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位自然都道好,但她们都是贵女出身,对窈娘的语气略有不满。
又听外面的人的进来道:“大奶奶,今日亲家老太爷要过来用饭,大爷说让您吩咐厨房多添几个菜。”
“好,我知道了。”窈娘笑着。
都说颜老尚书很宝贝他这个孙女,常常上门探望,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除了颜迈之外,沈临风特地让人送上百香果来,下人切开来,窈娘一闻就心情好了许多,没有反胃的感觉。她笑道:“这个比酸枣和梅子的味道还好,香香甜甜的。”
清大奶奶知道窈娘不仅背景深厚,且本人更是个硬茬儿,就不再多说什么。说起来,她也不可能做无本的买卖,要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她是很清楚的。
因为这个颜氏不像邵氏好糊弄,不管你说什么,她总有许多说辞,仿佛说的比你还有道理。甚至有时候还引经据典,主打一个根本不听,不管你辈分多高经验多足,她过分的有主意,甚至某种程度完全把自己当女王看待。
这样的人就很难被人说动,甚至她还反过来盯着你。
妯娌们纷纷离去,窈娘又闭目养神。
而沈二夫人这边依旧沉的住气,毕家却已经突破了,沈临风故意让一个妇人在毕家附近赁了一间屋子,此人和毕大舅母相交一年多,常常请她喝酒。二人年纪差不多,那人常常假意在一起喝酒,抱怨儿子抱怨婆婆小姑子,甚至常常吐槽小姑子,这正好对了毕大舅母的心思。
就在今日,那人和毕大舅母一起又在一处吃酒,席间,那人道:“您那小姑子可是那么高的高门,不像我那小姑子看着体面,其实不是个东西。以前我都没跟你说呢,她们家发达了,就和人家争田,你可知道她们为了抢夺人家的田,把人家一家老小都逼死了,还让我们夫妻替她擦屁股。坏事儿就想到我们了,好事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我,去年灾年,我就要点粮食,她还把我赶出来了?后来还是我家那个上门,讨了一袋米回来,跟我的小姑子比起来,你们什么都没做过,你那小姑子还赏点钱给你们,算是很好了。说实在的,你们也自觉一些,又没帮她什么,日后就别上门讨钱了。”
毕大舅母气道:“你说什么?我没帮她什么,不,你胡说。我那小姑子可狠了,自己儿子死了,就买通下人害大伯子家的儿子,那孩子又聪明人又好看,只不过日日两个女人操,之后又开着窗户,数九寒冬吹冷风,还吃助兴之药,小小年纪马上风了。她还不是让我们夫妻帮她把那两个丫头弄死,我们俩可不敢造孽,实在是下不了手……”
气完还打了个嗝儿,那人笑道:“别说这些了,我们先喝酒,你这一回去,什么儿媳妇孙子又缠着你。”
毕大舅母其实说完瞬间清醒,但想起这人只知道她们有个当官的小姑子,也不知道是谁?况且她一个小商人也不敢如何,因此又放下心来。
若说以前是猜测,沈临风不好直接逼问,但现在她自己说出来了。
窈娘收到风之后,就告诉了沈临风,现在沈临风便把整件事情写好寄回了吴兴家中,还证实了那两位丫头没死。
吴兴
沈夫人这几日闷闷的,前些时候接到京中来信晕倒了一场,沈老爷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周妈妈端了胭脂粥进来道:“您总要吃些,老这么下去,眼睛都苦瞎了。”
羿哥儿若是长大了绝对是那样,帽插宫花打马游街,那么意气风发鲜衣怒马,就因为她一时不察,让儿子死了。
“我不想吃,没什么胃口,你放在那儿吧。临风这也是生我的气呢?信中说送画给我们夫妻,让我们查查临羿的死因,什么死因?这是要丢脸的,我不想让他哥哥死了都不得安宁。”沈夫人想儿子还是太年轻,不知道有些事情说出去,别人只记得马上风,临羿的名声就会荡然无存。
周妈妈道:“大公子哪里有您知晓呢。”
主仆二人正说着,就见沈老爷走了进来,周妈妈赶紧退了出去。
沈夫人道:“你这几日去哪里了,也没见到你的人?”
“我收到临风的来信了,他说他偶然听到毕大舅母说起咱们临羿的死因。这是信,你看看吧。”沈老爷递给沈夫人,脸色一直沉着。
当年他在外做官,听闻大儿子死了,一夜鬓发都白了一半,但也只埋怨自己儿子慧极必伤,没想到居然有如此内情。
“二弟妹?怎么会是她呢?”沈夫人只觉得无法置信,“我记得有一年临羿出水痘,她是唯一一个留下来和我一起照看的。”
沈老爷道:“那只能说明她对自己更狠,若不然你怎么会事事都信任她呢?毕大舅母都说了,要不然临风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来信。”
沈夫人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分明那般喜欢临羿,我和她作为妯娌,从未红过脸啊?”
沈老爷冷笑:“你还看不明白吗?临风信上说的很清楚,她儿子高烧死了,当年你请了不少大夫来府上,以至于她的儿子无人关心,她记恨于你。故而,就要害了临羿,临羿那么年轻,正是我们家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却毁于后宅女人的身上。”
沈夫人脑子已经反应不过来了,她的确有私心,对自己的儿子更关注一些,可是对侄儿们也是竭尽全力的照顾,从无慢待,邦兴死了,她也跟着难过了好几天。
“临风以前小时候反应科没有邦彦快,邦彦心眼子活泛,记性也好。若临风没有变化,你觉得我们家现在下一辈中最出色的人是谁呢?”沈老爷原本就是颇会断案的人,稍加分析就能推测了。
沈夫人跌倒在地,沈老爷道:“上次临风给我写信就说要查临羿的死因,我正在排查,没想到现在确定了,那两个丫鬟没死,我们得尽快找到她们,查明真相,开祠堂,定毕氏的罪,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好。”沈夫人想起儿子,死的心都有了。
可沈老爷道:“但她毕竟是老二的正妻,恐怕想要定罪并不那么容易,而且仅仅就凭两个丫鬟的指证可能也没法子。甚至那两个丫头还曾经是你的陪房的丫头,人也是你选的,她完全可以说是你在污蔑。”
常常断案,沈老爷非常了解流程。
沈夫人不可置信:“竟至于此?我如何会害我的儿子。”
“是啊,我之所以说这么多,是因为亲亲相隐,还有为了整个家族着想。若是控告此人,那沈家所有的腌臜事情都怪在整个沈家人身上,临风也会没有威望,自己的哥哥被婶娘害死,自己的婚事被堂弟故意放人进来破坏?若只用家法处置,我也要取证,可能需要很久,这期间你就不要再信毕氏,也不要和任何其她人说起此事,以免打草惊蛇。”沈老爷警告道。
沈夫人常常收到清大奶奶的来信,信中常常问候她,比自己儿媳妇亲近多了,还会告诉自己上京的大小事,没想到丈夫也知道此事,她瑟缩了一下:“我知道了。”
见她这样,沈老爷也是心软,妻子曾经是他救过的小女孩,性情天真烂漫,自小就是如此,可是待人没有坏心,那么多年她在外做官,都是她看顾家中,尤其是对自己的爹娘恭敬有加。
“你知道就好。”沈老爷叹了一口气。
第101章
有孕四个月的时候,窈娘害喜的反应还好消失了,她又开始饭量见长,曾经一满碗饭都吃不完的她,到现在却是中午吃两碗饭,晚上吃一碗面还要加半块饼。
正好这个时候她收到了解氏的信,自从有了身孕,窈娘便写信回金陵,解氏可谓是经验十分丰富,信也是写了满满的一沓。
娘先说她高兴,之后要说的第一条便是让窈娘一定要注意不能仗着是孕妇就胡吃海喝,否则肚子吃大了,孩子太大就很难生下来,甚至还难产。
再有也还是要控制住嘴,不能贪凉,也要吃过分辛辣的食物,否则容易得痔疮。
零零总总窈娘是每一条都记下了,她想着怀孕原来这么多门道呢,如此,窈娘差奶哥哥小庆去书铺买了几本关于妇科有妊的医书回来看。
她还翻到了有妊时,除了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不成,其余几个月还能同房,只要不太激烈就可以了。
天呐,居然还能如此,不过她可不能这般。
等沈临风回来,她把这一页专门给他看:“你看。”
沈临风这些日子成日忙的连轴转,偶尔热血上涌之时,自己解决了。没想到还能这般,他看了窈娘一眼,窈娘则道:“咱们俩还是多注意些吧,万一闹出事儿来了,得不偿失。”
“是是是,娘子说的是。”沈临风暗自在心里骂自己禽兽不如,居然还真的想了。
窈娘自然是逗他的,见他懊恼,忍不住窃笑。
她有孕这几个月以来,沈临风真的是看起来清心寡欲,正所谓食色性也,她也想着要不要替他寻一个通房来。可是,很快她又否定了,如果沈临风被别人用了,她就不要了,再说做了通房的丫头暂时还不能有身孕,沈家不许婢生子上族谱,除非家族实在是无人了,如此一来害人害己。
如今她坐稳了胎,二人纾解一二也不是不成。
她附耳在沈临风耳边私语了不少话,沈临风脸色爆红又害羞道:“娘子,你真的愿意吗?我不愿意你这般。”
“说什么呢,我们是夫妻。我爱你都来不及呢,平日不对我从不嫌弃的。”窈娘柔声道。
沈临风有些不知所措:“娘子,你待我实在是太好了。”
且不说夫妻二人昨夜如何,次日起床来,窈娘特地找大夫过来把脉,发现自己身体无事,也是松了一口气。
又说清大奶奶之前小产时,她表姨母樊夫人送了不少补品来,还屡次差人过来探望,如今她已然是大好,遂坐了马车去了樊家。
樊家是新任左都御史,算得上是朝中新贵,清大奶奶过的时候只觉得门庭若市。好在她也是河南巡抚的儿媳,沈家的媳妇,又是凡夫人的亲戚,让人通传一声,樊夫人竟然亲自上门来了。
“表姨母,我这姗姗来迟,就怕您怪罪,因此特地备了些薄礼,还望您不要嫌弃。”清大奶奶道。
樊夫人笑道:“你跟我客气什么,你母亲在世时是何等急公好义之人,当年我出阁,她知晓我家清贫,特地送了六台嫁妆给我添妆。如今见着你,出落的和你母亲一模一样。”
清大奶奶心道我母亲在世时,也没见你多走动呢,还不是嫌弃我父亲是白身。现在这般殷勤,也是为了自己的表妹罢了,但她依旧笑道:“表姨母过奖了,我不如我母亲多矣。”
二人把臂一起进去,樊夫人又让儿媳妇把女儿喊来:“让慧娘过来,拜见她表姐。”
樊如慧生的并非多倾国倾城,却是个清雅脱俗的女子,清大奶奶见到她,又想起她的遭遇,颇为同情。
“表妹。”
樊如慧看了清大奶奶一眼,笑着喊了一声:“表姐。”
二人见礼之后,开始寒暄,说起自己,清大奶奶苦笑:“我如今身子不大爽利,家里却还要操持着,还得恭喜别人有身子。”
樊夫人闻言都落泪:“你母亲若在,哪能看的你这般。”
清大奶奶的娘在她出嫁那一年死的,她是热孝里出嫁的,那时候她祖父是兵部侍郎,才结下这门亲事,只是她顺利嫁过来之后,祖父没多久也死在了任上。她的姐妹们就没有她这么好命了,王家下一代如她父亲现在靠着祖父余荫在当地任小吏,就连伯父仕途也不大顺利。
因此,清大奶奶想起母亲来,也是哭了一场。
她二人在哭,樊如慧却不以为然,当年她这位王家表姐为了嫁进沈家,热孝出嫁,哪里真的顾得上自己的亲娘,眼里心里想的还不是自己的婚事。但女子们,还不就只有婚事是她们在闺阁最大的事情了,觅得一位夫郎堪比投胎。
投胎只能保证自己前十几年的生活,可若是觅得一位好夫郎,一辈子都有了着落。
自己恐怕也是如此。
今日清大奶奶过来,堂堂左都御史的夫人亲自接待,也不可能只为了叙旧。樊夫人让人奉茶来,又道:“近来我听说你们大房的亲家颜老尚书因为在魏国公案上被人几次上书,我们老爷虽然管着御史台,还能说的上几句话,但也不敢贸然相帮。”
清大奶奶心想姨母这是想做什么?
天底下想主动施恩于人的时候,必定是有所求的,樊家和颜家从无交情,姨母却提出要帮忙,她到底要做什么?
“姨母,我们三房在去年也分家了,大房的事情我并不是很清楚。”清大奶奶有自知之明,对邵氏她都只敢言语挑拨一番,那也是因为邵氏看着面子光,其实她也就靠哥舅舅,爹娘只是普通乡绅。
况且,那也是妯娌之间的内部的事情,樊家若是利用她去做什么损害沈家的事情,她肯定是不会的,更何况这种朝政大事,她也不是很清楚。
又听樊夫人笑道:“我听说沈翰林婚事坎坷,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我记得当年我家和她父亲还曾经在大理寺一起共事过,后来我们家外放,许多上京的事情我都不知晓了。”
清大奶奶道:“原本大郎是和颜侍郎的长女定亲的,颜家大姑娘贵胄出身,其母是齐王之女,偏偏被人威胁逃婚了,我们家和颜家早就闹翻了的。但是后来,颜三姑娘去开封探望她外祖父,不知怎么和大郎重新遇上,大郎就跟被施了法一样,平日从不忤逆我大伯母的,偏偏还跪下来求大伯母同意,要死要活的。”
樊夫人顿时觉得有些棘手了,她又问道:“这么说起来,沈临风的这位新夫人肯定生的很美了?”
“还行吧。”清大奶奶道。
一般女人无法否认对方很美的时候,能勉强承认对方还行,那对方肯定是一个大美人。
“颜尚书在朝堂得罪太多人了,文首辅一直在位还好点,到底两家是姻亲,但若是文首辅一旦不在,老尚书恐怕难以在朝堂为继?到时候颜家恐怕就……”樊夫人言下之意想的很清楚。
清大奶奶已经听清楚樊夫人是何意了?沈临风年纪轻轻,又是赵次辅的门生,文首辅退下后,赵次辅极其有可能升为首辅。如今乾元帝对赵次辅可比文首辅强,所以她这位表姨母的言下之意便是颜氏即将不行了。
不过,她笑道:“姨母您有所不知,她如今有了身孕,到底不会影响。”
沈家这样的大族又不会随意休妻,若是妻家一旦落魄就被休,那她早就被休了,这也太荒谬了一些。
樊夫人看了女儿一眼,正欲说什么,却见樊如慧不小心打翻了热茶,全部都泼在清大奶奶的身上,清大奶奶身上凉津津的。
谈话戛然而止,还好大户人家出门都会随身带一个包袱,这包袱里面会装些简单的换洗衣裳,清大奶奶下去换衣裳了,留下樊夫人两母女。
樊如慧看着她娘,有些气急败坏道:“娘,您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如今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父亲总是想把你许配那些略有些才干,家世早已败落的人,我不甘心。”樊夫人内心何尝不痛苦。
樊如慧却道:“娘,当年您把我许配给父亲上官的儿子,可人家升官之后想摆脱我们,不是索要天价的嫁妆,就是故意败坏女儿名声,只差陷害女儿和别人通奸了。后来这桩婚事好不容易退了,女儿喜欢上了曹公子,我们俩私定终身,可惜他是个懦夫,女儿也不后悔追他而去。可是如今,爹爹说那周陵光有才,女儿固然也不算很喜欢他,但是也没有想过要抢人家的丈夫。”
“你知道什么,沈临风为人正派,才干又高,不出三年,赵次辅只要往上爬,他就会青云直上。你若嫁过去,是有可能会做宰相夫人的啊,更何况吴兴沈氏豪富,娘还不是一切都为了你好。我们是从外省做官上京的,那位方知府正因为当年是龚次辅的门生,对别人请托金银也要,还让人家的老婆陪睡,好在后来此人被颜尚书直接告了拉下马来。官场什么龌龊的事情没有,你以为你下嫁就能从此过的平顺了吗?不,不会的。只要忍受一时非议,三五年谁还记得什么呢?就像这位颜氏,姐妹易嫁,还有几人记得?”樊夫人以前也曾经十分清高,可清高不能当饭吃,人不能总想将来如何,要看自己真的能够得到什么。
周陵光或许会有前途,可女儿凭什么陪他吃苦,现成的沈临风这里不是更能享福。
同时,她也作为交换,她也会让丈夫帮颜迈说几句话,总比落得个众人围攻,落败京中,晚节不保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