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嬷嬷听这话,对青葛颇为满意,她嘴上说不会帮忙,但其实已经开始敲打崔姑姑了。
而崔姑姑听得这话,沉默了一瞬,才道:“是。”
她显然是不太甘愿的,想继续留在宁王府,留在这里沉默地守候着,或许就有机会。
青葛见此,也就不提这个了。
她只是稍微敲打下,以后可以利用这“宁王妃”的身份再试探试探,也许能探听出一些什么。
现在嘛,适可而止。
不过此时房间内很有些沉寂,精明的孙管事显然看出些什么,从旁默不作声,装傻。
青葛也不说话,就那么低头翻看着那名册。
她对府中诸人自都是了解的,不过她是暗卫视觉,关注的是各人的功夫、习性以及分布等,现在这名册上却不同,密密麻麻记录了各人的俸禄以及补给,有的后面还用红色小字标注着丧亲要抚恤十两银子等。
她看得倒是有趣,像是看到了这宁王府的另一面。
正看着间,崔姑姑终于到:“内廷送来的赏赐,可要现在送过来给娘娘过目?”
青葛淡声道:“拿过来看看吧。”
她想着,既然宁王开了口要给她,她自然不用不客气,无论如何,好歹拿点好东西过来,也算是对自己的补偿。
他那么粗暴,她应该要求加钱,帝王的赏赐就是对自己的弥补。
赏赐单子很快拿了过来,青葛看了看,上面列了诸般名贵物件,金银财宝,她大致扫过后,又发现了一些滋补之物。
她多少有些兴趣,想着可以设法要过来,谁知这时,就看到其中有一件,竟是杜仲王雄花。
她顿时看得挪不开眼了。
她在千影阁多年,这些年自然见惯了生死,也知道一些稀奇灵丹名药。
据说当年朝中征西大将军身中奇毒,天子下令,命御医穷尽一切办法务必为大将军解毒,之后宫中御医便是用了一个方子来解毒,其实方子并不稀奇,但只是其中用到了一味药,却是杜仲王雄花。
杜仲树为雌雄双株,其中雄花便是杜仲雄树开的花,这种花本就是稀罕药材。
不过若是一般的杜仲雄花,虽珍稀,但还不至于无处可寻,而这杜仲王雄花,却是生在巴蜀深山中一棵千年杜仲树上的雄花,据说那棵树生在层峦叠嶂之中,乃是物华天宝,十年一开花,雄花轻易不能得。
她若能得这杜仲王雄花,体内寒毒便也有救了。
可是现在她该怎么得到,直接说自己想要?会不会引人怀疑?
青葛想到刚才自己遭遇的种种。
冷血无情的宁王,刚才要和她行事时,那般粗鲁,那般毫无理由,青天白日的,还不是直接就把她压到榻上。
当她躺在榻上凌乱成泥时,他还不是衣衫完整地站在那里,矜贵倨傲,仿佛刚才那个激烈攫取的男人根本不是他。
就这点来说,自己就该要点补偿,这是应得的。
青葛想明白这些,便直接抬手一点,道:“这个,这个,还有这几个,都给我拿过来。”
她胡乱点的几样,其中便有杜仲王雄花。
崔姑姑看了,垂着眼恭敬地道:“是。”
旁边的孙管事却欲言又止,最后到底是有些为难地道:“娘娘,其它的,你尽可随意调配,不过这一株杜仲王雄花,听起来殿下似乎另有安排?”
另有安排?
青葛凉凉地看了一眼孙管事:“这什么意思,殿下都说了,让我随意挑选,你给我把清单拿来,却又说不能给我?”
这什么小气的王爷!
孙管事一听,忙道:“这……这也是王爷吩咐的。”
青葛便勾唇一笑,很有些嘲讽地道:“行,劳烦孙管事,现在就把王爷请来,他堂堂亲王,帝王之子,难道还能出尔反尔吗?”
第12章 大补品!
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青葛心里也很快做了打算。
反正这宁王嘛,他就是这样的性子,自己一味忍让的话,并不能得到什么。如今反正四万两银子已经到手,这甘蔗上最甜最好咬的她吃了。
她再是忍气吞声,熬两个月,也不过是再得三万两,想想实在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这个时候能捞就捞,不能捞自然是赶紧跑。
自己干脆就去找他,就要这杜仲王雄花,他如果不给的话,自己当然不高兴,凭什么不能对他拉下脸去!
青葛认为,自己应该时刻记住,自己不是什么卑微的暗卫,而是夏侯氏嫡女,她应该端起这个身份来和他对着干。
若能要到,她自然是赚了,若不能要到,那就恼一下。
恼了后,她就可以趁机跑出去玩,使使性子,然后趁机浑水摸鱼行事。
当下主意已定,她越发理直气壮,于是便命孙管事准备软轿,她要直接过去天鸿阁去见宁王。
孙管事一听自然吓了一跳,面有难色的样子。
崔姑姑也是蹙眉:“娘娘,这不合适吧?”
青葛听此,淡扫了一眼这二人:“为什么不合适?难道说,我堂堂宁王妃,这府中还有我去不得的?我想见我的夫婿,不可以见吗?”
之后,她轻笑,对旁边的罗嬷嬷道:“罗嬷嬷,你不是已经熟记皇室宗亲间的规矩吗,可记得有这种规矩?”
罗嬷嬷便恭敬上前:“回娘娘,奴婢不曾听过这样的规矩,我们往日在夏侯家,主人便是主人,奴婢便是奴婢,若真有这样的奴婢,早拉出去打了。”
青葛听到“拉出去打”,便想起来自己,莫名挨了一百鞭。
她揉揉额,将这回忆赶紧赶到一边,之后道:“看来我们的规矩有些不同,罗嬷嬷,你赶紧向孙管事和崔姑姑学学规矩吧,毕竟入乡随俗,免得让人笑话了。”
孙管事看得无言以对,这主仆二人可真会嘲讽人。
崔姑姑更是好笑,她当即道:“娘娘说这话,倒是折煞我等,我等哪里敢阻拦娘娘,只是这里不是别处,这是宁王府,宁王府地处禹宁,为边境重地,宁王府中机密重重,这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胡乱走动的。”
青葛:“我为王妃,便是王府女主人,难道我身为女主人,这后宅之中还有什么是我不能去的地方吗?”
她望着这二人,一字字地问道:“还是说,这是殿下的吩咐,要你们防备着我这王妃?那也行,什么都不必说了,你们把殿下请过来,我还直接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崔姑姑蹙眉,满是不甘愿,孙管事却打圆场,笑着上前禀报,说要过去请示殿下。
青葛直接冷下脸,不容置疑地道:“不必了,准备软轿。”
这一声令下,孙管事和崔姑姑对视一眼,都颇为为难。
青葛也不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等着,场中陷入了寂静无声的对峙中。
良久,反而是崔姑姑先开口:“娘娘既执意如此,我们也不好阻拦。”
她看向孙管事:“还是为娘娘备轿吧。”
孙管事怔了下,疑惑地看向崔姑姑。
崔姑姑道:“娘娘的吩咐,你我哪敢不从。”
崔姑姑和孙管事再不说什么,赶紧去准备软轿了。
待孙管事和崔姑姑出去,罗嬷嬷从旁直皱眉:“娘娘,你这是?”
青葛笑着道:“当然是去问罪于王爷。”
罗嬷嬷无奈:“你没看出来吗,崔姑姑可不是好惹的,我听说殿下不喜女色,房中连只雌蚊子都没有,他如今却让这崔姑姑掌控王府诸事,崔姑姑必有过人之处。”
青葛:“罗嬷嬷,你这样精明的人,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殿下所谓的不喜女色,是鄙薄那些意图谋算他男色的,但对待那些为他鞍前马后的,他眼里可不分男女,只有能干和不能干。”
王府中除了崔姑姑是女管事外,其实千影阁也颇有一些女暗卫,王爷素来都是一视同仁,赏罚分明,不分男女。
罗嬷嬷:“娘娘,这些我自然懂的,但是你看今日,孙管事不想备轿,反而是崔姑姑主动备轿,你说这说明什么?”
青葛故意道:“说明崔姑姑识大体,敬重我这个王妃。”
罗嬷嬷跺脚:“这哪能呢,这分明是给娘娘挖坑,要娘娘往坑里跳。”
她这么说着,见青葛并无反应,想着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她哪里懂这些!
当下便详细解释道:“她故意的,故意让娘娘过去殿下那里,就是要娘娘犯了殿下的忌讳,触怒了殿下,这样以后殿下便会冷落娘娘了。”
青葛:“好像有一点道理。”
罗嬷嬷见青葛赞同,当即越发分析道:“她年纪马上到了,却是不好继续以宫廷女官身份留在王府,要么回去宫中,要么就得嫁人,但是殿下那性子,她也轻易不敢提,唯恐连这个位置都不能得,所以现在也在谋求着一个机会,好留在王府中做个郡夫人。”
显然对于一个女官来说,如果能得到宁王身边郡夫人的身份,于她来说便是想都不敢想的好归宿了。
罗嬷嬷分析得极好,这也是崔姑姑甘愿为谭贵妃所驱使的原因。
不过……
青葛轻笑了下,反问罗嬷嬷:“罗嬷嬷,你要记住,我可是夏侯氏嫡女,是宁王府王妃,是皇家儿媳妇。”
罗嬷嬷一愣,疑惑地看向青葛。
青葛:“我身为夏侯氏嫡女,跑来王府受这种气?我若太过忍气吞声,那才是让人奇怪,你见过这样的世家门阀嫡女吗?”
罗嬷嬷看着青葛那俨然一幅真王妃般的傲气,一时无言以对。
不过想到这样才能装得更像,到底是勉强道:“说的也有些道理……”
很快孙管事准备了软轿,青葛上去软轿,崔姑姑亲自陪同她过去天鸿阁
这王府占地颇广,乍看之下,碧梧翠柳,水木明瑟,其间有亭馆、园圃、桥道等,掩映着湖光山色,看得人心旷神怡。
只是青葛自然明白,这亭馆幽邃,以及这曲廊逶迤,其实都是遵从了奇门遁甲之术,寻常人踏入其中,是万万不能轻易走出去的。
如今青葛坐在软轿中,悉心感受着这府中安防布局,她如今离开这一段,府中诸般防守倒是不曾有什么变化。
不多时,软轿折入一处长廊,沿着长廊往前走,已经隐约可见翠阁红亭,如此走了约莫几十丈,跃栏旁的翠竹越发稠密起来,忽而一个转弯,便见前面一片松楸,而就在松楸之中,见一丹楼翠阁,那便是天鸿阁了。
这天鸿阁看似不过是寻常阁楼,其实机关密布,防守严密。
只如今青葛所能感觉到的,在天鸿阁后面的飞霞楼,以及“工”字覆脊上,便分别有两名暗卫把手着。
自己突然出现,那几位暗卫似乎还互相交换了手势。
青葛略抬眼,在密布的竹林中,精准地捕捉到了他们的动作。
其中一个暗卫在眼前画圈,并指了指耳,做了一个蛇隐的动作。
这暗语的意思是,多留心,保持沉默,不要说话,适当时候可以撤远一些,以免冲撞了主人。
这府中消息传得快,她上软轿的时候,府中当值的暗卫已经知道宁王王妃过来天鸿阁,不过他们并没阻止——从这点来说,这位夏侯氏嫡女在宁王心中还是有些份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