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瑜正处在愣怔中,被他这么一抱,霎时回过神来,下意识圈紧他的脖颈,涨红着脸道:“我、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
一行人离开厢房,往主殿院门而去。
途中,觅瑜一直想着盛隆和的问题,有些心不在焉,差点与一名行色匆匆的道童撞上。
道童被护卫拦住,一头撞在了后者佩剑的腰间,捂着脑袋“哎唷”出声。
觅瑜被盛隆和往后拉了一把,险险才站稳了,惊了一跳。
他无奈提醒:“看着点路。两年了,怎么还是这样不小心?”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声应道:“我知道了,往后会注意的。”
青黛斥责道童:“你这童儿,怎么走路如此莽撞?也不怕冲撞了贵人!”
道童吓得连连赔罪,言语间提及并非有意冲撞,而是有居士突发急症,他急着去请大夫,这才行走匆忙,请贵人莫怪。
“急症”二字挑动了觅瑜的心弦,上前询问详情,得知病人竟是汝南郡王太妃,于诵经祈福时忽然晕倒,此刻正在厢房里等着大夫。
她进一步询问症状,获悉这是太妃的旧疾,从前就晕倒过几次,是以郡王虽忧心,但也没有多少焦急,只派了一名小童去请大夫。
听罢,觅瑜有些迟疑。
平心而论,她对太妃没有多少好感,太妃的安好与否和她无关,但她身为医者,遇见这样的事,总不能见死不救。
更何况,太妃上一次发病时,是被她的娘亲救下的,她在一旁观看了全程,后来也听太妃说起过旧疾,知晓个中详情……
觅瑜征求地看向盛隆和。
虽是征求,但她对于盛隆和会有的反应,已经早有猜测。
以他的性情,定会先笑她两声,说她心善,太妃这样的人也愿意救,再大方地允了她,陪她去为太妃诊治。
不想盛隆和却道:“不去。”
她一愣:“殿下?”
盛隆和看她一眼,垂下眸,笑了一笑,道:“我开玩笑的。医者仁心,瑜儿既有此心,我焉能辜负?走吧。”
他示意道童:“不必去找大夫了,这里就有,带我们去太妃处瞧瞧。”
道童惊喜应下,回身带路,不多久便领至厢房。
盛淮佑闻讯自内室而出,看清来人,愕然当场。
直到盛隆和屏退闲杂人等,他才如梦初醒,行礼道:“小王——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
盛隆和没有免礼,让他把礼行全了:“孤今日携太子妃进观祈福,恰闻太妃突发急症,特意前来看望。不知太妃现下情况如何?”
盛淮佑低着头,道:“多谢殿下关怀。母妃至今仍然昏迷不醒,小王颇为忧虑,不知……”
盛隆和淡淡道:“内子擅长杏林之道,郡王若感到忧心,不妨让内子给太妃看一看。”
觅瑜的医术,旁人或许不知晓,但盛淮佑一定是知道的,至少,看在她的娘亲治好过太妃的份上,会对她有两分信心。
听闻她意欲给太妃诊治,照理,盛淮佑应该感到惊喜,然而他的神色却很古怪,仅仅松泛了片刻,就消隐无踪,仿佛在克制着什么。
他垂首应话:“是,小王谢殿下恩典,谢太子妃恩典,请——两位殿下随小王来。”
盛隆和瞥他一眼,唇角微勾,露出一抹哂笑。
盛淮佑的奇怪态度,觅瑜察觉到了,但没有在意,左右她要看的病人不是他。
反倒是盛隆和的反应,让她颇为留意,心中疑惑愈深,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从刚才起,就表现得很……不像他。
是因为盛淮佑的缘故吗?
可是在琼林苑时,她就同他说清楚了,她不喜欢盛淮佑,从来不曾喜欢过。此刻,她来到太妃处,也无关病人的身份,而是因为她的医者仁心。
她相信他能明白她的心意。
所以他为何如此?是因为即使知晓,他也还是会不高兴吗?亦或者……是因为之前在厢房里,他询问她的那个问题?
第109章
盛淮佑领着人进了内室。
太妃躺在榻上, 不省人事,郡王妃在一旁照顾。
看见来人,郡王妃吃了一惊, 忙忙起身行礼。
觅瑜示意其不必多礼, 询问太妃的状况。
郡王妃恭谨回答:“一炷香前, 母妃正在诵经祈福,忽感心口大痛,晕倒在地,昏迷不醒。”
“母妃患有旧疾, 据太医说,是生产时落下的毛病,无法根治, 只能将养, 养了这么些年, 情况总是不好不坏,心口时有疼痛。”
“但晕倒的情况很少见, 尤其是最近几个月,母妃的心口从未疼过,我们都以为是养好了,哪想到忽然来了这么一出……”
觅瑜一边听着, 一边在榻边坐下,给太妃诊脉, 心中逐渐有了数。
她吩咐青黛取出醒神露, 置于太妃鼻下,让其嗅闻片刻。
很快, 太妃幽幽转醒。
郡王妃在一旁看着,又惊又喜:“母妃醒了!太子妃真是医术高超, 妙手回春!郡王,您快来看,母妃醒了!”
相比起妻子的激动,盛淮佑要冷静得多,上前恭敬询问:“母妃可安好?”
太妃目光涣散,半晌,才看清榻边的觅瑜,神色立时一僵:“你——”
“太妃不必多礼。”盛隆和淡声道,“内子不过举手之劳,太妃无需放在心上。”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却让太妃面露惊惧之色,喘出几声虚弱的粗气,看着竟是有再度晕厥之势。
觅瑜见状,连忙施以针灸,直到太妃的脉搏重回平稳,才起身下榻,道:“太妃的情况暂时稳住了,稍后本宫会开一副药,你们照着方子给太妃服下即可。”
“太妃这病不是什么大症候,好好调理身子,可与常人无异,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尤其不能让太妃惊风受凉,秋冬时节要格外注意。”
“是。”郡王妃恭敬道,“妾身记住了。”
盛淮佑安静片刻,垂目询问:“母妃今日犯病,可是因劳累所致?自中秋夜宴后,母妃一直为我吃斋祈福,希望我能时来运转,不再横遭劫难……”
“有一定的关系。”觅瑜道,“太妃这病要好好养着,不能受累。”
盛淮佑颔首,轻声道:“好,小王知道了。”
一行人出了内室,来到外间。
看着觅瑜写好方子,交给郡王妃,盛隆和开口:“太妃既然转醒,我夫妇二人便不多留,告辞。”
盛淮佑低头行礼:“小王恭送殿下。”
郡王妃没有跟着行。
她捏着帕子,蹙着柳眉,脸上布满踌躇之色。
在觅瑜准备离去的那刻,她骤然道:“太子妃——太子妃留步!”
觅瑜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看向她:“郡王妃还有何事?”
郡王妃犹豫地张口:“妾身……”
“郡王妃!”盛淮佑皱眉低斥,“不得无礼!”
这一声斥责却反使郡王妃下定了决心,道:“请太子妃借一步说话,妾身——有要事,欲禀报太子妃!”
“王氏!”盛淮佑怒喝。
郡王妃面色微白,浮现出动摇之态,但仍然看着觅瑜,目光里带着坚持与恳求之意。
“郡王何必如此失态。”盛隆和慢悠悠地开口,“郡王妃既言要事,自然有其道理,不容轻慢。”
“郡王百般阻挠,是觉得郡王妃此举不合礼仪呢?还是害怕郡王妃禀报的要事——与自己有关?”
这回换盛淮佑的脸色有些发白了,勉强维持着镇定,行礼道:“小王不敢,小王绝无此意,请殿下明鉴。小王、小王不过是——”
盛隆和打断:“那就让你的郡王妃和太子妃聊聊。”
他看向觅瑜。
觅瑜会意,点点头,对郡王妃道:“请。”
郡王妃如蒙大赦,连声应是。
茶室。
觅瑜坐于东首,询问:“郡王妃想要同本宫说什么?”
郡王妃陪坐一旁,捏着帕子,低着头:“妾身、妾身……”
觅瑜没有催促,静静地等着她整理说辞。
终于,郡王妃开口:“此事——说来羞耻,不该污太子妃贵耳,然妾身斗胆,向太子妃进言,望太子妃、太子妃——”
她卡了壳,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神情染上几分慌乱。
觅瑜对这种情况很熟悉,她在初初嫁进东宫时,就是这副模样的,多亏了盛瞻和的帮助与安抚,才慢慢好转。
是以,她颇为理解,温言道:“有什么话,郡王妃直说就是,不必顾忌。”
闻言,郡王妃的紧张缓解了一点,但也只有一点,没有彻底消散,大概是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
“启禀太子妃,郡王爷——汝南郡王他,对、对太子妃——怀有不轨之心!”
觅瑜一愣。
她不惊讶盛淮佑对她的心思,虽然到目前为止,她都看不出他对她有哪里特殊,但既然盛隆和说他喜欢她,那就当是真的吧,左右不碍着她的事。
盛淮佑对她有意也好,无意也罢,都与她无关。
她没有想到的是,郡王妃会这么说。
还是当着她的面,以一种揭露罪行的说法。
这让她颇感惊讶和茫然,片刻,才缓缓询问:“这……是怎么个说法?”
郡王妃涨红着脸,咬着唇,吞吞吐吐道:“太子妃容禀。妾身……自嫁给郡王后,尚未、尚未——”
看着她的模样,觅瑜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