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了她眼底的抗拒,沈郗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语气温柔地说道:“别怕,有我在。”
看着他温柔的眼神,许知窈沉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并肩走着,无视旁人的诧异,一路朝朝晖院走去。
早有丫鬟报到了刘氏跟前,因此看到并肩而来的二人,刘氏的面上除了愤怒之外再无别的情绪。
不同于刘氏的怒气冲冲,江绮罗的面容显得格外复杂,偏偏她还要装出一副笑脸来,看着分外违和。
“母亲,我们回来了。”即便是进了屋子,沈郗仍牢牢地牵着许知窈的手,纵然刘氏面露不忿,他也不曾有半分动摇。
刘氏冷笑一声,目光不善的看向了站在沈郗身侧的许知窈,轻蔑地说道:“不是和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感受到许知窈的手瑟缩了一下,沈郗抬眸看向刘氏,冷淡地回道:“母亲说错了,我和窈窈并未和离,她仍是我的妻子。”
被儿子当面回怼,刘氏的面上有些挂不住。一双眼眸涨满了怒焰,忿忿低吼道:“和离还能闹着玩不成?外头可都知道你与她和离的事了,你如今堂而皇之的将她带回来,是要将我们沈府的脸面踩在地上吗?”
“我和窈窈的婚书仍在户部存着,按照大周的律例,我们仍是夫妻。至于和离的事,那些都是我的过错,和窈窈无关。”
沈郗面不改色地将一切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见刘氏仍愤愤不平,他眸光一沉,冷厉地说道:“夫妻本是一体,母亲若是不肯接纳我们,一会儿我就带着窈窈搬到别院去住。”
“你……你为了她,连自己的家都不要了?”听着沈郗决绝的话语,刘氏大惊失色地问道。
“我是她的夫君,我在哪里,哪里就是她的家。母亲若是一意孤行,那就只能恕儿子不孝了。”
沈郗眸色淡淡地直视着她,眼底是毋庸置疑的坚毅。
“好,你如今长大了,娶了媳妇就不认我这个母亲了,你就不怕我去皇上面前告你的状吗?”刘氏痛心疾首地捶着自己的胸口,满眼都是失望。
“母亲若是觉得家里的日子过的太安逸了,那就尽管去闹吧,大不了我不做这个官就是。”面对刘氏的威胁,沈郗讥讽地回怼道。
“你……你……”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刘氏气得说不出话来。
场面僵持不下之时,观望了许久的江绮罗突然站起身来,一脸焦急地劝说道:“好了,二弟,这个时候就别再说这些赌气的话了,母亲也是关心则乱。”
“这是我和母亲之间的事,大嫂还是不要多管的好。”
此话一出,江绮罗立刻变了脸色,震惊地看着他,既愤怒又心痛。
她有心为自己辩解,可一对上沈郗洞悉一切的眼神,心头一颤,立刻就闭上了嘴。
从始至终,许知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直到沈鹤闻讯而来时,屋里的气氛才有所缓和。
“二弟,弟妹,你们回来了。”沈鹤热情地走上前来,面上带着难言的欣喜。
“一路奔波,你们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察觉了屋里尴尬的气氛,沈鹤眼含深意地拍了拍沈郗的肩膀。
“晚些我再与大哥叙旧。”知道他用心良苦,沈郗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牵着许知窈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走到廊下时,耳边传来了刘氏的怒吼。“你瞧瞧,他这是什么态度,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沈郗面色一凝,眼中充斥着愤怒和失望。连一刻的停顿都没有,他牵着许知窈大步地往外头走去。
屋内,看着刘氏满脸的怒色,沈鹤无奈地劝道:“二弟对弟妹一往情深,母亲就不能有成人之美吗?你怎么就这么容不下弟妹?”
连一贯孝顺的大儿子都顶撞了自己,刘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许氏根本就配不上郗儿!”
“除了没有孩子,我倒是看不出弟妹哪一点配不上二弟,母亲何苦为难她呢?二弟既然喜欢,你就由着他去吧,难道非要闹到母子离心的地步吗?”
沈鹤不明白刘氏为什么如此苛刻固执。
“好啊,一个两个都要和我作对,我老了,你们嫌我碍事了,是不是?好,明日我就搬到佛堂去住,与其相看两厌,倒不如不见面的好!”
刘氏一边说着,一边悲愤地抹着眼泪。
见状,江绮罗拉着她的胳膊温言软语地安慰着,刘氏却哭得越发悲戚。
看着这一幕,沈鹤心烦意乱地背着手,转身走了出去。
第60章 诘问
蔷薇院里还是像从前一样幽静, 墙角的那一排蔷薇花在风中轻轻摇晃着,散发着阵阵幽香。
望着屋内和从前一模一样的摆设,许知窈生出了几分物是人非的恍惚。
沈郗拉着她的手坐在了窗前的软榻上, 吉祥将行李搬进了屋子,院里的小丫鬟杏儿捧了一壶茶水进来。
“二爷、夫人,请用茶。”丫鬟毕恭毕敬地给他们斟了两杯茶, 低眉顺眼地退到了一边去。
“出去吧。”沈郗语气淡漠地说着, 目光一直落在许知窈的面上。
等杏儿惶恐地退了出去后, 他握住了许知窈的手,温柔地说道:“等太后的生辰宴结束,我们就立刻启程回苏州。这段时日你先委屈一下好不好?”
看着他眼里缓缓流动的温柔神色,许知窈心头的不适减少了几分,唇边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你肯这样护着我, 我便也不觉得委屈了。只是……为了我闹成这样, 于你真的无碍吗?”
说到此处, 她的面上不禁露出几分忧色。
沈郗不甚在意的摇摇头, “让她闹吧, 闹够了她也就安生了。”
听了沈郗的话, 许知窈沉默了片刻。他们都很了解刘氏的性子,她强势惯了, 什么事都要掺合一脚,你越忍让,她就越强硬。
反之, 你态度强横些, 她闹一闹也就老实了。说到底, 这偌大的沈府,靠的还是沈鹤和沈郗兄弟俩。
便是闹得再狠, 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会糊涂到要亲手毁掉儿子的仕途。
许知窈眉眼低垂,莫名有些感慨。刘氏虽然强势苛刻,可她对自己的三个孩子还是很宽容的。
整个沈府,唯一不被她容纳的大概就是自己了。
见许知窈情绪低落,沈郗将茶杯往她面前推了推。“她虽有诸多无理之处,却始终是生我养我的母亲。我知道你的心里仍有芥蒂,既然不能释怀,那就敬而远之吧。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他的眼眸幽暗深邃,泛着星星点点的微光,面上满是恳求。
“好。”许知窈柔顺地点了点头,心里划过淡淡的忧伤。
其实就算他不说,她也不会和刘氏计较什么。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想好了,回到沈府之后,能避则避,避不过也还有沈郗在,便是受了委屈,也只是一时的。
因着刘氏和沈郗置气的缘故,晚膳是在蔷薇里用的。
路上奔波劳碌,一回来又和刘氏起了争执,沈郗颇觉疲惫。用完晚膳后,早早的就洗了睡下。
次日一早,他进宫觐见时,许知窈独自一人留在了蔷薇院里。
不用去给刘氏请安,她便也乐得清闲。用过午膳后便坐在窗前绣起了帕子。
“你还是这么爱做女红!”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嗓音,许知窈握着绣棚的手一顿,缓缓抬起头来。
面前的人穿着一袭绯色轻纱裙,头上簪着两支海棠步摇,此刻正随风轻轻晃动着。
许知窈没有说话,只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眼里满是探究。
见她不搭理自己,江绮罗有些沉不住气,面上露出几分讥嘲,径自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弟妹当初一心要与二弟和离,如今却是回心转意了吗?”江绮罗勾唇笑了笑,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也是,谢梦莹都走了,二弟又为了你调职去了苏州,你心里一定很得意吧?”
许知窈不为所动的看着她,半晌后忽然笑道:“大嫂如此在意我夫君的一举一动,大哥知道吗?”
话一出口,江绮罗的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恼怒,可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二弟是夫君的弟弟,我多关心他一些又有什么不对的?倒是弟妹你,瞧着倒是比从前冷淡了许多。怎么,才离家一年,就和我生分了不成?”
她的面上维持着一贯温和的笑容,可眼底却全是讥讽。
许知窈冷笑一声:“我和大嫂难不成还有什么交情可言吗?”
她毫不留情的讽刺让江绮罗神色一凝,面上浮现了难堪和愤怒。可她做惯了样子,便是此刻也仍是强忍着怒火。
“好歹也做了两年多的妯娌,弟妹这番话可真叫我寒心。”
许知窈却不耐烦看她惺惺作态,随手将绣棚搁在了针线篓子里,正襟危坐地看着她,开门见山地问道:“大嫂究竟为何而来,不妨和我直说了吧,就不要再耽误彼此的时间了。”
看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厌烦,江绮罗心中一窒,对比起从前的谨小慎微、谦卑温驯,此时的她不卑不亢,却也更令人厌恶心烦。
江绮罗面色一暗,因为她的轻视而生出了强烈的不忿。
“你也别得意的太早了,谢梦莹虽然走了,宫里可还有一个永乐公主在呢!二弟这般人物,怎么可能只被你一人拥有?”说起这话时,江绮罗的面上满是幸灾乐祸的得意。
许知窈平静地看着她,面上不但没有半分恼怒,反而生出了一丝怜悯。
“你这是什么眼神?”看着她眼底闪烁着同情,江绮罗大为恼火。
许知窈讥诮地勾唇一笑:“谁都可以光明正大的爱慕他,只有你,一辈子都只能躲在阴暗处窥伺,爱而不得的滋味,一定很痛苦吧?”
她直白的讥讽让江绮罗瞬间变了脸色,一张脸又青又红,瞳孔剧烈的收缩着,既狼狈又屈辱。
忽然,她腾地站起身来,恼羞成怒地低吼道:“许知窈,你别太过分了!”
看着她的愤怒和失态,许知窈心底的怒火也渐渐腾起,她咬牙切齿地反问道:“过分?到底是谁过分?江绮罗,比起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我所做的还不足你的万分之一。”
许知窈的愤怒指责让江绮罗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厉声呵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你敢说,在我汤药里动手脚的人不是你吗?”许知窈愤怒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沉痛。
见她言之凿凿的指向了自己,江绮罗的眼神闪过显而易见的慌乱,可她仍是下意识地反驳。
“什么汤药,我没有,你不要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许知窈气得红了眼圈,眼底满是悲愤。“你做这么阴毒的事,就不怕报应吗?”
看着她悲愤的指控,江绮罗的眼神有些闪躲。“我不知道你在所什么。”
“你敢以麟哥的名义起誓吗?你敢说那些避子药不是你让人加进去的吗?”她的闪躲反倒让许知窈心里更加笃定。
面对许知窈的逼问,江绮罗彻底没了话声。麟哥是她唯一的孩子,她自然是不敢的。
她的沉默让事实昭然若揭。许知窈冷笑一声,眸光阴冷地看着她。
“这三年多来,沈府就只有麟哥一个孩子,母亲和大哥竟也从未起过疑心。”
许知窈的目光很是犀利,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嫌恶,似乎已经看破了她和善外表下的伪装和阴暗。
“你这么做,是想让麟哥继承沈府的一切,所以不仅二房不能有孩子,就连大房也不能有庶子,我猜的对吗,大嫂?”
眼见许知窈戳穿了真相,江绮罗的眼中既是惊恐又是恼怒。她从未见过许知窈咄咄逼人寸步不让的一面,一时间满心都是仓惶和不安。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我懒得跟你掰扯!”说着,她也顾不得身后的兰萱,面色苍白地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