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葛:“不错……兴许就找到了。”
晚照听着,噗嗤笑出声,之后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总有几个相似的,反正现在殿下一面继续找之前的使刀高手,一面又要去追查这女军士,也是忙得很。”
青葛:“我的雪球呢?”
晚照:“哎呀,你怎么突然提什么雪球?”
青葛没什么表情地道:“惦记。”
晚照便笑了:“你放心,我帮你养着呢,便是我顾不上,万钟也会帮衬着,这小狗最近喜欢跑出去玩,估计就在这条街上玩呢。”
青葛:“它总跑出去?”
晚照:“对,你不用操心,根本不怕丢,对了,你说你现在升官发财了,是不是也应该为自己寻一个如意郎君。
青葛听着,无精打采:“罢了,我如今哪有那兴致,我现在只一心要养好雪球的主人。”
晚照惊讶:“雪球的主人?”
青葛一本正经地道:“我自己。”
晚照笑得差点眼泪落下来。
说笑一番后,晚照摆着妖娆曼妙的身姿走了,青葛略收拾了,想着先把雪球找回来,之后便去面见宁王。
这次她从缥妫回来,有许多互市结盟的细节需要禀报。
她走出宅院,寻找雪球,这么寻着时,倒是想起晚照说的,什么美貌郎君。
以前的她以为自己可以,如今她知道自己不行。
曾经沧海,看过巫云,这世间再没有什么能入眼了。
今生无望,下一世若有机会,她希望能和这个人共白首。
她这么想着时,发现雪球根本不见人影,这街上哪里有雪球?
她当下也有些急了,想着晚照实在不靠谱,当即赶紧四处寻,实在没办法,她只能问起王府侍卫。
侍卫一听:“你是说一只大白狗?”
青葛:“是。”
侍卫道:“刚才进去王府了。”
青葛:“进去王府?”
她是住在王府外的,雪球不可能轻易踏入王府,王府往日规矩严格。
侍卫:“是。”
侍卫不再多说,青葛也没办法,其实心里多少有些担忧,怕雪球就此遭遇不测,当下不敢耽误,连忙进去府中寻找。
她施展轻功,各处寻了半晌,并不见人影,最后问起府中暗卫,才知那只狗竟跑到了果园中。
她不敢耽误,赶紧跑过去果园,谁知道刚到果园,便听到一阵汪汪声,还有小孩子稚嫩的笑闹声。
她骤然抬首,果然看到了雪球。
就在果园的凉亭旁,雪球雪白的身体正追逐着一只彩色的小皮球,而花丛旁,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娃儿正拍着手,笑呵呵地看着雪球:“白白,快抢,快追!”
小娃儿着一身金丝绣云龙纹的锦袍,锦袍边沿用了白狐毛,衬着稚嫩好看的小脸,雍容华贵,却又玉雪可爱。
他颈子上挂了长命锁,如今因为跺着脚为雪球呐喊,长命锁便一跃一跃的,都要飞起来了。
青葛一眼认出这便是小世子。
雪球,小世子,他们正在一起玩球。
安好地,欢快地,一起玩球。
这个画面瞬间安抚了青葛,让她的心格外宁静。
阳光洒在一地草青之上,小世子拍着小手在叫,旁边的雪球仿佛被鼓舞了,越发用脑袋拱着小皮球往前跑。
软糯糯的小娃儿,圆滚滚的小狗儿,还有一只在滚动的五彩小皮球。
这一刻青葛觉得藏在自己内心深处所有的伤痕,都在以她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她沉默地躲在暗处,看了很久后,才不着痕迹地隐身而去。
青葛自缥妫归来后,去面见宁
王。
再次见到宁王,她发现如今的宁王似乎变了许多。
他今日着了一身金丝暗纹的墨色襕袍,一头乌发也只是简洁严肃地用玉冠束起。
按说并没什么可诟病的衣着,中规中矩,可对于昔日总是过于骄矜张扬的宁王来说,显然是不对的。
他整个人似乎都黯淡下来,沉淀下来。
以至于她看到他时,尽管天鸿阁的银炭温暖如春,她依然感到了万物萧条的寒凉。
她有些意外。
宁王翻看着青葛递上的呈报,问了几个问题。
青葛一一禀报了,看起来宁王并没什么疑问。
至于她暗中做的那些事,自然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人会知道。
宁王问过后,随手将呈报放到一旁,之后突然道:“往日你在王妃身边,可还记得她曾经留下什么笔墨?”
青葛想了想,摇头:“不曾。”
她肯定地道:“属下在王妃身边时间并不长,但那段时间,确实不曾见王妃动过笔墨。”
宁王:“她怕是根本不会写。”
青葛:“……”
她缓慢地看过去,幽深的眸子中神情难测,里面没有一丝光。
宁王:“她不会写字,只勉强认识几个字。”
青葛:“这就不得而知了……”
她也终于知道温正卿和晚照提及“找王妃”时神情间的异样,今日的宁王已经毫不避讳地和人谈起王妃,谈起王妃不识字,谈起王妃不会写。
仿佛这并没什么大不了。
他已经不再和人说他的王妃如何才貌双全如何秀外慧中了。
宁王显然有些自话自说的意思:“这几日,孤会离开禹宁,已经交代温先生协助处理好王府各项事宜,你既然回来了,正好,如今叶闵修身养性,今日似乎去山中拜佛了,让万钟帮衬着,你来打理千影阁。”
拜佛……?
青葛惊讶。
宁王诧异地看过来,显然对于她的惊讶感到有些不懂。
青葛压下心中疑惑,之后缓慢地道:“属下遵命。”
她离开天鸿阁后,当即赶往千影阁,先了解了如今阁中事务,之后问起宁王寻找王妃一事,这才知道,原来是晚照所说的“女军士”的线索。
据说那位女军士出身贱民,为了活命,冒用了一位军户的身份女扮男装进入军中,结果这位女军士竟然真学会一些武艺,且还表现不俗。
本来继续让她这样冒名顶替,她甚至还能立下战功。
就因为宁王排查各大驻军中“身形纤细”的,倒是把她寻出来,由此被勘破了身份。
因为此女是约莫大半年前进入军中的,时间上倒是多少可以对上,宁王自然怀疑这就是了。
偏偏军中送来的画像,虽略显模糊,但相貌竟然有几分相似,这让宁王几乎是恨不得放下一切,扑过去寻找。
青葛听着,一时无言,心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想来女子习武从军的也不少见。
只可惜因为自己的事,倒是连累了她,害她就此败露了。
只盼着她能逃得生天吧。
彤云密布,朔风渐起,宁王率领属下,直接前往皇都。
宁王神情冷漠,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所有人心里都是萧条的,就连马蹄声都听起来有气无力。
众人跟随宁王一路赶去,终于寻觅到那位女军士的踪迹,因宁王已经提前下令,是以并不敢有人伤她,可显然这位女军士并不能明白千影阁暗卫的意思,她只觉得自己被更多人追杀围剿。
所以她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一直在疯狂逃命,一路逃进深山中,对于任何人的接近都充满抵触。
千影阁众人投鼠忌器,拿不得杀不得,劝也不能劝,一时场面僵住,十几位高手围在这山坳中,竟是胶在那里,莫可奈何。
待到宁王亲自到来,对方已经藏在深山中四五日。
宁王想尽办法,终于亲自在一处山洞中寻到对方,对方反抗激烈,弄得浑身是伤,且因在山中流浪,饿了四五日,其状凄惨,几乎奄奄一息。
宁王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知道,对方不是自己的王妃。
她体型确实和王妃相似,甚至这相貌,若按照言语形容,似乎也和王妃相差无几,落在画像上甚至能让人混淆。
但见到真人就知道了,气质迥异,完全不可能是。
不过宁王还是耐心而宽容地安抚了这位女军士,并给她求医诊治。
因她在山中只能野果野兽果腹,又曾经受过伤,身体自是不堪,宁王便命人让她好生照顾补养。
待到这女子稍微恢复,宁王便问起对方来历,对方这才说起来,她的父亲原是一位镖师,走南闯北,武艺高强,是以她自小学会一些武艺,后来她父亲失手打死人,就此落了罪,不肯伏法,四处逃跑,她也跟着父亲逃,从此父女二人没了户帖身份,一直四处流浪藏匿。
因去年冬时父亲得病没了,她守孝三个月,便想着某一条生路,寻到机会假扮了别人去参军,谁知才不过几个月便被发现,仓皇逃跑却又被追杀。
这女子有些无奈地看着宁王:“奴家确实不是殿下的王妃,请殿下放奴家一条生路吧。”
宁王看着这女子,她形容憔悴削瘦,乌发黏在苍白的额上,眸底更是充满忐忑惊惶。
他默了半响,竟不知如何开口。
临走前,他让人好生照顾着,一定要让她养好伤,同时修书一封给当地州府,要给这女子建户帖,放她自由,不许追究她的罪过,她若愿意投军,便随她。
女子自然感激涕零,跪地谢恩。
然而此时此刻,宁王骑在马上,却有寒意自脚底涌上,让他无法安生。
他想起王妃背上曾经有的伤疤,想起她的视财如命,也想起自己曾经下过的格杀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