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太近,叶闵想避已经不及,三道暗器转瞬已接近自己的左右肋下。
她竟暗算他!
叶闵猛然抬手,银拐横去,险险撞落了两道暗器,却有一道,已经斜刺入叶闵左胸。
是一枚尖锐的银针!
叶闵身形几不可见地微顿。
青葛见叶闵中针,知道机不可失,手持薄刃,欺身而上,整个人如同箭一般飞射而去,快狠准地冲向叶闵,薄刃凌空直取叶闵咽喉,迅疾凌厉。
是,她要拼一把。
从她欺瞒叶闵的那一刻,从她背叛主人的那一刻,她便没有回头路!
要她跪在宁王面前坦诚自己所做的一切,毋宁死。
若非要死,那还不如放手一搏。
她的这三根银针是用了毒的,那银针不至于让叶闵丧命,但却可以麻痹他的手脚。
如今三根银针中的一根已经刺中叶闵,她只要熬过去半盏茶功夫,叶闵毒性发作,她就有机会赢,就可以逃得生天。
电闪雷鸣之中,夜空仿佛被撕裂,轰隆巨响接连不断。
叶闵招招致命,攻势之狠厉,几乎犹如狂风暴雨,势不可挡。
青葛咬牙挥剑应对。
她知道此时此刻关乎生死,她已经拼尽全力,她的剑光与叶闵掌风数次相交,刺耳的交鸣声在雨水中尖锐地响起。
然而,青葛到底逐渐落了下风,她的呼吸变得沉重,动作逐渐迟缓,每一次抵抗都格外艰难起来。
她原本就不是叶闵的对手,她所有的招式几乎都是叶闵教出来的,她还经历了十月怀胎,如今分娩不过四个多月,她体力虽然恢复了,但真到了拼命的关键时刻,根本没办法回到原本的巅峰。
况且她面对的是叶闵,叶闵弱冠之年便执掌千影阁,她在叶闵面前几乎毫无胜算。
这时候,叶闵攻势越发猛烈,笨重的银拐被他使得仿佛有了灵性,飕飕生分,旋斩凌空,迅疾劈向青葛。
青葛心知危险,一伏身,银拐擦发而过,待要回击时,那银拐却已经直取她水突穴。
此时的青葛已经狼狈至极,她昔年便听说叶闵的银拐能杀人,无人能敌,她也曾经好奇过,如今才知道,原来这银拐中并无什么机关诀窍,那都是叶闵的硬功底。
那么瘦弱的人竟将如此庞大笨重的银拐使得如此灵动,犹如乌黑夜色中的一道闪
电,迅疾而有强大的杀气,让人防不胜防,逃无可逃。
就在这时,随着轰鸣的雷声,一道闪电几乎就在他们身边炸开,青葛迅疾闪身避开,叶闵却迟了一步,宽袍几乎被烧焦。
青葛猝然后退,水花飞溅间,她终于逃过这一劫。
雨倾盆而下,浇在青葛身上,青葛冷汗涔涔而下,和雨水混在一起。
她咬牙,急促地喘息着,死死地盯着叶闵。
她看到叶闵淡定地拂去烧焦了一截衣袍,从容沉稳。
不过青葛还是起了疑,为什么他没躲开这雷电?
按照常理,闪电落下,那一瞬间的白耀足以让他们警惕,暗卫多年的训练有素,在这一刻避开也不是做不到。
可他没避开,除非……他对光的敏锐度远比自己更低。
她盯着叶闵,故意嘲讽道:“叶闵,你已经瞎了,何必再装!”
如果他真瞎了,自己还有机会。
叶闵却漠声开口:“我就算瞎了眼,收拾你,还是绰绰有余。不要想着等我毒性发作,你以为,我会着了你这三脚猫的伎俩吗?”
青葛听此,后背陡然发凉,不好的预感几乎将她击溃。
她咬牙,手死死攥住手中的薄刃,犹如一只鹰般,用尽毕生之力扑向叶闵。
然而,她才扑到一半,叶闵的银拐已经呼啸而至,那银拐势如闪电,凌厉迅疾,无法阻挡!
青葛悚然,待要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银拐击中她的胸口。
于是这一瞬间,巨大的力道犹如山海一般拍过来,她就像是一只陡然断线的风筝,飘然后退,最后狼狈撞在一旁粗壮的树干上,又跌落在地。
带着湿润水声的闷重坠落声后,青葛狼藉地趴在地上,剧痛让她战栗,抽搐。
乌发湿漉漉地散在肩头,她疼得十指伸展,指甲死死扣进湿滑的泥地中。
她并不怕疼,身体很能抗,可现在这样真的太疼,五脏六腑移位,胸口也被重击,疼得让她眼前发白。
这时候,叶闵走到了她面前,她模糊地看到,眼前是银色的长拐,黑色的大靴,以及带着焦糊边缘的、湿透的长袍。
她颓然地趴在那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叶闵垂着眼听着她凄厉犹如小兽一般的声响。
青葛将脸贴住冰冷湿滑的地面上,喃喃地道:“阁主,你杀了我吧。”
叶闵居高临下地望着已经彻底落败的青葛,神情冷漠,不过开口的声音却是充满怜悯。
他叹道:“三十七,你心软了。”
青葛闭着眼睛瑟瑟发抖,她不再说话。
她的那三根银针本是剧毒,由葫蔓藤幼叶制成的‘钩吻’,中‘钩吻’者,剧烈腹痛,肝肠寸断。
叶闵不曾防备之下,她偷袭,一针得中后,叶闵便必死。
但是她换了,把‘钩吻’换成了寻常的毒。
她咬牙,冷冷地道:“输了就是输了,我无话可说。”
叶闵单膝蹲下,抬起修长微凉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
一道闪电掠过,照亮了她的脸,湿透的乌发黏在她惨白削瘦的脸上,她已经无半分求生意志。
只是此时的叶闵确实看不到了,他只能凭着耳力听着她的气息。
他开口道:“你就算用钩吻,也不会赢。”
说着,他缓慢地抬起手,从自己的衣袍上摘下来那根银针,动作格外从容。
青葛见此情景,便觉挫败和绝望的痛楚如潮水一般把她淹没。
那根银针根本没有击中叶闵,怪不得他在这么久之后依然不曾有半点异样。
他一直都在骗自己。
她喉咙中发出嘲讽的笑:“你穿了护心甲……对付我小小一个暗卫,阁主真是大费周章了。”
叶闵冷漠的薄唇勾起一个弧度,声音竟然有几分温柔:“三十七一直是千影阁最狡猾的狐狸,你也很知道怎么在我面前耍花招,我面对你,自然不得不防。”
青葛:“你知道我在你面前毫无胜算。”
如果她早知道那银针根本没有击中叶闵,那她绝对不会动手,因为毫无胜算,那只是弱兽在虎狼面前垂死的挣扎罢了。
他故意的,故意看自己拼尽全力和他挣扎,最后再凄惨落败。
这个人从来都没变过,所谓温情和愧疚都是假的,是诱骗的伪装,他骨子里就是冷漠残酷,就是狡诈无情!
叶闵:“是你自己非要找死。”
青葛苦笑一声:“是,杀了我吧。”
只要叶闵动一动手,就可以要她性命,她已经无力反抗。
或者说,她已经毫无斗志。
叶闵道:“告诉我,为什么?”
青葛紧抿着唇,并不言语。
叶闵俯首下来,潮湿而苍白的面孔对准青葛,滚烫的气息喷洒在青葛脸上。
他一字字地逼问:“为什么,你宁愿死都不愿意去见他。”
青葛拒绝回答。
叶闵:“三十七号,你明知道,如果你去求他,你还有一线生机,兴许他会看在你们那些露水情缘的份上,放你一条活路。”
青葛双唇紧闭。
叶闵声音中陡然有了嘲讽的怒意:“青葛,你喜欢他,是不是?”
青葛睁开眼,看向叶闵,缓慢而嘶哑地道:“嗯,喜欢,非常喜欢。”
这一刻,在那湿润的雨意中,她清楚捕捉到叶闵眸底闪过的痛意。
她心中便狠狠涌出报复的快意,当下抬起手,擦了擦唇边的血,笑着道:“我爱他爱得掏心挖肺,爱得不能自已,我太喜欢他了!”
叶闵手中便出现了一把匕首,削铁如泥的匕首,此时那匕首移到了青葛的脖颈处,对准了她的咽喉。
湿润的夜晚,匕首的寒芒杀气四溢,不过青葛却用越发冰冷嘲讽的语气道:“怎么,叶闵,你就这么嫉妒?恨我爬上主人的床,却不理会你?”
叶闵气息微乱,他咬牙冷笑:“嫉妒?你以为我会嫉妒吗?三十七,你——”
这时,青葛却骤然抬起手,骤然握住他手腕,狠狠将他推开。
她是奋力一击,叶闵手中匕首微动,偏歪了。
只是青葛这么一用力,却牵动身上伤势,她一时痛得无法呼吸,额头有大滴的汗珠落下,竟然是再不能动弹半分,只能狼狈地趴在那里,以此缓解那几乎把她淹没的疼痛。
一时之间,风声雨声,叶闵杂乱的呼吸声,以及青葛忍痛的挣扎,混杂在一起。
片刻后,青葛稍微缓过这口气后,她嘲讽地瞥了一眼叶闵,用嘶哑而虚弱的声音道:“叶闵,你看你,怎么急成这样?知道我上了主人的床,你气死了是吗,是觉得我不配,还是嫉妒他,他不是想把我送给你吗?”
叶闵在适才骤然的情绪波动后,终于冷静下来。
他紧攥着手中的银拐,磨牙道:“你只是一个身份低下的暗卫,却背叛了自己的主人,冒充夏侯氏嫡女,冒充王妃娘娘,你——”
他想起这一段时日来青葛的所作所为,她在宁王面前的任性骄傲,她和宁王的种种亲昵火热,还有她对自己的欺瞒和敌意……
当真相摆在自己面前,他昔日所作所为简直仿佛一个笑话。
叶闵蹲下来,俯瞰着匍匐在地上的她,声音阴冷潮湿:“是我往日太纵容你了吗?”
青葛听此,修长湿润的眼睫垂下,开口道:“阁主,我是生来的奴籍,身份卑微,是你,太子殿下和主人救我于苦海之中。”
叶闵听此,声音淡漠:“既然记得昔日的恩德,今日又何必如此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