福。”陆轻染道。
老道没接话,带着段嬷嬷往后面去了。
那老道一走,陆轻染赶忙自蒲团上起身,循着鼻息见那股气息出了大殿,找到一条小路,往里走去。
小路很深,左右有竹子,这个实际,每一片叶子都带着冷意。重重叠叠,幽深一片,陆轻染越走越觉心慌,而鼻息间那气味也越来越重。
走了好长一段,霍然见到了天光,竹林也走到了尽头。
陆轻染长舒一口气,见外面竟是一片花丛,因是冬日,花草已枯萎,只剩干枯的枝干,死气沉沉的。
死气?
陆轻染心头一凛,忙朝那花丛走了过去,但见花丛中央有块空地,光秃秃的一片,有些地方盖着新土,应是刚翻过。
那气味儿像是在召唤她,陆轻染踩着干枯的枝叶走过去,咯吱咯吱的声响,让她神经越来越紧。
“居士可是迷路了?”
突的这一声,陆轻染吓了一跳,回头去看,却看到一个白影,像是漂浮在幽暗里。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被脚下花枝绊了一跤,猛地坐到了地上。
陆轻染心突突跳着,再看那白影,见他已经过来了。
“咳咳,居士没事吧?”
除了这声,还有咯吱咯吱的踩枯枝叶的声音,陆轻染听着长出一口气。
人是活人,但……
但他身上也有一股死气!
她在死人堆里谋生过,胆子不是一般的大,但今晚种种,却将她吓得不轻。
等那白影走近时,陆轻染已经站起身了。
这人不但穿着白衣,一张脸还惨白惨白的,更者披散着头发,不过样貌倒是极为出挑。
而随着他走近,他身上的死气浓郁到让陆轻染心肝俱颤。
“我没事,您是?”陆轻染克制着惧意问道。
男子双手合十,道:“我是借住在这道观的书生,我姓孟。”
男子声音很柔,面相也是和善的。
“孟先生。”陆轻染回礼,而当她垂眸时,却见那书生衣角有拳头那么大的一块血污。
新的,还透着温热的血气。
她下意识的退后一步,一脚踩到了空地上,竟是松软的。
“三清殿及其他偏殿都在前院,我给居士带路吧。”孟书生道。
“不敢劳烦,我,我能找到回去的路。”
“您怕是找不到也走不出去。”
那书生侧过身给陆轻染让路,并做出请的姿势,但陆轻染却不敢迈脚。
她猜他身上一定有凶器,当她将背转向他时,命也就在他手里了。
“夜深了,居士其实不该出门,即便是道观这种地方。”
“我,我来拜神。”
“神也有闭眼的时候呢。”
神闭上了眼睛,便看不到他眼前的杀戮了。
书生突然笑了一声,接着朝陆轻染走近一步。陆轻染忙后退,而书生紧追上去。
她看到他的手摸到腰上,像是在掏短刀什么的。
正这时,段嬷嬷终于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