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因是地方举行的,监管上难免有漏洞,不乏有一些用钱疏通关系而成为举子的。但若没有真才实学,在会试时便会原形毕露。
“今日我不会跟你去大理寺的。”孔三眉头紧锁着看向陆轻染,“我喜欢他,也想救他,但我不能……不能牵连家里。”
从尚书府出来,陆轻染忙去了大理寺,找到宋毓川,向他说明了情况,二人忙去了江南公馆。
去年秋闱过后,落榜的书生大多已经回南边了,但还有少部分选择留在公馆,免去途中耽搁,专心学习,筹备三年后的会试。
他们来到公馆,忙请管事的将所有学生集合起来。
这些留下来的多是寒门学子,宋毓川只问了一句认不认识靳锐,下面就议论开了。
“他算什么读书人,言行粗鄙,满身铜臭!”
“李朝荀就是被他欺负狠了,这才动手杀了他!”
“要我说啊,这靳锐就是活该!”
“没错,他有什么好得意的,一个读书人字写不好,文章不会做,学识浅显,要不是他家里有几个臭钱,怎么可能通过乡试!”
“他还敢扬言说必中三甲,呵,除非他家将考官都买通了!”
这些学子一个个气愤不已,看来多多少少都被靳锐欺负过。
陆轻染看向近处一位学生,他面黑且瘦,还在与旁边的人说着靳锐种种嚣张跋扈。
“靳锐曾说过自己必中三甲?”她问。
那学生听到问话,转头先打量了几眼陆轻染,显然是疑惑大理寺怎么会有女子。
“他确实说过这话,不是你造谣的?”陆轻染换了个问法。
“我是读书人,怎么可能撒谎!他整日将这话挂在嘴边,我们大家都听过的!”那学生激动道。
他这话落,其他学生纷纷附和。
“他还说想要状元,他就是状元,想要榜样,他就是榜样,想要探花,他就是探花。”
“对,关键是他连文章都做不出来,竟还口出狂言!”
“反正,他要是能中,这其中定有猫腻。”
陆轻染转头看向宋毓川,二人对视了一眼。
“看来有必要深挖一下靳锐的身份了。”
陆轻染沉了口气,便是有钱,富甲一方,也左右不了科举,除非……不但有钱还有权。
宋毓川去查靳锐的身份,陆轻染则去了久安堂。
她去的时候,王管事正指挥着伙计将购置来的药材搬到里面,她望了一眼,一共有六车。
“我已经跟我那朋友说好了,他从北边调运了一批药材,三日后进京。价格谈好,定钱也交了,只等进京后送到咱们这儿来。”王管事道。
陆轻染点头,“劳烦王管事盯紧一些。”
“姑娘放心,不会出差错的。”
他们卸着药材,陆轻染带着青竹从后门进去,直接进了后院。段嬷嬷正在熬药,见到陆轻染来,忙从厨房出来。
“杨智怎么样了?”她问。
“昨晚突然发了高烧,好在有您先前留的方子,我给他熬了一碗,喝下去不久烧就退了。”段嬷嬷道。
这种疫病会反反复复的发烧,而且越到后面,烧就越难退下去。她得尽快研制出能治这种病的方子,不然杨智怕也坚持不来多久了。
“对了,姑娘,我昨夜听到街上有动静,趴到墙头上看,见几个京郊大营的将士匆忙往胡同里面跑,他们的口鼻都用白帕子捂着,不多久抬着一具尸体出来了。”
“想来是染上疫病而亡的人。”
“可我看到那盖着尸体的白布有血渗了出来。”
陆轻染皱眉,难道是在染病的人还没死的时候,那些官兵直接将人杀死了?
“我总觉得这平京要乱了。”段嬷嬷叹气道。
陆轻染进屋去看了看杨智,比之前两日,他虚弱了不少,额头处露出青色,还一直咳嗽。若再不服用有效的药,他最多再能坚持十日。
从久安堂出来,陆轻染心情沉重了许多。
此时已入夜,若是往常,街上该是正热闹的时候,可今晚街上却空无一人,偶有巡查的官兵经过,推着她们赶紧归家。
“姑娘,若这疫病真在平京传开了,那会怎样?”青竹问。
陆轻染深深叹了口气,“朝局动荡,人心不稳,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眼下疫情已经严重了,而朝廷采取的措施显然是错误的,以为杀就能杀绝,殊不知杀到最后,必定是一场动乱。
夜幕之下,有一队车马朝这边疾驰而来。
陆轻染原没在意,待那队车马走近了一些,她看到开路的旌旗,神色大惊,下意识就要躲藏,可此处哪有可躲的,再者那队车马已经过来了。
她慌乱之下,只能低下头。心扑通乱跳,听着那马蹄声近,哐哐的一阵,马蹄声似乎停滞了那么一霎,接着又走远了。
她僵硬的转过头,只见数十身穿玄甲的将士将一辆四驾马车护在中间,而旌旗上正是平西王府的‘西’字。
他,进京了。
第127章 进展
“平京近来宵禁,过了点任何人不得进出城,可这些是什么人啊?”
青竹瞅着远去的马队,虽是这么说,倒也没怎么在意。
“姑娘,咱们回府吧。”
青竹唤了一声,听不到回应,侧头看陆轻染,这才察觉她的脸色不对。
“姑娘,您怎么了?”
陆轻染眼见那马车走远,脑子里只浮现出一句话:陆轻染,你是我霍凛的人,一辈子都是!
她重重叹了口气,继而摇头,“没事,我们回吧。”
当初逃出西州,她便知道她和霍凛终还会再见,他们之间还需要一个了结。而当时她在他的掌控中,以弱者之势,她的不满和反抗于他来说不过是逗趣儿罢了,但现在,她已不是当初的陆轻染了,更不是他手里的玩物。
回到侯府,在走廊上撞到姜云月和谢绪,他二人正匆匆往外走。
“平京的疫情一旦无法控制,你我都无法向皇上交代。”
“当初咱们就不该接管京郊大营。”
“这京郊大营此时虽是烫手山芋,但只要我们握在手里,撑过这一段,那日后必定是利器。”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待走近了才发现陆轻染。
见姜云月见到她,眉头立时就皱了起来。
“眼小我没功夫跟你算账,但你最好安分一些,若给侯府惹上麻烦,我饶不了你!”
陆轻染眉头挑了一挑,“姜夫人这话什么意思,我给侯府惹什么麻烦了?”
“你最近总往大理寺跑,是为何事?”
陆轻染一下了然,不过还是咦了一声,“姜夫人的意思是我现下做的事会给侯府惹麻烦?”
“哼!”
“侯府和江南公馆杀人案有牵连?”
姜云月眸色猛地一沉,“你少胡说八道!”
陆轻染眨眨眼,“既没关系,我又怎会给侯府惹麻烦?”
姜云月脸发青,一时倒也没话说。
“婶娘的意思是你是侯府内眷,总掺和官府的事,这样不合适。”谢绪淡淡道。
陆轻染点头,“侯爷这样说,我就明白了。只是不知侯爷什么时候方便,咱们还是尽快拿着和离书去官衙盖章吧,这样我就不算侯府内眷了。”
谢绪大抵觉得陆轻染在胡搅蛮缠,袖子一甩,便大步玩外走去了。
姜云月眯眼看了看陆轻染,低声道:“你当真要与我,与宣阳侯府做对么,枉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陆轻染疑惑的看着姜云月,知道她转身离开。
难道李朝荀那案子真跟侯府有关?
不应该啊,八竿子打不着的。
之后两日,陆轻染在久安堂研制药方,一直也没什么进展。这日从侯府出来,见大理寺一官差在外面等他。
“夫人,我们大人请您速去官衙一趟。”
陆轻染心思一转,想来应该是这案子有了进展。只是她到底不是府衙的人,没必要全程参与这案子吧。
来到后衙,宋毓川正急得在厅堂里转圈,见到陆轻染来,忙请她坐下。
“靳锐果然有另一层身份。”
“另一层身份?”陆轻染有些好奇的问。
“他……”宋毓川先沉了口气,才继续往下说,“他是靳首辅的私生子。”
陆轻染猛地吃了一惊,“谁?”
“靳首辅。”
陆轻染见宋毓川说完,怕她不信,还点了点头,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接受这个事实。
“明面上靳首辅对首辅夫人情有独钟,虽首辅夫人未能为他诞下一儿半女,但靳首辅也没有纳妾,更不曾沾花惹柳。”陆轻染道,当然她是知道靳首辅是被首辅夫人毒死的,也知道首辅夫人始终只爱她师父一人。
“你也说是明面上,而实际上靳首辅曾抛弃过糟糠之妻。糟糠之妻找到平京,当时闹得挺难看的,九殿下还曾让唱戏的嘲讽过他。”宋毓川道。
“所以靳锐是靳首辅和他那位糟糠之妻的儿子?”
“是。”
陆轻染长呼一口气,随即又想到:“如今首辅府已经没人了,想知道具体情况,你需要找到首辅夫人。”
“你知道她在哪儿对吧?”
这就是宋毓川急着找她来府衙的原因,陆轻染闻言只能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