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嗯。”
“纱儿会摸骨?”
“我是学医的,自然会。”
“纱儿还会看相?”
“我从小跟随娘亲出入清白观,自然也会一点。”
“那依纱儿看,我的面相如何?”
“我在刚才已经同瞻郎说了,瞻郎是个有大前程之人。”
“是吗?那就借纱儿吉言了。”盛瞻和含笑回答她。
觅瑜也笑,睁开眼,看向他道:“瞻郎不仅骨相生得好,面相也生得好,叫人看了着迷。”
盛瞻和笑容不变,凝视着她,道:“纱儿今日之言,有点奇怪。”
她问道:“有哪里奇怪?”
他回答:“往常纱儿不会这般放得开。”
他握着她的手,让她继续感受他的脸庞:“我知道,纱儿喜欢我这张脸,每每我看着你,微微一笑时,你总会脸红,羞于同我对视。”
“所以我在刚才说,瞻郎的面相使人着迷。”
“可是以你寻常的性子,你是万万不会这么说的。”他道,“你更加不会这么频繁地自称‘我’,而不是乖巧柔顺的‘纱儿’。”
“瞻郎喜欢我自称纱儿吗?”
“就如同纱儿喜欢我的脸一样。”
觅瑜笑容细微地看着他,道:“瞻郎有没有想过,这么好的一副面相,是从何处得来的呢?”
盛瞻和没有在乎话题的变动,回答她:“身体发肤,自然受之父母。”
觅瑜嫣然笑了。
她笑得格外动人,眸光流转,似清莹透明的山泉,在夏日流淌出漫天星辰。
“不。”她道,“不是。也许不是。”
盛瞻和笑容依旧,端详着她,询问:“不是什么?”
“瞻郎的这副容貌,也许不是受之父母,而是出于天意。”
他的目光更加认真了,像打定主意,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天意?”
“嗯。”她轻盈笑应一声,“天意。”
“什么天意?为夫愚钝,还望纱儿解惑。”
她粲然笑着,道:“澜庄遣使,献宗室女,丧命于汝南郡王之手,岂非天意?”
盛瞻和的笑容慢慢隐了。
觅瑜笑容不变:“看来瞻郎都知道,都明白。”
盛瞻和拉下她的手,力道有些收紧,沉声询问她:“你都听说了什么?”
“瞻郎知道什么,我就知道什么。”
“晏颐祥的女儿同你说的?”
觅瑜娇俏地笑着,不说话。
盛瞻和缓缓深呼吸一口气,闭了闭眼,道:“……你都同我说清楚。我向你保证,不寻晏颐祥一家的麻烦。”
她这才开口,道:“我听说了澜庄公主遇害一案。”
“纱儿,这件案子——”
“这件案子同书里写得一模一样。”觅瑜打断他的话,笑盈盈道,“瞻郎你说,这是不是很玄妙?”
这是她头一次没有听他说完话,与她一向乖巧柔顺的模样大相径庭,但她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
盛瞻和也没有计较她的无礼,口吻还更加缓和了些,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她的精神状态不对劲:“纱儿,你听我说,那本书——”
“那本书里写的都是假的,胡编乱造的,不可相信。”觅瑜打断他的话,“瞻郎想这么同我说吗?想让我忘记书里写的一切,当做什么都不曾读过吗?”
她倏然收起笑容,改换神情:“可是不行了,办不到了……以前我还可以自欺欺人,但现在,我真的做不到了……”
“瞻郎,”她抓紧他的手,充满急切与期盼地看着他,“你快告诉我,那本书到底是怎么来的?为什么它能预知将来之事?”
“难道今后的一切,都会照着书中的内容发展?那么你成了什么?我成了什么?我们都是书中人吗?我们的存在算什么?”
“你快告诉我!告诉我!”
“纱儿!”盛瞻和提高了声音。
觅瑜被他喝住,停止了几近疯狂的絮语。
她的脸色开始发白,眼中慢慢盈出泪:“瞻郎……你知道我此刻的心思吗?”
盛瞻和心疼地抚上她的脸,迭声回应:“我知道,我知道。可是纱儿,那本书里写的不全是真的,你没有嫁给汝南郡王,也没有遭遇那些可怕的事情。”
她含着泪,道:“但是除了这一点,别的都被写中了。正虚观,孟家,宋夫人,现在还多了汝南郡王和澜庄公主……”
“瞻郎,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多的事情,都被那本书写中了?它到底是什么来头?是天书吗?还是司命簿?”
“它不会是天书,也不会是司命簿。”盛瞻和道,“它只是一本普通的凡书,不然怎么会被我轻易烧了?”
他的话语沉稳有力,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可觅瑜已经无法再被他安慰了。
“我在刚才想了许多事……”她缓缓道,“我的,你的,还有十弟的……”
“瞻郎,”她抬起苍白的小脸,看向他,轻声道,“瞻郎是否记得,书中的赵氏……也同样没过一个孩子?”
盛瞻和的眉心微微发紧。
觅瑜明白了:“瞻郎还记得,是不是?”
“那个孩子……也是在六月份流掉的,也只有两个月大……”
“瞻郎,”她含起几分惊慌的神情,“你说,会不会我的这桩孕事,就与那本书有关?”
“我本来不会有孩子的,因为我和你都很注意,不应该有孩子……可是因为那本书里写了,写了我有孩子,会滑胎小产,所以我必须怀孕,必须落胎?”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娘亲和太医院才会诊不出我有孕,我自己也没有察觉异样,因为我本来就没有怀孕,是那本书——那本邪书,硬生生让我怀了孕——”
“胡言。”盛瞻和低声斥责她,“书怎么可能会让人怀孕?你别多想。”
觅瑜不肯退让:“那瞻郎说,为什么我怀胎两月,都没有一人诊出?”
“怀孕前两个月的脉象本就微弱,难以诊出,这不是早就定下的结论?”
“是无可奈何之下的结论!”她难以抑制地激动起来。
“太医院暂且不提,我娘行医数年,誉有神医之名,什么样的脉象没有见过?如果我当真有孕,孕事当真正常,她怎么会诊不出?”
盛瞻和的语气也被她带得重了:“那是因为你们娘俩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你那时候在服药,你忘了吗?”
“正因为我在服药,我才更不应该有孩子!”
“纱儿!”
觅瑜不说话了。
盛瞻和立即软了语气:“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说——你冷静一点,纱儿,你曾经中断过一阵服药的日子,你还记得吗?”
“根据你怀孕的月份往前推,你有孕的时候,正好是你不在服药的那段时日,所以你还是有可能怀孕的。”
觅瑜其实没有被他的呵斥吓到,她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难道还会在乎他的情绪吗?
她连自己的情绪都变弱了,没有多少羞赧之意地道:“可是瞻郎一直很注意,不曾泄在我体内。精元不受,如何结胎?”
盛瞻和轻叹道:“说实话,我不是很确定,我——离开你时,可能会所遗漏——且有时我会在外头——倒流进去也说不定——”
觅瑜平静地应了一声:“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
“但现在不同了。”她看着他,摇头道,“现在不同了,瞻郎,现在我有了更合理的答案——”
“合理?”盛瞻和忽然发出一声冷笑,“你说合理?什么合理?那本书吗?书里写的东西吗?还是玄妙之说,神异之说?”
第71章
盛瞻和的脸色很冷, 是觅瑜不曾见过的冷,带着慑人的威压。
片刻之前,觅瑜还以为自己什么都不在乎了, 直到此时此刻, 面对着他的冷脸, 她才又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原来,他震怒时是这般模样的,不是滚滚雷霆,而是刺骨冰碴, 仿佛雪水流进血液,穿凿骨髓,刺痛她的心。
她忍不住蜷缩了一下身子, 怯声唤他:“瞻郎……”
盛瞻和的神情没有缓和。
他幽幽地看着她, 轻声道:“你告诉我, 你觉得什么合理?”
“我……我……”
“说。”
或许是物极必反,畏怯到了极点, 觅瑜反而不怎么怕了,心底冲出一股热气,张口回答:“我觉得所有事情都很合理!”
“我们——你,我, 还有其他人,都很合理——都受到那本书的操控, 不管再怎么挣扎, 都会照着书里写的发展下去——”
她抱着孤注一掷的勇气,瞪着他, 道:“我觉得就是这样!”
盛瞻和静静地看着她。
她毫不退缩,继续看着他, 与他对视。
她的双颊泛着红晕,并非因为羞赧或者气恼,而是豁出去一切的不管不顾。
片刻。
“好。”盛瞻和倏然开口,“既然你觉得如此,那我便如你所愿。”
他将盖在她身上的锦衾扯下,把她推倒在榻上,开始解她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