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他们不会让他们走。
四名暗卫分四个方位,护在宁王和青葛面前。
宁王一把握住青葛的手,淡声吩咐道:“不必赶尽杀绝。”
这话中意思,千影阁暗卫自然都懂。
那些杀手全都是黄教以及时家最顶尖的,又有十几人之多,若是四名暗卫血拼,未必能够讨得便宜,所以他说这个,其实是在告诉他们,拖住他们即可,关键时候可保命为上。
四名暗卫应声,宁王携着青葛便要离开。
阿隼见此,不由哈哈大笑:“谢九韶,你今日死期到了,你以为你跑得了吗?”
宁王淡扫他一眼,手腕微顿,众人便见一道白光闪出,直直地插在阿隼面前。
大家定睛一看,阿隼原是趴在那里的,以手按地,如今匕首恰插在阿隼手背上,刀锋入地半寸,竟活生生将那双手钉死在地上。
阿隼痛得钻心一般,他睁着泛着红血丝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宁王。
万没想到这样的皇室子弟,又是身居高位,竟有这等功夫!
宁王冷笑一声:“让你废话这么多。”
话音落时,他拦腰抱住青葛,脚下一点,身形骤然高飘,竟如大鹏一般腾空而起。
那些杀手见此,瞬间分为两队,一队六人去迎接千影阁四位暗卫,一队十人却是飞扑过来拦截宁王和青葛。
四位暗卫也马上兵分两路,二人抵御杀手,二人前来掩护宁王。
宁王抱着青葛,飞纵向前,却是稳稳地落在一匹马上,那匹马自是上等宝驹,宁王和青葛落在马背上的一瞬间,马已经扬蹄飞奔。
在奔马驰骋的跳跃中,青葛清楚地感到身后男人强硬厚实的胸膛,甚至隔着薄薄布料,肌肤相贴间,她感觉到了男人辐射出的薄薄热意。
——以及那似曾
相识的青竹气息。
熟悉的气息,那是属于昔日宁王妃的一段甜蜜回忆。
这也让她想起昔日,她以夏侯见雪的身份第一次和他相见,他便砍了马车,劫她上马,他便是像今日这般抱着她和她共骑。
她怎么能想到,两年前两个人那样决绝地分开,两年后再相遇,竟是这般境况!
这时,身后传来沉沉的声响:“受伤了吗?”
因为太过颠簸,他的声音高低起伏,嘶哑低沉。
青葛:“没事,殿下,我没事,只是轻伤。”
宁王自怀中掏出一白瓷瓶:“吃一粒。”
奔马驰骋中,青葛拿在手中,手指轻巧地自其中捻出一粒来,直接捂到口中。
吃下去后,顿时便觉气血充沛,疲惫尽散,显然这是补养助力的好物。
青葛:“殿下,这丸药——”
她话音说到一半,便发现不对。
前方便是山路,山林两旁气息不对!
宁王显然也察觉了:“看来这次黄教倾巢出动,他们的消息很灵通。”
青葛咬牙,愧疚不已:“他们是跟着我来的,是我连累了殿下你!”
宁王安抚地握住她的手:“不是,你想多了,我稍后给你解释。”
话音刚落,骤然听得急促尖锐的破空之声,随之便有利箭射来,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如雨一般。
两个人都是反应迅疾的,几乎同时一个纵跃,身形暴起,同时以刀剑格挡,之后迅速后撤,齐齐撤到一处山石前作为倚靠。
奔跑的骏马发出激烈惨痛的嘶鸣声,那匹马身中数箭轰然倒地,无数利箭狠狠没入三寸,马已如刺猬一般。
看着此情此景,青葛便是身经百战,也不免悚然。
和她一起骑马的不是别人,是宁王!
若宁王有个万一,她万死难辞其咎!
须臾间,便有十几名高手蹿出,为首的却正是黄教的老熟人冯雀儿。
夏侯见雪入黄教后,第一个投奔的便是他。
冯雀儿见到宁王,眼睛都亮了,呲牙一笑:“可让我看看吧,我这是逮着谁了?”
青葛意识到情况不妙。
宁王身份贵重,必有暗卫相随,如今为了救她,四位暗卫被拖住,此时两个人孤单影只,冯雀儿武功了得,又带着这么多人马。
她和宁王只怕是难逃一劫。
她略侧首,对宁王道:“殿下,我们左前二十四处方位有一破绽,我来掩护你,你先走。”
宁王:“走?什么叫走,不就是逃命吗?”
青葛:“寡不敌众,为何不逃?”
宁王:“要逃一起逃,我能丢你在这里?”
冯雀儿站在一块巨石上,远远地看着这边情景,笑道:“不错,今天见识了好戏,你们这是文戏,等会我们得看看武戏。”
他这么说的时候,那些杀手已经手持刀剑紧逼而来。
他们紧紧盯着宁王和青葛,随时可能扑杀。
宁王不曾理会远处的冯雀儿,他锐利的视线紧紧盯着那些杀手,口中却是对青葛说的:“既然遇上了,那就打,本王也不是没上过沙场的人,还不至于怕了他们。”
青葛僵硬而笔直站在那里,持刀而立:“殿下,我吃了刚才的丹药后,感觉好多了,我可以掩护你。”
宁王冷笑,反问道:“我为什么要你掩护?”
青葛一字字地道:“殿下千金之躯,身负重任,禹宁可以无我青葛,但不能无殿下。若殿下有个万一,那禹宁必再次陷入混乱,若如此,我万死难辞其咎。”
牵一发而动全身,若禹宁乱,那西渊必乱,缥妫求之不得的平和将再次被打破。
那是她永远不想看到的。
况且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宁王听到这话,轻叹一声,低声道:“青葛,你还记得吗,我曾说过,有一个人劝我仁厚宽容,当时我以为我懂了,其实根本没懂,现在我却彻底懂了。既然懂了,那今日,曾为禹宁出生入死,曾为大晟立下汗马功劳的战将,却因此被奸佞之辈记恨,欲铲之而后快,我身为禹宁王,身为千影阁之主,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带了几分沙哑的震颤。
青葛万没想到他这么说。
他不是在说他的王妃,而是在说他的下属。
虽然青葛知道,他这话就是睁眼说瞎话,换个下属他不会这么干。
但……她不得不承认,她还是感动到了。
她隐隐感觉,他在为当年随云山那句“你不配”找补……
这时,一名杀手蠢蠢欲动,便要扑过来。
宁王盯着这个杀手,眸光冷寒,口中却是道:“我这个人在其位便谋其职,昔年我入行伍,也曾经和将士同生共死,今天你既遇到麻烦,我会自己逃吗?”
说完这话,他一剑刺出,迅猛凛冽,杀气腾腾,那杀手应声而倒。
杀手的闷哼声中,血气弥漫,宁王怒气张扬的声音窜传入青葛耳中,稳稳落在她心里。
片刻的消化后,青葛便仿佛听到咔嚓的一声。
那是包裹着自己的坚冰破碎的声音。
她抿唇,沉默地将胸口的诸般情绪压下,握住自己手中的刀:“好,既如此,青葛和殿下共进退便是。”
宁王听此,挽唇一笑,道:“我会保护好青葛,青葛也记得保护好我。”
青葛:“是,殿下。”
宁王:“不用担心,虽说他们人多,但我们未必不能胜,我们熟读兵法,他们是乌合之众。”
青葛:“那现在——”
宁王没说什么,他径自握住青葛的手,携了青葛,两个人迅疾退至一旁竹林之中。
这竹林中乱石丛生,枝叶繁茂,处处都是阻挡,这对宁王和青葛来说,显然是最合适的。
成片的杀手只能单独行动,他们将被分散开。
青葛顿时意识到了他的用意。
宁王很快寻到一块两人多高的山石,这山石前方是乱世和密布的翠竹,任何人一旦踏入这里,必发出声响,如此可以防止有人在暗处偷袭。
宁王有力的臂膀略扶着青葛,让她靠在那山石上,之后才道:“你盯着左边方向,我盯着右边方向。”
青葛:“好。”
宁王:“一旦有人偷袭,对我发出暗信,不要擅自行动,我来动手。”
青葛正待要说什么,宁王不容拒绝地道:“你如今筋疲力竭,稍有不慎,出了差池。你若死了,我孤掌难鸣,说不得也会死在这里,你想让本王葬身此处吗?”
青葛听着,一时说不得什么,只能咬牙道:“是,殿下。”
宁王:“他们一共有二十六个人,若他们一起围攻,我们未必能敌,但若一个个来,胜的必是我们,所以我们现在要引他们来攻,一个个地杀,若能杀他们过半,我们便能突围出去,不必恋战。”
青葛明白:“好。”
当下两个人肩背相靠,各自盯着自己的方位。
她曾经和白栀并肩作战,曾经和晚照陷入包围之中,也曾经和万钟有过交手,但她从来没有和宁王联手御敌。
宁王日日晨间练剑,但练的是君子之剑,是气定神闲的舞剑。
今日青葛才知道,她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这个
男人。
自小金汤玉露养大的皇子,大晟天子最为宠爱的儿子,他不是徒有其名的花架子,他练的剑,能杀人,还很会杀人。
此时的他下手狠辣,一把剑使得风生水起,出手必见血。
如此一番拼杀后,他们脚底下已全都是尸首,两个人据山石而立,几乎杀了一多半的杀手。
除了冯雀儿外,他们只有约莫十二个人,且其中两个还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