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方圆百里无匪患。
算是为民除害。
赢得承昌帝赞赏。
面对调侃,沈栩只是闷头饮酒。
若当初君晟不固守沈、季两家的婚约,他可以力排众议迎娶季绾,与她泛舟游湖、临窗描眉,过诗情画意的日子,不再囊中羞涩,也无需再看他人的脸色。
可一切都被君晟莫名其妙地终结。
不知是不是眼花,恍惚中,马背上的新郎官似乎朝这边看了过来,再仔细瞧去,婚队已行远。
沈栩继续饮酒,酒量极差的他,竟觉酒水平淡无味,醉不得人。
婚队环绕一圈回到原点。
沈家门前,术士撒谷豆,引得看热闹的孩童争抢。
季绾由喜娘搀扶步下喜轿,脚踩大红毡席,一点点跨过马鞍、草垫等障碍,被一路送至新房。
黄昏时分,一对新人各执红绸同心结一端,拜堂成亲。
随着司仪一声“礼毕”,季绾被簇拥着再次走进喜房。
喜房乱哄哄的全是沈家女眷和孩童,季绾坐在喜床上浑身拘谨,直到喜婆笑吟吟地将人们请去了屋外。
喜房瞬间安静,季绾正要感谢喜婆,却听喜婆解释道:“娘子勿怪老身自作主张,是君大人的意思。”
君晟是知晓她不喜吵闹吧。
季绾点点头,感激君晟的体贴。
她一向话少,等待君晟回屋的工夫里也是一言不发。头上的凤冠很重,坠得后颈疲乏,她反手按揉着,当困意来袭,不自觉向一侧歪头,被一人扶住了肩头。
那只手大而温热,透过层层薄如蝉翼的婚服,“熨烫”皮肤。
季绾立即清醒,正襟危坐,完全没有察觉到君晟的靠近。
虽被红盖头遮住视线,但可以笃定,伸手扶她的人是君晟。
紧接着,是喜娘欢喜的声音,“多谢大人打赏。”
“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歇着吧。”
“大人与娘子还未合卺、结发。”喜娘讪讪,“总要撒帐的。”
“不必了。”
喜娘心想这份银子可真好赚,乐颠乐颠地退了出去。
等喜房彻底安静下来,季绾视线落在男人慢慢靠近的一双锦靴上,她不明所以,下意识仰头的一刹,视野一片大亮。
无遮挡的视野里,君晟站在烛光中,长身玉立,轩昂高彻,正低眸看着她。
“脖子酸吗?”
季绾讷讷应了声,头上的凤冠被君晟摘了去。
颈间瞬间轻松。
可及腰的青丝太长,有一缕好巧不巧勾缠在工艺繁缛的凤冠上,又被君晟一剪子剪断。
“你......”
君晟没解释,当着她的面,也剪断自己一绺墨发,用穗状缨子结在一起装入一个小巧的锦囊。
系好带子,勾悬在指尖。
“可知结发的寓意?”
季绾不可抑制地红了脸,没有正面回答,“应先合卺的。”
“那补上。”君晟将锦囊递给她,走到桌边倒酒。
季绾僵着没动,眼看着君晟仰头喝下酒水。事态发展的不可捉摸,他们明明是名义上的夫妻,作何要合卺结发?
可合卺是她主动提的,不喝就显得矫情了,骑虎难下,她一咬牙,饮尽杯中酒。
酒水辛辣,呛得她轻咳。
君晟坐在床边左侧,替她拍了拍背,“没饮过酒?”
“喝不惯。”季绾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颤着眼睫问道,“还要做什么?”
“想想看。”
“......撒帐。”
话落,耳根子又不争气的红了,好像意识不听使唤,被对方支配着行事。她偏过头,掩饰窘迫,没有瞧见男子唇边泛起的浅浅笑意。
第19章
君晟从床尾的小竹筐里抓起一把金叶子随意抛撒在龙凤呈祥的喜被上,金灿灿的如同富贵梦一样不真实,却是货真价实的金子。
季绾拿起一枚,认真道:“要牢牢抓住富贵才是。”
“夫人说的是。”
季绾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称呼,可一想到自己已同他拜堂成亲,无论真假,都是外人眼里的夫妻,也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不过为了日后不陷入尴尬,她先发制人,提着曳地的婚服起身,正对君晟,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私下里,我还要称呼大人一声师父。”
洞房里拜师,再旖旎的氛围都会被破坏,君晟靠在床柱上,瞥了一眼被季绾丢在床上的结发锦囊,“别把我叫老了。”
“那......”季绾仔细想了想,“尊上?”
“唤我表字吧。”
徒弟唤师父表字并不合适,可季绾想不到更合适的称谓,索性依了他的意思,轻柔唤道:“君安钰。”
君晟漫不经心地笑了,“连名带姓的,好听?”
“安钰。”
勉强接受这一称谓,
君晟反问道:“那我该唤你什么?”
“大人唤我名字就行,或者随我爹娘,唤我......绾儿。”
眼前的女子纤巧停匀,我见犹怜,君晟凝着她,并不打算与之谈拢,另有主意,道:“你既私下里唤我一声师父,那我为你换个小字。”
他在烛光中抬头,看着面露不解的女子,内勾外翘的桃花眼仿若蒙上一层薄薄雾气,在烛火的映照下璀璨潋滟,瞳孔微扩,似荻花盛开,“小字念念。”
将近十五年,再次唤起这个乳名,恍如隔世。
当年受病重的师母托付,带小丫头远离皇帝,寻到合适的人家,自此,盛家的两岁小念念变成了季绾,他也在完成师母的托付后,没再打扰过她的生活,暗暗陪她长到九岁,知她过得很好,便彻底放开手。
怎料六年后,他在京中偶遇季砚墨,暗中跟随,得知他们一家搬来城东,九岁的小姑娘初长成,亭亭玉立、玉软花柔,学得一身医术,许配了人家。
他没打算打扰,暗中观察一年有余,也就在这一年,他发觉自己不能再把她当做那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子了。
他对她,产生了奇怪的念头。
“念念?”季绾有些恍惚,恍惚的深处是苍白的记忆。她该觉得别扭,可冥冥之中,又觉得这个小字很是亲切。
喜房安静下来,落针可闻,君晟没有解释为何给她取名“念念”,只说这是他们私下的称呼。
月皎洁,绣衾红,两人身影凝画屏,良久,剩季绾一人。
季绾这才有心思欣赏喜房的构架。
新房分两层,没有雕梁画栋的奢华,也没有别具匠心的雅致,一应原木色,朴实无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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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院子里摆满酒席,男宾客在前院,女宾客聚在后院,一众人等待着新郎官前来敬酒。
宾客贺礼不计其数,一向自诩沈家门面的沈二郎从未见过如此排场,有些力不从心,甚至在礼单上写不清那些奇珍异宝的种类,幸得贺清彦主动帮忙。
“......有劳少卿大人。”
“是我应该做的,沈二哥不必客气。”贺清彦端坐门口礼桌旁,从容下笔,彬彬谦和。
被称一声二哥,沈二郎受宠若惊,按捺着欣喜应了一声。
蔡恬霜从喜房溜出来寻找兄长陌寒,人没寻到,顺手从礼桌上剥了颗饴糖含进嘴里。
沈二郎当她是季绾的陪嫁丫鬟,肃穆呵斥道:“没规矩!”
这么多达官显贵看着呢,哪能让丫鬟上桌?
被冷不丁呵斥,蔡恬霜眨巴眨巴眼睛,瞬间觉得嘴里的糖不甜了。
她是君晟送给季绾的女护卫,与陪嫁丫鬟不同,无需在意沈家人的脸色,可碍于沈二郎的身份,又没法子出言怼回去。
贺清彦看向沈二郎,“恬霜姑娘的祖父曾是东宫幕僚,兄长是安钰的护卫长,恬霜姑娘在沈家理应是客。”
既是客,哪有不上桌的道理?
今日到场的非富即贵,连一个小丫头都大有来头,沈二郎汗涔涔只觉狼狈。
看着鼓起腮的小娇娘,他勉强弯下腰,赔起不是,“沈某失礼,望见谅。”
蔡恬霜摆摆手,不想给季绾惹麻烦,挪步到贺清彦的身侧,眼弯如月牙,笑靥甜甜的,“多谢贺少卿为我解围。”
“客气。”
“我帮少卿大人研磨吧。”
“不必......”
没等蔡恬霜投桃报李,院子里忽然热闹起来,寒暄声四起,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是君晟前来敬酒了。
众人一哄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