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斗声越来越远,鲜血迷蒙了视线,陈景亭在想,柳文茵真的改变了他,不然这种时候,他怎么会生出类似后悔的情绪?
如果他不狂妄自大,不为发泄自己的情绪与陈侯硬碰硬,也不视生命为草芥,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
……
因为陈荣告密,陈侯回府以前就已经吩咐全城戒严,不准放任何人出城。
陈副将不在城里,但他的家人还在,陈侯第一时间派人将他们看管了起来。
必要的时候,这就是用来谈判的筹码。
城里人人自危,就连街道上的小摊贩也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在预示着风雨将至,幽州危矣。
谢钰没带柳文茵去城门口,而是去了城南的一处落脚点。
“这里居然有暗道!”柳文茵惊讶不已,“能去城外吗?”
谢钰点头,“能。”
幽州兵力强盛,一直是皇上的心头大患,登基的第二年,皇上扮作商人,曾亲自来过幽州,那个时候随行的人是大将军。
后来每每想起这件事,大将军心里都后怕不已,要是皇上被人发现了身份,扣留在幽州,后果将不堪设想。
于是,大将军命心腹挖了这条暗道,说不定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
这几年朝廷往幽州安插了不少探子,其中有几个重要的人便是从这条通道来的幽州,又带着消息,从这条通道离开。
谢钰来幽州寻找陈家勾结外族,意图谋反的证据,此事危险重重,暗道的位置便是大将军给他的最后一条退路。
柳文茵呼了一口气,“我以为得在城里停留一段时日。”
谢钰理解她的心情,轻拍了拍柳文茵的后背,“先离开这里再说。”
柳文茵连连点头,作势就要进暗道。
谢钰忍俊不禁,牵住她的手,“还是我来带路吧,里面可能有耗虫。”
柳文茵探头去看,暗道深处一片黑暗,说不定还有蛇什么的,她最怕这种东西,光是想想就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往谢钰身后一站,“你先走,我跟着你。”
谢钰轻笑,“胆小鬼。”
柳文茵瞪他,好像在问,你有意见?
“胆小也好,不然你未来夫君都没用武之地了。”反手与柳文茵十指相扣,“这样牵得更紧。”
这会儿他们已经离开了陈家,成亲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柳文茵突然有种心慌气短的感觉,就连脸颊也是烫烫的。
“谢钰,你不害臊!”
谢钰:“……”
文茵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用未来夫君自称,哪里有问题?
“我以前就是太害羞才把你推给了别人,以后得主动点。”
柳文茵噗嗤一声笑出来,“那你还翻墙去锦绣堂找我,你真的好害羞。”
谢钰故作得意,“要不是那个时候铺好了路,你才不会选我。”
“你这算不算蓄谋已久?”
“算,我还别有用心。”
柳文茵哭笑不得,“第一次见有人这么形容自个儿。”
“实话实说而已。”
他那个时候就想好了,要对文茵好一点,也许哪天他的机会就来了,不至于没脸追求文茵。
现在回头去想,谢钰很庆幸自己从来没做过伤害文茵的事。
不然这会儿哪里的脸和她在一处,又哪来的脸求娶她?
“别怕,跟着我。”
说罢,便带着柳文茵进了暗道。
起初还有一点亮光,越往里越昏暗,后来就只能摸黑往前走了。
这种环境很容易让人心生紧张,柳文茵更加用力地握着谢钰的手,亦步亦趋跟着他。
听到吱吱声的时候,柳文茵整个人都不好了,谢钰没有骗她,暗道里真的有耗子!
“谢钰……”
“我在。”
为了安抚柳文茵,谢钰紧了紧她的手,还放到唇边轻啄了一下。
暗道太窄,谢钰的动作迫使柳文茵靠他更近,都已经贴到他身上了。
反身把柳文茵的另一只手也环到他的腰上,“害怕就抱紧我。”
柳文茵虽然害怕,但也觉得夸张,这个姿势不好走路啊。
掐了一把谢钰的腰,“长痛不如短痛,赶紧带路。”
谢钰无声地笑,以前他很羡慕大哥,总在幻想要是文茵撒娇的对象是他,他会是何种反应?
现在他知道答案了,真的很幸福!
虽然幸福,但谢钰也没沉溺其中,他们还没完全脱困,得把文茵送到军营他才能安心。
至于被扣留的兄长,他现在没有生命危险,等大将军做好安排,他自会回来营救谢安。
待这事了结,往后文茵的事情,他都不准谢安插手了。
第168章 避风头
全城戒严,前有城门守卫拦路,后又有追兵,陈景亭受着重伤,想要离开幽州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青柏给他拖延了时间,陈景亭被马驮着闯过一条又一条巷道。
马蹄声声,很容易吸引别人的注意,在离侯府足够远以后,陈景亭便弃马进了一条小巷子。
侯府的护卫解决完麻烦,已经寻不到陈景亭的踪影。
最后循着留下的痕迹,也只找到了被遗弃的马匹。
得知云夫人活不过三日,而最疼爱的小女儿变成了哑巴,陈侯就恨不得把陈景亭千刀万剐。
命人继续去寻,还在各个地方贴告示,谁要是抓到了陈景亭,便能得到百两赏银。
告示一出,有心人跃跃欲试。
特别是云家人,他们早就视陈景亭为眼中钉,肉中刺,现在云崇死了,云夫人生死未卜,不杀了陈景亭,云家人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也派了人出去,特意叮嘱要活的,只为了让陈景亭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还有陈二叔等人也动了心思,不仅趁侯府大乱解决了孟姬,还把主意打到了陈景亭的头上。
只要陈景亭死了,以后争家业就少了一个阻碍。
一时之间,想杀陈景亭的人都出动了。
因为有陈侯亲自下达的命令,那些人追杀陈景亭不用再遮遮掩掩,动静闹得颇大。
很多不明所以的人,对此感到唏嘘,也没听说世子爷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怎的就要被绞杀了?
唏嘘之余,有人加入了寻找线索的队伍。
百两赏银对于达官贵人来说或许只值一支笔、一方砚台、一样摆件,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足够他们吃一辈子了。
幽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陈景亭只要还在城内,就躲不了太久。
他身上带着伤,路过的地方偶尔会留下血迹,一开始陈景亭还会掩藏一下行踪,后来体力不支,便也就不管不顾了。
若是被人找到,大不了就是决一死战。
虽然是在幽州长大,但陈景亭还是第一次来贫民区,周围都是破旧的土房子,且每家每户都住着好几口人,想要找到藏身之处没那么容易。
天色渐晚,陈景亭最后一点体力也消耗殆尽,就这么瘫坐在僻静的角落里。
看着侯府的方向,青柏他们能脱身吗?
这个问题,陈景亭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如果能脱身,哪怕只有一口气青柏也会来寻他。
愣愣地看着来时的方向,陈景亭恍然,这次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身份地位、忠心耿耿的下属、还有他的妻子。
全部都没有了。
前者他不在乎,但后两者却让他心里弥漫起了难以言喻的情绪。
陈景亭静静地坐在那儿,很久很久以后才动了动脖子。
垂眸看着衣裳上的血迹,陈景亭想:要是柳文茵在他身边,这会儿应该会帮他包扎伤口吧,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心疼?
哪怕只有一点点。
从怀里拿出药囊,直接把药粉撒在伤口上。
就这么一个动作,仿佛耗尽了陈景亭的全部力气。
身体靠着土墙,手也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只是握着药囊的手一直没松开。
他无声无息地靠在那儿,若不是胸口还有起伏,估计会被误认为死人。
柳文茵配制的止血药药效很好,奈何陈景亭伤口太深,撒了药粉也不过是暂时吊住了他的命。
蚀骨的疼痛有所缓解,陈景亭靠着墙,听着说话声由远及近,费力地把药囊系在腰间。
“这里有血迹,人肯定就在附近,仔细找找,要是找到人我们就发财了。”
“大哥,我还是有些怕。”
“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