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谈判,陈侯对朝廷提出了要求。
约定的时间还没到,谢安每隔几日要向陈侯确定一次李大人一行人的安全。
这可是陈侯的筹码,没人比他更想保住李大人的性命。
不仅加派了人手守着牢房,还时不时调整部署,就怕有人劫狱,或者暗杀了牢里的人。
谢安这次来侯府探望柳文茵,是带了私心的。
听说陈侯和云夫人想从旁支过继个孩子,陈景亭继承人的位置受到威胁,谢安担心柳文茵也跟着受委屈,便想亲自来瞧瞧。
若是有人敢欺负文茵,他也好和陈侯交涉。
只要陈侯还惦记着粮草和银子,文茵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管家回来传话,说世子妃去北院请安了,谢安正准备请管家再跑一趟,就见柳文茵带着两个丫鬟迎面而来。
几日未见,谢安总觉得她憔悴了不少。
外表虽然没有变化,但眼神里的疲惫怎么都藏不住。
想来也是,生活在尔虞我诈之中,谁又能轻松自在地过日子?
谢安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文茵。”
他一靠近,柳文茵便停下了步子,态度不冷不热,这是完完全全把谢安当成了陌生人。
“谢大人今日来,不知所为何事?”
谢安止住了脚步,不敢再靠近柳文茵,眼里藏着失落和痛苦,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他怕自己走得近了会给柳文茵带来麻烦,也怕从她的眼里,看到厌恶的神色。
不管是哪一种,他都接受不了。
对上柳文茵清冷的眼神,谢安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把手背在身后,用力掐着手心,这才勉强克制住靠近她的冲动。
见两个丫鬟寸步不离地跟在柳文茵身后,谢安道:“能不能让她们先离开一会儿,我有话想对你说。”
柳文茵给红袖和绿绮一个眼神,她们只是退到了拱门处,并没有完全离开。
谢安的眼神暗了暗,握着的双手更加收紧,文茵这是被人监视了。
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这与困在笼子里的雀儿有何区别?
“茵茵,是我们谢家对不起你。”
“谢大人,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那你还是请回吧。”
柳文茵一蹙眉,谢安就慌乱不已。
他好不容易才能与她见面,不想就这么不欢而散。
“文茵,我有别的事要说。”
心里着急,说话的同时,谢安靠近了两步。
柳文茵偏过身,是拒绝的姿态。
谢安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越界了,那陈景亭一看就是占有欲极强的人,既然派了人监视文茵,事后肯定也要过问。
若是他误会了文茵,伤到她就不好了。
想到这,谢安主动退开了半步,和柳文茵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陈侯愿意放了牢里的人,还有,你和陈景亭的婚事也会作废。”
这不是秘密,告诉柳文茵也好让她心里有个底。
谢安来幽州是为了谈判,陈侯又不是傻子,肯定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好不容易才抓住李大人的错处,可以借题发挥,向朝廷提要求,又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放人?
“侯爷提了什么要求?”
谢安微微侧目,虽然文茵的病好了,但在他的认知里,还是把她当成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他原以为自己的话能安文茵的心,也预想过她会高兴地追问,什么时候能带她走?
可她没有。
她只是冷静地点出了关键之处。
这一刻的柳文茵和谢安记忆里的姑娘差别太大,让他更加无措,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
柳文茵抬眸,眼里满是疑惑。
谢安拉回思绪,压低声音道:“粮草和银子。”
柳文茵轻笑,“这么看来,李大人是活不成了。”
本来就办砸了差事,现在还要朝廷出钱捞人,不管坐在至尊之位上的人是谁,都不会同意这个条件。
她能想到的东西,陈侯不会想不到,估计也是留了后手。
谢安再一次见识到柳文茵的聪慧,可这种时候,他宁愿文茵愚笨一些,有时候把局面看得太清,身在局中的人会很痛苦。
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谈判不成,那就只剩一个结果了,到时我会安排人接应你。”
朝廷想拿回陈家的兵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只要李大人一死,朝廷便师出有名。
柳文茵眼眸微动,“可有期限?”
“从谈判之日起,一个月为期。”
谢安不能多说,就怕隔墙有耳,“茵茵,你再等等,很快我们就能回京城了,祖母很想你,我……”
谢安想说:我也很想你。
却见陈景亭缓步而来,他嘴角噙着笑,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陈景亭早就知道了陈侯和谢安的谈判内容,也知道谢安想趁机带走柳文茵。
其他人的死活他不管,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不准有人打柳文茵的主意,更不准带走她!
“谢大人来府上做客,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我也好设宴,好好招待大舅哥。”
第149章 能带走她的不是别人
大舅哥三个字,陈景亭咬得极重,任谁都听得出他的不满。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让谢安难受。
同时,也是在明晃晃提醒谢安,他和柳文茵已经没有关系了。
非要掰扯,最多也只能捞到个名义上的兄长的名头。
以前的谢安,在没看清自己的心意时,也说过把柳文茵当妹妹的话。
这会儿被扣上大舅哥的帽子,内里的酸涩、苦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心脏像被人用力地搓揉了一番,呼吸也跟着凝滞了几息,下颌崩得很紧,脸颊僵硬,像是在极力忍受着什么。
他不痛快,陈景亭就痛快了,眼里的嘲讽一闪而过。
闲庭信步走到柳文茵身边,再揽住她的腰,一举一动,包括脸上的神情,无一不在宣誓主权。
低头去看柳文茵,“大舅哥到访怎么不让人给我传话,你自己招待客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宠你,故意冷待大舅哥。”
放在腰上的手掐得很紧,柳文茵清晰感知到了陈景亭的怒意。
是气她见了谢安?
拿开陈景亭的手,“世子爷,那就辛苦您待客了。”
说罢,转身就走。
陈景亭愣了愣,眼疾手快抓住柳文茵的手腕,直视她的眼睛,像是要看透她的内心。
没再阴阳怪气地称呼大舅哥,“谢大人难得来府里做客,作为女主人,你不该陪着我待客?”
柳文茵心说,他哪里有待客的样子?
分明是想故技重施,在谢安面前上演夫妻恩爱的大戏。
“我要看账本,还要学医理,哪能把时间消磨在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
起初,陈景亭觉得自己在谢安面前丢了面子。
可亲耳听到柳文茵说招待谢安是没意义的事情,陈景亭瞬间又高兴了起来。
正好,他也不想柳文茵和谢安见面。
瞥了眼谢安,眼巴巴瞅着柳文茵的样子,看着就让人火大。
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和,“那你先回去,等招待完客人我就回来,好好学算数,我回来要校考功课的。”
柳文茵点头,然后就带着丫鬟走了。
谢安好不容易才见到柳文茵一次,话还没说几句就被陈景亭搅黄了,心里不痛快,表情看着就很冷,再也不复温润端方的模样。
“文茵以前没吃过苦,最厌烦别人用强硬的态度对待她,世子爷,如果你想靠近文茵,宣誓主权是没用的,谁对她好,她最后会跟谁走。”
被戳到了痛处,陈景亭轻笑,“可她现在是我的,不管我对她好,还是坏,她都是我的世子妃,没人能改变这个事实。”
谢安更心疼柳文茵了。
这陈景亭根本就不是讲理之人,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顾自己的感受,完全不管身边之人是何想法。
桀骜不驯、喜怒无常,这样的人怎么配站在文茵身边?
他又如何放心,任由文茵继续待在陈家?
“世子妃?”谢安重复这两个字,眼神里的冷意更甚,“虽是陛下赐婚,但中途出了差错,本该等事情解决再决定文茵的去留,世子爷强行将她留在侯府,这是第一错,限制了她的人身自由,这是第二错。”
“目前事情还没个定数,文茵不是你的世子妃,你也不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望世子认清楚你们之间的关系,莫要做出有失身份的事情。”
陈景亭算是明白了,为何柳文茵那般能说会道,还装着一肚子的歪理邪说,就连他,也好几次被忽悠得忘了初衷。
敢情这是谢家的家风!
也是,文人就爱耍嘴皮子,从小生活在那种环境里,耳濡目染的,柳文茵只要不是傻得透顶,自然也就学会了他们为人处世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