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着雪,片片雪花轻盈飘落,落在冒着白汽的肉汤中,这个时候抿上那么一口肉汤,浑身上下都舒坦起来,暖和起来。
小世子喝得额头冒汗:“这肉汤真好喝!”
他竟整整喝了一碗半那么多,喝得小肚子都圆滚滚的了。
雪球啃骨头啃得惬意,美滋滋地四处乱窜。
晚间时候,青葛被村中妇女围着说话,宁王则和姚老爹他们聊起来,聊了如今禹宁和缥妫的互市,也聊起村落的生活。
这几年得益于商路的开通以及互市,姚老爹他们日子比之前富足许多。
姚老爹笑着说:“不说其它,如今我们有了盐巴,肉汤喝着更香了!这都多亏了殿下你,和我们宇兮公主!”
说起这些时,众人望向宁王的目光充满感激和敬仰。
宁王想起往日种种,轻笑一声:“记得当年缥妫使团前往禹宁,小王也曾经和姚老爹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当时不知拙荆和缥妫的渊源,倒是多有为难。”
姚老爹也笑了:“殿下说哪里话,殿下对我缥妫有大恩,我们自会铭记在心。”
青葛和村落中娘子们这么聊着,还用了当地一种果子酒,那果子酒颇为香甜,她喝了后,身体越发暖和舒融。
晚间时,她回去他们为自己安排好的房中,那是村落中最好的了,里面壁炉烧得很旺,隔壁房间还有热水可以沐浴,这显然是极为奢侈的。
青葛简单沐浴过,不知道是不是喝了果子酒的缘故,她只觉气血上涌,头也有些发晕。
她想着自己到底不胜酒力,便钻到被褥中。
被褥是厚重的毛毡,他们不种植棉花,布料于他们来说是金贵的,冬日天冷便是粗暴简单的毛毡。
那毛毡摩擦着肌肤,于是身体竟有种说不出的酥麻感。
她微合着眼,胡思乱想。
这时,她听到外面动静,还听到说话声。
外面风很大,姚老爹拎着一盏马灯来送宁王,两个人说着话,似乎在说起这次的西渊结盟会。
姚老爹也要带领族人一起参加,不过会晚几日去,到时候大家可以在结盟会再会了。
两个人说了一会话,姚老爹便客气地先走了,临走前想起什么,告诉宁王这里烧了热水,可以沐浴。
青葛便听到,姚老爹再次告别,宁王推门进来。
门推开时,尽管有厚重的毛毡帘,依然有风嗖嗖嗖地吹进来,青葛脸颊以及半边颈子露在外面,冷风吹拂过,她竟感觉到了男人清冽的气息,熟悉的、青竹的香。
似乎……从她一开始替嫁和他在一起时,他便是这样,这么多年了,一直这样。
宁王将马灯挂在角落,之后走到床边,撑在她耳侧,伸手试探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气息沉沉地在她耳畔问:“睡了吗?”
青葛咬着唇,她不想搭理,只哼哼了声,便拉了拉毛毡,把自己裹得严实。
宁王注视着她的后颈,看了一会后,便抬眼看这房中布置,见到一旁有个小隔断,便起身,径自先去沐浴。
青葛闷闷地躺在毛毡中,却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他那双大手很暖和,也很有力,修长的手指上有着修剪整齐的指甲。就在刚才,他抚过自己发时,指尖擦过后颈,她感觉到他指腹间的薄茧,以及骨节凸出来时的咯感。
这让她忍不住遐想,忍不住想要很多,于是耳根便隐隐发烫,心跳竟然也加速了。
她只能埋首在枕间,胡乱听着那边动静,他果然在沐浴。
天寒地冻的所在,沐浴并不容易,这一路他们沐浴几乎不多。
他速战速决,之后便来到床榻旁。
青葛屏着呼吸,等着。
他竟然俯下来,伸到厚实的毛毡中,寻到了,以食指轻探。
青葛是略趴着的,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那双手臂,修长结实的手臂上残留着些许水滴,他正深入,并逗弄着她。
她咬着唇,想忍住,不愿意被他发现自己在装睡。
可他是如此明目张胆,毫不顾忌地长驱直入,青葛心狂跳,脸上火辣辣地烧着,手也忍不住攥紧了毛毡,脚趾头紧绷着。
在陡然翻过一道巅峰后,她一下子卸了力,无力地趴在那里,大口地呼着气。
宁王此时气息依然是平稳的,他有条不紊地掀起毛毡,从中抓住她的脚踝,之后,陡然提起来。
青葛发出一声低低的叫。
她怕人听到,只能将自己闷到枕头中。
线条流利的长腿自那层叠的毛毡被中抬起来,青葛下意识踢他。
宁王却径自将那腿扛在自己肩上,猛地掀起毛毡,以着千钧之力,咕滋一声。
之后便是气势磅礴的凶猛。
憋了一路的男人,要多生猛有多生猛,身上挂着的毛毡被抖落,青葛几乎被倒提起来,就那么狠狠地被入着,入得发丝凌乱,两手胡乱扒拉。
外面的风在呼啸,掩盖了壁炉中柴火燃烧的声响,也掩盖了所有暧昧的水声。
在姚家村落逗留了两日后,他们一家三口带着雪球出发,前往缥妫的都城士安城。
因西渊结盟会即将举办,西渊各国人马已经陆续赶来,他们这一路上倒是遇到各方人士,多是西渊各部落的,可以看得出,这几年和大晟的互市,他们境况比之前好了许多,穿戴富足,出行马匹都看着威武几分。
距离士安城越来越近,可不知道是不是近乡情怯,青葛心里竟莫名有些忐忑。
也许不是忐忑,而是一种更轻微的、让她不太自在的情绪,如同淡淡雾气笼罩在胸口。
之前和乌缇公主相认也就罢了,她和乌缇公主颇为熟识,相处起来没什么不自在。
可是现在,她要面对胜屠家族的更多人,也面对如今的缥妫王。
她知道胜屠家族因为她父亲的缘故,注定对她有更多期待,只是这期待一层层地压过来,她多少有些不适应。
宁王敏锐地捕捉到青葛这种异样的情绪,他作为一个旁观者,倒是看得清楚,显然对于青葛来说,适当的距离反而会让她更平静自在。
多年不见的亲人重逢,大家抱头痛哭激动万分,之后呢,坐下来该怎么样?这对青葛来说是陌生的,她不会应对这些,正如昔日的她没办法坦然伸出手抱起一个哭啼的孩子。
这是她性格中孤冷的一面,需要她自己去克服,便是亲如夫妻,他也没办法劝慰什么,只能沉默地陪在她身边。
让两个人没想到的是,这一日他们还未抵达士安城,便突然见前面传来鼓乐之声,伴随而来的还有齐整的脚步声,以及喧闹人声。
青葛意外地看过去,一看之下,也是惊讶。
那行人穿了狼皮大氅,衣着华贵讲究,而为首的那个,更是头戴金冠,气势威严。
青葛认出,来人正是现任的缥妫王胜屠翎云。
胜屠翎云一眼看到了青葛,顿时激动起来。
他竟不顾身后众人,踏着雪,快步走来,急切地走到青葛面前,激动地握着青葛的胳膊。
这对青葛来说有些猝不及防,也有些不适应,不过她并没挣扎。
胜屠翎云迫不及待地打量着青葛,这么看着间,眼眶泛红:“宇兮,是你,宇兮!”
青葛眼睛湿润了:“阿兄,是我。”
胜屠翎云喉头哽咽,他紧紧攥着青葛的肩膀:“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寻你,你不知道……你父亲当年曾经给我留下一封信,他叮嘱我,要我好好照顾你。”
说着间,他几乎落泪,悲怆地道:“我找你找了这么多年哪!他们都说你已经不在人世了!”
青葛愧疚:“阿兄,是我不好,几年前我去缥妫王宫,没敢和你相认。”
胜屠翎云苦笑:“其实那时候我便觉你很是熟悉,我当时猜到你也许用的假面,毕竟千影阁易容术独步天下…但你并不愿意承认,我也就不想拆穿你。”
他的声音略带着颤抖的热切:“现在,我要告诉你,我们胜屠家族对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直觉,哪怕你完全变了模样,哪怕你并不会我们的语言,我依然能认出你。”
青葛几乎想哭:“阿兄,怪我,怪我当时想太多了,竟不敢和你们相认!”
胜屠翎云:“没什么,现在也不晚。”
说着间,他望向身后的众人,激动地大声宣布:“你们看到了吗,这是胜屠宇兮,雅回王的女儿,这是我的妹妹!现在,她终于回来了。”
他声音豪迈洪亮,传入每个人耳中,所有的人都激动地大声喊着,也有人上前,要跪拜青葛。
青葛连忙阻止。
胜屠翎云和宁王也彼此寒暄,因宁王身份特殊,自然引来周围各部落人士的围观,胜屠翎云便先请他们上马,迎接他们回去宫殿。
接下来的一切,于青葛来说,便犹如一场梦般,在这位堂兄的引领下,她陆续见到许多族人,那些族人大多年纪比较大了,有些还曾经抱过她。
他们会对她说:“你记得吗,那年我去拜见雅回王,曾经给你带了软糖。”
“你现在宫殿台阶上,穿着小貂皮袍,你还冲我招手!”
他们说起的事,青葛大多不记得了,不过也有个别事情是有模糊记忆的,此时那些模糊到被自己忽视的记忆因为他们的话而清晰起来。
这让她想哭。
时至今日,她终于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她便是胜屠宇兮,这里是她的故乡!
她回来了,真正地回来,成为了当年的胜屠宇兮!
因距离结盟会还有几日,青葛除了和族人相处,也陆续带着宁王和小世子四处转转,他们逛街,购置各种稀奇的小玩意,品尝这里别具特色的美味,这倒是把小世子高兴得不轻,天天像是过年。
此时缥妫的银矿已经开始开采,一切顺利,在街道走着的时候,他们可以看到远处开采的矿山。
宁王看着那矿山,笑道:“说句实话吧,你当初是不是中饱私囊,暗地里做了什么勾当?”
青葛知道他说的是当年自己隐瞒部分录异秘籍的事,她一脸坦然:“本来这银矿开采便是缥妫的,这叫物归原主,完璧归赵,怎么叫勾当呢?”
宁王摇头,笑叹,很没办法:“你倒是理直气壮。”
若是当初,他自然不悦,不过如今事过境迁,很多事也就看淡了。
逛街之余,青葛自然也惦记着去拜拜自己父王的神庙,不过提起这个,她想起夏侯见雪生下的那个孩子,便和堂兄提起。
胜屠翎云听了后,皱眉,详细询问具体,考虑了一番,才道:“还是把他接回来吧,我们胜屠家的血脉,不该流落在外。”
青葛看着堂兄,他眼底尽是真挚和诚恳,也有为人君王的大度风范。
青葛道:“我看情况,若有必要,便把他送回来。”
之前不愿意让那孩子回来,其实到底有些顾虑。
胜屠翎云:“我们这里自然比不得大晟都城的繁华,但雅回王的血脉,我们一定竭尽所能,把他抚养成人,让他顶天立地。”
青葛眼眶有些发热:“好。”
这么聊着间,青葛便提起拜祭神庙的打算。
胜屠翎云:“这几年,我们曾经修缮神庙,也时不时派人前去打扫,你既要去,我派人送你过去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