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那本邪书里,汝南郡王被诬陷为杀害澜庄公主的凶手,打入天牢,太子过去看他时,在他耳边说过的一句话!
觅瑜震惊地睁大双眼,看向盛隆和。
“你……你同他说了这句?”
他含笑颔首。
她震惊又不解:“夫君——夫君为什么要这样做?”
“没有为什么。”他道,“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反应?盛淮佑能有什么反应?他本来就混淆了梦境与现实,听闻在梦境中出现过的一句话,只会越发坚信自己梦到的是真的,能做出什么反应?
盛隆和的回答告诉她,她的想法大错特错。
他噙着一抹笑,道:“他的反应可多了,先是呆呆地听着,然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抬起头看向我,面色逐渐苍白,最后变成一脸的疯狂与惊恐。”
“惊恐?”觅瑜不解,“他害怕梦境成真?”
盛淮佑不是认为,他梦到的那些才是现实吗?现在有人佐证了他的这个想法,他应该感到欣喜若狂才是,怎么会惊恐?
“他希望梦境成真。”盛隆和道,“但他只希望梦境的前半部分成真——迎娶你为郡王妃,与你琴瑟和鸣,夫妻恩爱。”
“当然,鉴于书里的他患有隐疾,书外的他未曾与妻子圆房,我很怀疑这份恩爱的真实性。”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对于梦境的后半部分,妻子被他人强抢,自己也被逼服毒,这样的梦境,你觉得他会希望成真吗?”
觅瑜逐渐明白过来:“夫君……想让他以为,你也做了这个梦,知道梦里发生的事情?”
“不。”他否认,“我想让他以为,我就是梦中的太子。”
片刻的安静。
马车平稳地向前驶去。
车粼声中,觅瑜看着盛隆和,愣愣开口:“你、你难道想——”
他承认:“不错。”
觅瑜感到不可思议。
他是怎么想到这一招的?不是说他做得不妥,而是——这太出人意料了。
让盛淮佑以为他是梦中人,抢先一步娶了她,使她成为太子妃,与汝南郡王妃没有半分关系……硬生生断了这份本就不得长久的姻缘。
难怪他会说,盛淮佑在最后变得惊恐和疯狂。经历这样的遭遇,谁不会疯狂?在梦中就死在了他手上,现实里又要经历一次……
“夫君想逼疯他?”她颇为不可置信地询问。
“我没有非要他疯。”盛隆和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只是和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别的什么也没做,端看他自己承受能力如何。”
这还用说吗?如果盛淮佑足够理智、足够清醒,就不会在一开始混淆梦境与现实。他这一句话说下来,对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几乎不用猜……
盛隆和端详着她的神情:“怎么,纱儿觉得我心狠?”
觅瑜怔怔摇首:“没有……我只是,有些出乎意料……不明白夫君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都已经要被流放了……”
“流放是父皇的判决,不是我的。”他道,“他不是坚称,梦里的事才是真的吗?我帮他一把,让他知道自己的坚称没有错,不好吗?”
帮?这一手帮忙下来,简直能将盛淮佑打落深渊,他这是在诛心啊……
“他疯了吗?”她询问。
“看起来像疯了。”盛隆和回答,“至于是不是真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在流放前见了夫君一面,就疯了,父皇不会过问吗?”
“会过问,但是我能应付,纱儿不用担心。”
觅瑜有些心情复杂地笑了。
“夫君心思缜密,手腕高绝,纱儿钦佩不已,如何会感到担忧?”
盛隆和也笑了,笑容宠溺,含着几分晦暗。
他拢过她的双手:“纱儿这话说得,可是有一点怨言啊……你觉得我不该这么做?”
她摇摇头,顺势倚靠进他的怀中,道:“夫君的做法,纱儿永远会支持,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他的败局已定,你何必同他多费工夫?”
盛隆和搂住她:“不过一句话,费不了什么工夫。再者,就这样让他离开长安,我心中郁气难舒,需得好好出了这口气才行。”
她有些惊讶地仰起头:“夫君心中有什么郁气?”
他低头与她对视:“他对你心存妄念,甚至于梦中念念不忘。你说,我有什么郁气?”
盛淮佑觊觎她,盛隆和因此心生不满,觅瑜能理解,她奇怪的是他的“甚至”,难道在他看来,盛淮佑梦见她,比觊觎她还要让他不能忍受?
“当然。”盛隆和回答她的疑惑,“纱儿不是没有做过类似的梦,只消想上一想,就能明白我为什么忍不了了。”
觅瑜一呆,刚想说她没有梦见过盛淮佑,他不要胡说,就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她关于他的那些梦。
霎时,她的脸颊嫣红一片。
这嫣红很快褪了下去,因为她意识到了他的暗指——盛淮佑的梦。
她梦见盛隆和的情景,是与他抵死缠绵,被他强制侵占,那么,盛淮佑梦见她——
觅瑜的脸色变白了。
她泛起一阵恶心。
盛隆和看着她的模样,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笑,低下头亲了亲她:“怎么样,你现在能理解我的感受了吧?”
熟悉的气息传来,如松似竹,让觅瑜感觉好了不少。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无论盛淮佑梦见了什么,都与她无关,她不能为了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而且梦里的盛淮佑即使娶了她,也没有碰过她,所以他不一定会梦见那些……
她把这个想法说给盛隆和听,一方面是为了缓解自己的恶心,一方面也是让他不要在意。
得到盛隆和的摇头:“你不了解男人,他不是第一天对你有这份心,自然不是第一天做这种梦。”
“澜庄公主一案后,他才开始梦到书中情景,那么公主一案之前呢?他有没有梦见过你?又梦见了什么?”
觅瑜的脸色又不好了。
她咬着唇,忿忿拍打他的胸膛,朝他撒气:“你、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想让我犯恶心吗?我——我根本不想知道这些事情!”
盛隆和含笑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记,露出一副无奈的神色:“我本来不想说的,谁叫你心疼他,话里话外觉得他可怜,我过分?”
“为了不让你产生误解,我自然要证明清白,告诉你,我这么做的原因。”
觅瑜气恼道:“夫君胡说,我哪里觉得他可怜?更没有觉得你过分。”
“是吗?”他道,“那是谁说我心思缜密,手腕高绝,不会有半点担心的?”
她一噎,有些心虚地辩解:“这、这是在夸奖你——”
盛隆和好整以暇地一笑。
看着他的神情,觅瑜越发心虚,终是抵挡不住,讪讪道:“我……我承认,这话有点不好,但我不是为了盛淮佑才这么说的,是单纯地觉得、觉得……”
“觉得什么?”他询问,“觉得我很可怕,心肠歹毒,连将死之人都不放过?”
她连连摇头。
“只有一点点。”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小声道,“而且不是可怕和狠毒,是……就是那种感觉,夫君能明白的吧?”
盛隆和发出一声嗤笑。
“在心里说我坏话,还要我明白你,和你心有灵犀。”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看向他,“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太美了,纱儿?”
不过,从他的神情来看,这个想法并不算白日做梦。
在觅瑜朝他示弱一笑后,他接下来的举动也印证了这一点。
他轻拍她的脸颊,道:“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就是想和我矫情,让我哄哄你,说点好话,是不是?”
“换了别的事情,你这种做法行得通,我乐意哄你,但在盛淮佑这件事上——”
他挂起一张笑脸,温柔亲切地叮嘱她。
“下次,你再想和我矫情,记得先搞清楚状况,别挑在我吃醋生闷气的时候,知道吗?”
第134章
这日上午, 盛隆和难得清闲,在书房里带着觅瑜写字。
他一边写,一边同她闲聊:“盛淮佑疯了。”
觅瑜笔下一顿, 险些将“春”字的最后一横写歪:“什么?”
盛隆和稳稳地把着她的手, 带着她继续:“我说, 盛淮佑疯了。”
“……什么时候的事?”
他写下一个“归”字。
“我们离开后他就疯了,至于这个消息,则是半个时辰前传到宫里的。”
半个时辰前……正好是他去含元殿议事那会儿,他是从圣上处听闻的吗?
觅瑜有些紧张:“父皇知道了吗?有没有责问你?”
他含笑安抚:“放心, 父皇不过略问两句,不是什么大事。”
她还是觉得紧张:“怎么不是大事?他好歹是——曾经是郡王,又在你去过一趟之后发了疯, 父皇难道不会怀疑, 这件事与你有关吗?”
“不会怀疑。”他带着她写下“无”字, “因为父皇确定,此事与我有关。”
觅瑜手中猛地一抖。
她彻底写不动字了。
“确——确定——?”她失声道, “父皇他——”
盛隆和仍旧稳稳当当地把着她的手,带着她写下“觅”字。
“我命人将他押至东宫审讯,吩咐邹敬临上禀他突发臆症,又在之后揽下宣旨的差事, 亲自前往郡王府。”
“这一番举动下来,明眼人都能看得出, 我是在有意针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