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就觉得陛下不是将谢姑娘当表妹看待,现在他却是心惊肉跳,难道陛下是对谢姑娘有意吗。
太后轻轻皱了皱眉,她总觉得皇帝这话大有深意,而且皇帝不像会管这姑娘家戴什么玉簪的人啊。
皎皎那头顶上的玉簪是素净了些,但是皎皎人生得好看,这簪子戴在她头上是好看的。
太后正要开口辩解,又听帝王声线慵懒地吩咐:“李常海,将朕库房里的两支梅花金簪送给表妹。”
“奴才遵命。”
李常海躬身领命,临走前看了谢姑娘一眼,世人皆以为丞相府的柳姑娘将来会入住中宫,但要是最后入宫的是谢姑娘呢。
要陛下真对谢姑娘有意,那谢姑娘的福气在后面。
君王恩宠,总要胜过嫁给臣子之家。
谢燕心里有些莫名,好似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给她赏赐,她对着帝王盈盈一拜:“多谢表哥。”
“表妹不必客气。”
陛下跟谢大小姐好像有着属于自己的默契,柳如眉心想。
在她的印象里,帝王性情凉薄,从未将任何人放在心上,唯独对这位表妹,帝王是好声好气的,难怪这么多人会因着帝王跟太后娘娘的缘故,想要娶眼前的少女为妻。
太后巴不得帝王跟谢燕关系能近一些,她神态亲和,笑道:“他们表兄妹感情一贯就好。”
可谢姑娘也不是陛下的亲表妹啊,见太后这么高兴,柳夫人顺着她的话说:“是啊,陛下待谢姑娘极好。”
来了皇宫一趟,她更加盼着她儿子能够娶到谢燕,因为陛下对眼前的姑娘真得太看重了,要是她成了眉儿的嫂嫂,那她就能帮着眉儿在陛下面前说话,这样眉儿入宫的胜算就要更大一些。
柳夫人心里盘算着,看向谢燕的眼神里充满着喜爱所谓娶妻娶贤,眼前的姑娘不仅性子温婉娴静,而且深得宫里帝王跟太后娘娘的喜爱,与邵儿真是再般配不过了。
被众人这般打趣着,谢燕脸色有些热,她臻首娥眉,唇角挂着浅笑,跟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似的。
帝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自己的拇指,朝李公公看了眼。
李公公接受到帝王的视线,低头提醒道:“陛下,处理政务的时间到了。”
听说帝王要回养心殿,众人连忙起身相送,谢燕也站起了身,谁知帝王不紧不慢道:“表妹的书还在朕那儿,表妹可要现在去拿?”
谢燕一脸地不解,清眸之中有几分迷惘。
她何时有书在帝王那儿了。
萧忱一本正经地提醒:“表妹忘了,那本书表妹不是天天晚上要看并且学习吗?”
尤其是“学习”二字,帝王咬得极重,谢燕就算反应再慢,也知道帝王说的是什么书了,无疑是她看的话本子。
但之前翠儿不是说都收起来了吗。
再三确认帝王不是在跟她开玩笑,谢燕点了点头,随之起了身:“臣女随表哥去拿。”
萧忱唇角勾了勾,面容如玉般清俊,眉如墨画,身姿挺拔,因着生了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容貌越发惊艳。
即便是如柳夫人这样的臣妇,都觉得从当今陛下身上,找不到一丝不好的地方。
少年登基,能力卓越,容貌惊艳,又不多情好色,难怪这京城的女子都想入宫。
李公公亦步亦趋地来到谢燕跟前,恭敬道:“谢姑娘请。”
看着帝王与谢燕离去的背影,柳如眉捏着手帕的力度紧了紧,即便是有“表兄妹”之名,但京城这么多女子,唯独她能得陛下另眼相待,又怎么不让人羡慕。
哥哥也是真心想娶她为妻。
一时之间,慈宁宫就剩下太后、柳夫人母女跟一干宫人。
“柳夫人,你今日的来意哀家已经明白了,丞相府对朝廷忠心耿耿,柳公子亦是仪表堂堂,才学出众,哀家会找机会问一下皎皎的意思。”太后脸上笑容微微收了收,道:“只是皎皎母亲过世的早,她的姻缘肯定是随她自己的意思,哀家不会插手。”
柳夫人心紧了紧,她听懂了太后说的话,这桩婚事要是想成,肯定要那小姑娘点头。
“臣妇明白,这姻缘本就讲究两情相依,要只是一方一厢情愿,那也终成怨偶。”
她是盼着她儿子能争点气,能俘获那小姑娘的芳心,这桩婚事,她这个做母亲的是很乐见其成。
见她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太后低头喝了口茶,她是觉得柳家公子不错,但是皎皎在她心里肯定是更重要的,要是皎皎不喜欢柳家公子,她总不能逼着皎皎嫁过去。
柳如眉适时地拿出一枚香囊:“太后娘娘,这是臣女前些日子为太后娘娘绣的香囊,有助神安眠之效,还望太后娘娘不要嫌弃。”
“柳姑娘有心了。”太后只瞧一眼,便朝孟姑姑使了个眼色:“孟姑姑收下。”
见太后让人将香囊收下,柳如眉不禁松了口气,她原本担心太后娘娘会不喜欢。
谢燕走了之后,柳如眉跟柳夫人未在慈宁宫久待,她们在慈宁宫陪着太后说了会话,便告辞了。
太后年纪大了,陪人说了一会话就浑身疲惫,她倚在软塌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孟姑姑看得分明,点评一句:“柳夫人跟柳家姑娘都是通透之人。”
“要丞相府也跟义勇侯府一样,哀家是断然不会让皎皎嫁过去的。”太后深以为然,又觉得今日的皇帝不是太对劲:“你有没有觉得皇帝今日很不对劲?”
好端端的,他提皎皎的簪子做什么,皎皎那簪子也不是第一天带啊。
太后娘娘能看出来,她们这些做宫女的也能看出来,要她说,陛下好像不是特别想谢姑娘与柳丞相府的人接触。
孟姑姑稍微斟酌了下措辞,道:“奴婢觉得陛下对柳丞相府的公子可能不是很满意。”
甚至于不想让谢姑娘嫁给柳公子,方才要不是陛下来了,说不定今日谢姑娘跟柳丞相府公子的婚事就成了。
太后不由皱了皱眉:“可是丞相府的柳如邵在京城一众公子中乃是佼佼者,他与皎皎哪里不相配了,皇帝不想让皎皎嫁给柳如邵,那他想让皎皎嫁给谁。”
二更
“奴婢也不知,兴许陛下是有更合适的人选。”
太后面色好看了些:“要是有更合适的人选,那是再好不过了,这世间男儿,皎皎哪个配不上,哀家就担心他自己不想立后纳妃,也不想让皎皎嫁人。”
说到帝王立后纳妃,那一直是太后的一块心病,但皇帝对女色极为淡漠,太后也不能逼着他纳,只是这心里还是着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抱上皇孙。
“太后娘娘这就想多了,陛下待谢姑娘这么上心,肯定会为她挑一个世间最好的儿郎。”听出太后话里的责怪之意,孟姑姑忙给太后顺气,道。
太后脸上露出笑意,面色格外地亲和,要是皎皎能姻缘圆满,念晴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你扶哀家躺一会吧。”
“是,太后娘娘。”
帝王从慈宁宫出来,没有用御辇,而是不紧不慢地来到一座凉亭,谢燕无法揣测他的心思,又见他不按常理出牌,潋滟如水的眸子看向李公公,似是在向他求救。
李公公苦笑一声,他虽说猜到了一点,但陛下对谢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感情,他也猜不出,只好咳嗽一声,笑道:“谢姑娘过去吧,老奴就在下面候着。”
翠儿本来要跟上去,听李公公这么说,她连忙保证:“那奴婢也在下面候着。”
谢燕:“……”
她深吸口气,踏上青玉台阶,她脚步极其缓慢,只差一步三回头了。
纤腰袅袅地来到帝王面前,对方已经在煮茶了,热气弥漫,萧忱唇角噙着一抹笑,姿态随意,慵懒且笃定道:“表妹担心朕会吃了你?”
谢燕有些心虚,莹白的小脸染上红晕,她轻轻咳嗽一声,否认:“没有。”
萧忱修长的手指还捏着茶盏,语气却带着笑,他眸光专注地盯着谢燕:“那表妹紧张什么?”
他莫不是火眼金睛,谢燕让自己镇定下来,在他对面坐下。
春日里微风拂过,很容易打消人心里的紧张,谢燕的目光不由被帝王的手所吸引,他十指匀称,骨节修长,这样的手很适合弹古筝。
耳畔传来磁性沙哑的嗓音——
“好看吗?”
谢燕已经知道帝王观察敏锐了,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表哥的手生得很好看。”
萧忱这下是真笑了,笑得胸腔都在颤,唇角上扬,格外勾人。
然而,他笑完之后的第一句话是:“表妹心里可有喜欢的人?”
谢燕有些跟不上帝王的思路,但是柳丞相府的夫人今日才来给太后娘娘请安,难道他要给她指婚了。
谢燕心思一动,盈盈如水的清眸看着她:“表哥的意思是?”
“要是表妹有了喜欢的人,朕可以为你做主。”萧忱深邃的眸光与她的目光对上,轻笑道。
谢燕咬了咬唇瓣,她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只是有一件事情她还要确认。
见她犹豫,萧忱不紧不慢地笑了笑:“表妹这是为难了?”
他还以为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柳如邵,只不过她说出来亦是无用,年轻帝王眸光有些幽深。
经帝王一提醒,谢燕却是摇了摇头,模样婉约灵动,道:“我还没有心悦之人,要是有了还希望表哥替我做主。”
不知为何,她隐隐有一种直觉,那就是现下不适合说这些。
好像她说了谁谁就要遭殃。
“这是一定。”
两人静静地坐了片刻,碧螺春已经煮好了,谢燕正要抬手,萧忱亲自替她斟了一盏茶,少女轻声道谢。
一盏热茶入腹,萧忱道:“朕回去处理政务了,表妹可要同去?”
她就知道她没有书在他那儿,难道他借着这个幌子就是为了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谢燕在心里腹诽,浅声道:“表哥慢走。”
萧忱颔首,帝王仪仗回养心殿,看着案桌上堆满的奏章,萧忱没急着处理,对李公公道:“请少将军过来。”
李公公领命。
过了小半个时辰,少将军周子文风尘仆仆地来到养心殿,拍了拍袖口,拱手道:“微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周子文,出身将门,文武双全,年少为帝王伴读,在帝王登基之后,一直暗中帮帝王办事,除了乾清宫的人,无人知道这位鲜衣怒马的少将军还是个狠角色。
萧忱眉目微抬,风姿俊逸,慵懒中带着几分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风华:“子文请起。”
“谢陛下。”周子文皮肤黝黑,但身姿矫捷,眉宇极具英气,一看便是将门家的公子,李公公将凳子端过来,他声音洪亮,还向李公公问了个好,李公公乐呵呵道:“劳少将军挂念,老奴一切都好。”
这位少将军生性不羁,从少时便为陛下办事,乾清宫的人对他也极为尊重。
“陛下今日吩咐微臣来,可是有何吩咐?”周子文接到帝王的吩咐就匆匆忙忙入了皇宫,他以为像往常一样,帝王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吩咐他,神色凝重,问。
谁知萧忱伸手按了按额头,薄唇微动,道:“朕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陛下请说。”周子文年少做伴读时,就最崇拜当年还是太子的帝王,眼下听说他有问题要请教自己,周子文连忙将身体坐直,作洗耳恭听状。
能让帝王请教他的,肯定是个很棘手的问题,眼下朝堂稳定,京城一团繁华锦绣,难道是边关有急报,周子文紧皱眉心。
比起他的紧张,帝王就显得淡定许多。
萧忱轻轻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慢条斯理道:“朕想问爱卿,喜欢一个女子究竟是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