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葛缓慢地看向夏侯见雪,之后道:“你放了他们,放了他们,我告诉你。”
夏侯见雪:“你先说。”
青葛轻笑:“你们应该知道我的轻功不错,那些火器伤不了我,你放不放他们,他们死不死和我无关,但是你一定死,而且你永远不可能知道真相了。”
夏侯见雪一个咬牙,终于道:“放。”
几个教众面面相觑,他们有些犹豫,若放了,他们必死无疑,若不放,还有一线活路。
夏侯见雪嘶声道:“放!”
几个教众虎视眈眈地望着青葛,不甘心,不过到底放了。
那几个妇孺吓得腿都软了,哭也不敢哭,感激地看了眼青葛,便慌忙跑出去了。
等几个妇孺离开后,青葛便听到外面动静,显然宁王会带人闯进来。
她这才对夏侯见雪道:“这个孩子就在千影阁,以后会是一位暗卫,你们永远不知道千影阁的苦训有多残酷,他会经历我曾经经历过的一切,能不能活着走出来,以及活着出来后,会不会被你们杀死,或者被黄教白教蓝教杀死,谁也不知道,看他的命。”
夏侯见雪眼睛都直了。
所以那个备受宠爱养得聪明伶俐的,是青葛的孩子。
而自己的孩子才是那个被毒傻的,还被投入到千影阁接受残酷训练,生死未卜!
她再次抬起手,抚摸着自己的脸。
彻骨的恨意涌上来,她嫉妒到几乎发疯。
二人长相如此相似,结果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她却被禹宁王如此珍惜宠爱!
自己的孩子和她的也如此相似,她的极可能问鼎帝位,而自己的却成了一个傻子!
她尖叫一声:“杀她,杀了她!”
她这话一出,几个教众带着火器迫不及待地冲过来。
青葛早有防备,纵身闪过,一把暗器反手洒出去,打飞他们手中火折子。
那几个教众本就是乌合之众,不过是仗着火器罢了,火折子被打飞,他们完全无回击之力。
这时宁王带领人马闯进来,一拥而上,很快将几个教众控制住,并收了他们的火器。
宁王一步走到青葛身边,稳稳地握住她的手:“没事吧?”
青葛看他一眼:“我如果被这几个三脚猫的人暗算了,那我还不如回家给你当王妃去。”
宁王轻笑:“亏我一直担心你。”
一旁夏侯见雪盯着宁王,她越发绝望了。
她凄凉一笑,终于道:“禹宁王殿下,时至今日,我已再无活路,但我有个问题,至今百思不得其解。”
宁王握着青葛的手,淡漠地看向夏侯见雪:“你是不是想问我,我是怎么看穿你身份的?”
夏侯见雪流着泪道:“是,我想知道,我比起她来,竟如此不济吗?她原本一颦一笑,也都是学了我,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我样样比她好,为什么你竟能一眼看透?”
青葛听着这话,心里多少也有些疑惑。
她也好奇,他是怎么看透的。
宁王:“我看到你第一眼,便知道是假的。”
他说这话时,看向青葛,青葛侧首看向他。
四目相对后,宁王望向夏侯见雪,掀唇一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去地狱问阎罗王吧。”
说完,他抬手示意,一旁侍卫便要上前。
谁知就在这时,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尖锐刺耳的声响,那是兵刃刺入□□的摩擦声。
随之而来的是罗嬷嬷的大叫:“宇兮公主,我杀了她,你看我,我杀了她!”
青葛看过去,却见罗嬷嬷一把刀恰好刺在夏侯见雪胸口,血汩汩流出。
夏侯见雪用不敢置信地望着罗嬷嬷:“你,你——”
罗嬷嬷心疼地抱紧了夏侯见雪:“往年我疼你爱你,你可知为何,因为你长得太像宇兮公主,我心存弥补,但这么多年,我大错特错,我为了你害她,我总要赎罪,但你不要怕,我既陪了你这么多年,今日我会陪你一起上路!”
说完,她望向青葛,跪在那里,哭着道:“现在,我杀了她,你不必原谅我,我苟且偷生这么多年,自己去向雅回王请罪。”
青葛静默地看着这样的罗嬷嬷,依然不曾言语。
罗嬷嬷悲凉苦笑一声,拎起刀,狠狠刺中自己心口。
当血自口中涌出时,她艰难地道:“公主殿下,那个孩子……是雅回王的血脉,求求你了……”
说完,她无力地栽倒在那里。
青葛望着罗嬷嬷的血,看了好一会,才缓慢地抬起眼,望向夏侯见雪。
夏侯见雪捂着流血的胸口,流着泪,颤巍巍地看着罗嬷嬷,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恨,有渴望,也有痛。
此时周围教众都已经被拿下,宁王抬手,命众侍卫先行退下去。
夏侯见雪撑着最后一口气,抬起头来,望向青葛:“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和阿兄私通,以至于暗结珠胎吗?”
青葛:“为什么?”
夏侯见雪眸中凄苦:“我虽是夏侯氏的女儿,可因为我生在缥妫王室,这些年一直被质疑,母亲柔弱,父亲忙碌,我在后宅之中过得并不好,唯有阿兄和嬷嬷对我好,可阿兄总是在无奈叹气,他总是说我像一个人,罗嬷嬷也说我像那个人,他们疼我爱我,但我总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在他们心里永远比不上那个人。”
她口中涌出一股血来,艰涩地道:“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我知道,我要赢了她,我要比她更好,让阿兄更在意我。”
青葛听着,便懂了。
夏侯见雪:“我不管用什么代价,就是要阿兄记住我,要他心里只有我!可我……可我到底失败了,他没心,他依然只惦记着你。”
她最后望了一眼青葛:“我倒是羡慕你,死去的人,让所有人心中都不得安宁,让他们一直记挂着。”
说完,她瞳孔涣散,无力地歪在那里。
她也死了。
走出这农家宅院时,青葛没说话。
这时也有暗卫前来禀报,提起夏侯止澜,据说阿隼已经死了,被人刺中心口,从刀法来看,刺中阿隼的是一个并不会武功的人。
显然,是夏侯止澜。
夏侯止澜说他不喜厮杀血腥,但现在他用那双他自认为很干净的手,杀死了自己的忠仆。
于是青葛越发沉默,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这些人和她没关系,她不想认识,不想知道。
宁王命人好生安葬了夏侯见雪和罗嬷嬷,便带着青葛离开。
并不曾要侍卫暗卫跟随,只自己陪着她骑马往回走。
这么行着间,宁王陡然勒住马,停了下来。
青葛也停下,看向宁王。
宁王并不解释,翻身下马,之后矫健地跃上青葛的马。
他从青葛手中拿过缰绳,将她拢在自己怀中。
对此青葛并没有挣扎,她任凭他抱着自己。
宁王从后面将青葛搂在怀里,低声道:“没关系,不会有人看到。”
青葛有些无力地仰靠在他的胸口,喃喃地道:“也没什么,我现在什么都不在意了。”
宁王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搂着青葛,就这么信步散漫前行。
天色已晚,夕阳西下,远处炊烟袅袅。
宁王在青葛耳边轻叹了一声:“难过了吧?”
青葛微微合着眼睛,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道:“也说不上难过,就是觉得心里空空的,很不是滋味。”
宁王低声道:“真傻,这就是难过。”
青葛望着上方的天空:“是吗?这是难过?”
宁王双手在她前方交叉,将她拢了一个密不透风。
他温声道:“如果心里实在难过,你可以哭出来。”
青葛无精打采:“不太想哭,她们不值得我掉眼泪。”
确实不值得。
曾经她认为,对不起她的人活该死。
只是看她们这样死了,她心里并不舒服,甚至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而想起罗嬷嬷那个让人觉得荒谬的毒杀,她更是浑身无力。
宁王低首,安抚地轻吻着她的脸颊:“他们确实不值得你掉眼泪,但是你现在心里难过,那就勉强难过一晚吧,等睡一觉就要全部忘记。”
青葛听他这么说,倒是觉得有趣:“可能明天我便会忘记。”
宁王:“那个孩子,我早就命人把他自千影阁带出,命人悉心教导,他现在过得还好,因罗嬷嬷下的那毒,不敢说顶尖聪明,好在也有寻常资质。”
他淡淡地道:“至于以后,看他自己造化吧,若有必要,也可以把他送回缥妫王室。”
青葛自然没想到。
宁王:“两年前我查到你身世的时候,便这么做了。”
青葛静默了很久,喉咙有些哽咽:“为什么?”
宁王:“到底和你流着同样的血脉,怎么忍心太过苛刻?况且也怕有一日你会后悔,所以想着先安置好这个孩子。”
青葛便仰脸,让自己眼角的泪不要流出来:“不值得……但你这样,我很感激,就这样吧。”
她言语有些混乱,但宁王听懂了。
他安抚地抱着她:“过去的事都不要去想,以后你有我,还有承蕴,我们会在一起,会好好的,也许我们还可以再生一个——”
说到这里,他停住:“罢了,还是不要了,其实承蕴这孩子还不错,有他,就很好了。”
青葛没想到宁王已经想这么远了。
于是她也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道:“我不想再要什么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