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么小,力气却大的出奇。
外面裴九思和傅十一听到孩子的哭声,忙挤到屋门口,连声问大人和孩子是不是都平安,问生的是姐儿还是哥儿。
首辅夫人和段嬷嬷将里面收拾好,又给陆轻染下面清洗了,然后盖上被子,这才放裴九思和傅十一进来。
裴九思一下跑到床前,先看陆轻染没事,放下心来,这才看向躺在她身边的孩子。
他左打量右打量,最后眉头一皱,“怎么像只老鼠。”
陆轻染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了,“你才是老鼠!”
裴九思满面带笑,继续瞅着儿子,“你说他像咱俩谁?”
“像……”陆轻染瞅着儿子皱巴巴,黑黢黢的小脸,眼睛又小又圆,还总翻白眼,良心一昧,“像你。”
“是吧,我也觉得像我。”裴九思笑得更开心了,想抱抱儿子,手忙脚乱一番才抱起来,那谨慎的样子像是抱着一颗火药弹。
陆轻染笑了一声,“你可以呼吸。”
裴九思这时注意到自己竟然屏住呼吸了,忙长长呼出一口气,再小心将儿子放到臂弯。那么小那么软,贴着自己,要十分十分小心,十分十分的呵护着。
小家伙安静了一会儿,这时又哭了,嘴巴一张一合的,像是在找吃的。
“他饿了。”
裴九思看向陆轻染,陆轻染看向首辅夫人。
“先前咱们找好的奶娘,说好过两日再过来,不想轻染早半个月生了。眼下冰天雪地的,下山请她的话,怕是一时半会也来不了。”首辅夫人说着,想了一想,道:“要不让青竹熬些米汤,先让孩子喝,等明日将那奶娘请上山来?”
陆轻染看着儿子一直哭着,她心都慌了,“我来哺喂吧。”
大户人家的夫人都不自己哺喂孩子的,一来是月子里娇贵,二来是哺喂的时候也有失端庄。当然也有例外,这个规矩不是一定要遵守的。
“也好。”首辅夫人点头,“自己养大的孩子到底跟自己亲。”
裴九思将儿子放到陆轻染身边,见她要解衣服,忙转过身去了。
“我去外面。”
说着,他忙走了出去。
首辅夫人笑,“晚上他在这屋就不方便了,我来守着你吧。”
“好。”
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大口大口吃着,陆轻染一颗心简直要化了。
“好在,娘没有太失败,总算将你平平安安生下来了。”
只是是个哥儿……往后腥风血雨会更加猛烈。
夜里,还是裴九思过来了。见他端着鸡汤,陆轻染想起身去接,但被他压了回去。
“我来喂你。”
陆轻染笑,“没事,我能动的。”
“快躺回去。”
在裴九思的催促下,陆轻染只能靠回去,而后等着他喂。一勺一勺,他动作轻柔小心,还周到的拿帕子给她擦拭嘴角。
“咳咳……”
他侧头咳嗽了两声,不在意的回身继续喂她。
陆轻染眉头皱了皱,拉过他的手腕号脉,他身体内的毒素已经压制不住了,五脏六腑都在衰竭。
“没事。”他抽出自己的手,继续喂她。
陆轻染看着送到自己嘴边的汤,只能压下心堵,张口喝了。不过下一刻,她就闻到了一股臭气,接着躺在她身边的小家伙哇哇大哭起来。
裴九思不明所以,忙放下碗去抱儿子。陆轻染正要提醒他,可他已经伸手去托儿子了,结果摸了一手。
裴九思脸青了青,慢慢抽出自己的手,看到手上沾的,同时闻到那股臭气,干呕的别过了头。
“哇哇……”孩子哭得更凶了。
“爹不是嫌弃你……但你得给爹一个适应期……呕……”
陆轻染本想说叫段嬷嬷过来给小家伙换洗,裴九思没让,“我来吧。”
“你可以?”
裴九思重重点头,“你怀他生他那么辛苦,我这个当爹的这点小事都做不了,太不应该了。”
他先去端来了一盆热水,而后一边干呕一边给儿子洗屁股。小家伙身子瘦小光滑,还一直哭着挣扎,他几次捧不住差点掉水里。
等好不容易洗完,裴九思擦了一把汗,闻到还有臭味儿,仔细一看,自己袖子上也沾到了。
“呕……我脑门上……”
陆轻染看了一眼他脑门,嘴角抽了抽,“你可能需要洗个澡。”
这一夜过得兵荒马乱的,但裴九思洗了澡还是一直带在这屋照顾。之后一个月也都是,从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后面得心应手,他将他们母子俩照顾的极细致极好。
转眼开春了,随着天气暖和,陆轻染也能出门了。小家伙长得很快,白嫩嫩肉乎乎的,见到谁都笑,一笑哈喇子就流了出来。
这日,陆轻染一早就没见裴九思,想着他可能在后院柴房给多福做玩具。她来到后院柴房门口,却见他瑟缩着身子在墙角,满脸痛苦,血大口大口的吐着。
他毒发了!
第114章 毒发
陆轻染忙回去拿了银针,先放毒血然后再以银针压制,这个方法所产生的效力越来越低了。好一会儿,他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他冲她笑了笑,而后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做什么?”她声音已有些哽咽。
“别为我哭。”
“我没有。”
“嗯,不值得。”
没有值得不值得,她只是不想他死。
陆轻染深吸一口气,拉下他的手,看着他道:“也许还有办法。”
裴九思点头,“也许。”
陆轻染扶着裴九思起身,二人刚从后院出来,段嬷嬷脸色不好的从外面回来了。
“我在山下看到京郊大营的人马往山这边过来了。”
“京郊大营?”裴九思皱眉。
段嬷嬷点头,“领头的是太子。”
裴九思呼出一口气,“那定然是朝着我们这边来的。”
“怕什么。”首辅夫人从屋里出来,“他还敢杀了我们不成。”
青竹抱着多福也出来了,裴九思看着儿子,眉头皱起,“他既然来了,那轻染和孩子就必然要回京,伺候多方监视下,与身在牢笼没有两样,而且随时还会有危险。”
“最好是现在就走!”傅十一道。
裴九思点头,吩咐段嬷嬷,“嬷嬷,你和青竹快去进屋收拾,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陆轻染虽有诸多不甘,但为了儿子,当下就同意了。首辅夫人自然也没意见,她在京中已经没有牵挂了,只要能和傅十一一起,去哪儿都行。
“我去给多福换上厚衣服。”陆轻染抱着儿子对裴九思道。
裴九思却自她怀里抱起了多福,先亲了亲小家伙的小脸,而后让他看着自己,“儿子,要健健康康的长大,长大以后保护你娘。爹只能护你们到这里了,对不起。”
陆轻染皱眉,“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裴九思看向陆轻染,笑着摇了摇头,“我走不走意义不大。”
“怎么会……”
“我时日无多了,你是知道的。”
陆轻染抿嘴,他说的是实话,而且他身子已经很虚弱了,根本无法和他们一起逃亡。
“我去阻挡太子,为你们争取时间。”
陆轻染摇头,“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一定还有。”
“这是最好的安排。”裴九思将多福交给陆轻染,接着将他们母子抱住,“就此一别,恐再无相见之日,你和多福要好好保重。”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不舍,却又决绝的放开了他们,转身向外走去。
“裴九思!”她大声喊他,他再没有回头。
听到她的喊声,段嬷嬷先跑了出来。
“姑娘,奴婢这就去拦着殿下!”
陆轻染看着裴九思的背影,眼神复杂,许久后重重叹了口气。
“罢,再赌一次又何妨。”
只是这次,她需用自己的命来做赌注。
“姑娘!”见裴九思越走越远,段嬷嬷有些急了。
“让他去。”
这时其他人出来,首辅夫人也要去追。
陆轻染拦住她,转而看向傅十一,“师父,之前我让你调配的毒药,你可调配好了?”
傅十一皱眉看着陆轻染,许久才道:“他所中乃是一种内少外寒的毒,虽没法调配出解药,但调配出这种毒却不难。”
说着,傅十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交给陆轻染。
“但你要想清楚了,服下这种毒,万一拿不到解药,那你……”
陆轻染笑,“师父放心,救他之前,我会先救自己。”
当下不可耽搁,陆轻染将多福托付给首辅夫人,请她代为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