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霄慢慢走着她后背上的几个穴位,女将军的体型匀称,虽然力气大,但肩膀后背这些地方也并没有长得过分雄壮,摸起来是一层劲韧的手感,很难想象其中竟能蕴含这般大的爆发力,能将千机伞那等重物挥舞自如。
“你说过双亲都在草原上,是在哪个部落?”贺霄忽地问起了这个上次没能得到答案的问题。
后背的按揉让沈北陌的声音略微有些变调,比平时听起来在少了些中气,嘟囔道:“挺远的,没在一个方向,这回是碰不上了,以后我再找机会回去看他们。”
贺霄有些可惜,没再说什么,只专心揉走着她背后的穴位,询问道:“这样舒服吗,手重了跟我说。”
沈北陌的耐受力强,还是被按得哼了一声:“不重。”
过了半晌她觉着差不多了,挣动了两下要起身,“可以了。”
这回贺霄倒是没多阻拦,托着人侧腰让她起身,在瞧见她脸色的时候微微一愣,沈北陌不明所以盯着他:“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除了那天晚上新婚夜里二人掐架气得脸红脖子粗,贺霄还是头一次在沈北陌脸上看见这种漂亮的红霞,将原本深邃明艳的五官,衬出了些难得一见的俏丽模样。
贺霄胸膛的心跳加速了些,还有些不同寻常的期待,指节往她脸蛋上轻轻蹭了下,“怎么脸都红了,真是难得见你这个样子。”
沈北陌蹙眉打开他的手,整了整自己的头发和衣裳,“我这么按你来试试。”
贺霄轻笑着瞧着她这副模样,脾气不怎么好,但又没有真的动气,落在旁人眼中或许会觉得盛气凌人,但贺霄本就吃这一套,也深知这种状态下的沈北陌有多难得,极其享受这种氛围感。
“赫露莎。”他忽地叫她。
“干什么?”沈北陌动作顿住。
他手臂向后撑着身子,笑着闲聊问道:“你练了多少年的千机伞,才有的如今的身手?”
听他打听的是这件事,沈北陌随口道:“我天赋好,第一眼看见它的时候就走不动道了,摸到的时候就比别人顺手,最开始几年还偶尔会切着自己,现在就像是我的第三条手臂一样灵活。”
贺霄本就心猿意马,见着那唇红齿白,视线就越发深沉,他凝视着,然后猝不及防将她拉进了怀中。
沈北陌的四肢力量都稳,半个身子倾盖过去,也没有直接摔进男人怀里,她一动不动盯着他,贺霄先礼后兵道:“给我亲一会。”
沈北陌眯起眼,倒也没有要反抗的意思,贺霄便直接上手扣住她的后腰,将人往怀里按。
他说的亲吻往往都不是只接吻,那双手总是情不自禁往不同地方摸,或许是后颈下颌,或许是用力勒住她的肩头腰身,又或许,是情之所至到别的什么地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沈北陌被他牢牢勒着,身形就好似和那日洞房花烛夜似的,跪坐在了他身上,她两条腿不肯收力,跪上床就直立起来,瞬间身形就高出了面前的男人一截。
贺霄并不介意,仰起头来将她的脖子往下扣了些。
交缠亲吻的声音比气窗外的海风更醉人,贺霄很久没有在这种隐秘舒适的环境下与她亲昵,阖眼吻得沉醉而深入,过了一会他微微睁开眼,一边往里试探着啄吻一边温声道:“松开点,赫露莎。”
沈北陌蹙着眉,一掌控制住他的脖颈,不动则已,一动就是转换了进攻位置,直接从城门闭守到长驱直入,掐着他往里亲。
贺霄就知道她会这样,顺着她的攻势热情回应着,严丝合缝贴合着亲吻,每一次呼吸都能接触到更真实的彼此。
沈北陌后背的衣衫有些松散,也不知那手是怎么钻进去的,她用力往他唇瓣上吮了一下结束了这个绵长又热烈的亲吻,贺霄却是没有想这般潦草结束,鼻息喷洒间,又再顺着脖颈亲了两下,想在她身上留下些属于他的印记。
半晌后,贺霄埋在她颈间的脑袋恋恋不舍离开,胸膛起伏着,轻笑平复自己的情绪,“够了,不能再亲下去了。”
沈北陌仰着脖子,颈窝里因为他说话而有些痒,半睁半阖的琥珀色眼瞳在这种昏暗的光线下,像山里勾魂的鬼魅,淡淡凝视着,似乎没有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停下来。
沈北陌原本立起的腿忽地往下坐了个实心,戏谑笑着,故意调侃看他笑话:“柳下惠,定力不怎么好啊。”
贺霄喉间动了下,似是压抑,顿了半晌后才发出声音:“这是我对你的正常反应。”
他的手往下垫着,想将她稍稍托起些,但接触到的手感却是叫人根本没法遵从心里的想法,迟迟没能做出下一步的动作。
贺霄想,这样的情形下,但凡她再往前挑衅一句,恐怕他就没法考虑什么理智了。
只要再一句。
男人心情复杂矛盾地等待着,沈北陌却只是轻笑了声,起身离开了他的身前,舒适地往床上一趟,“睡了,别吵我。”
“……”贺霄一个人被留在那坐了好一会,方才有些无奈失笑。
傍晚时分,红霞将整个海面都给照亮,沈北陌和贺霄一起跟这一船热情的异族人一起在甲板上吃了顿晚饭,海上自是没什么好东西,但二人都不是挑嘴的人,沈北陌喝到了家乡的马奶酒,高兴极了,沾了酒液的红唇在夕阳下亮晶晶的,看愣了一船的大男人。
但也就只是看看罢了,这种明艳的美丽,叫人兴不起歹念,她将骄傲与自信全写在了脸上,整个人洋溢出来的气质就好像只可远观的格兰玛莎,能够一睹风采已是万幸。
家乡的酒味道醇厚,沈北陌多喝了两杯,靠在栏杆边上吹风醒酒的时候脸颊上都还是红扑扑的。
“看,前面应该是个水岛。”沈北陌心情好,指着前面海平面上的一处,对贺霄道:“我猜他们会去那里补给淡水和吃食,然后就是一鼓作气往珍珠滩去了。”
贺霄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顺着往前看了眼。
“天下什么时候才能不打仗呢。”沈北陌打了个哈欠,懒散地靠着栏杆,“天缅一年要往南邵的海湾进犯十来次,有时候挠挠痒就跑,有时候能打上好一阵。诶,你们楚,真的能把这六国,都给收起来?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干过。”
贺霄道:“这将是个漫长的过程,但事在人为。古书言,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总有人来结束这乱世。”
“嘁,话都是赢家说了算的,成王败寇,输了我认,但别说的一副为天下人好的样子。”沈北陌看他这正经摸样轻嗤了一声,又再眯起眼去吹海风。
天色将暗,就在这晨昏交替之时,水面上传来些许异样的动静,原本在犯懒的沈北陌警惕睁开眸子。
第51章 海边
贺霄与她同时偏头看过去, 两双眼睛盯在同一处,氤氲的水雾上, 有一艘半大不小的木船正阴飕飕往这边靠近,乍一看像是通行路过的普通商船,但仔细看就能发现,那船上的水手力工们都在假装忙碌,实则眼睛一直在往这边探寻偷看。
沈北陌舌尖在上颚扫了一圈,淡淡道:“有点不妙,像是水盗, 冲着来的。”
贺霄自小在内陆生活的多些,这方面的经验不如她丰富, 但也能看出对方来者不善,“人还不少,赶紧先向掌柜的示警吧。”
沈北陌将众人都吆喝出来的时候, 那艘贼船已经没隔多远了, 老板行商多年, 一看便知要出事,赶紧吩咐水手去起船锚,但显然这个行船速度是比不过对方了,只能叫大家伙的赶紧都抄上武器, 人多势众地怼到甲板上去, 希望能震慑一二。
一般游商的船上都会买些兵器镇邪,也能在必要时候威慑贼人,但除了两个学过武术的船卫之外,其他伙计大部分拿上兵器也都只能吓唬人, 明显瞧着生疏。
对面的贼船朝这边径直撞过来,临近时候船上的水寇也不装了, 纷纷从蒙布里抽出明晃晃的大刀来,其中两人甩着铁钩试图将两艘船连接起来,那铁链刚一甩过来,就被沈北陌一左一右踢出去的刀鞘打中,在半空自己绕了几圈打成了结,掉进了水中。
她比船家更像主人,从一个伙计手中拿了把长刀,把玩着立于船头,凛凛海风掀动衣衫,她用草原话朗声道:“识相的就赶紧滚蛋,咱们谁也不招惹谁,要执意找死,就尽管来试试。”
有沈北陌和贺霄这两个一看便知是练家子的挡在前面,效果明显不同,对面的贼船稍有些犹豫,几个虬髯打手面面相觑,回头等着自家主子下令。
而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异族莽汉忽地认出了沈北陌来,惊讶道:“赫露莎,好像是那个赫露莎。”
这个名字在中原的传播不广,但在整个草原上叫出来,那都是相当有名的。
一船的水寇神色犹疑,寻常人也就罢了,但赫露莎是什么人,那是草原联盟里的明珠,还和中原国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即便不提她背后的势力,她本人更是从年少时候就以一身怪力闻名,继承了父亲力量上的优势,传说能以一己之力对抗狼群,越是以寡敌众,她就越是厉害。
“真的是赫露莎?”
“这人可不能随便碰,万一被联盟知道了,是要发怒的吧。”
年轻的船家儿子尼克听着这个名字简直两眼放光,连恐惧都给忘了,“赫露莎,你竟然是赫露莎!”
贺霄的草原话学的不算精通,但看形势也能大概猜到情况,况且对方一口一个赫露莎,显然是被这个名字给震慑住了。
沈北陌笑得张扬,将刀扛在肩膀上,“哟,我离开草原挺久的了,居然还有认得我的,你眼神不错啊。”
听她承认了,对面的贼首神情更加晦涩,不管这人是不是真的,杀了她会不会被联盟知道,但为了这么一艘小小的货船去惹这么大个麻烦,实在不划算。
权衡片刻后,首领扬手高喝:“撤退。”
沈北陌扯起唇角,举起手中长刀,吹了声嘹亮的口哨:“不送。”
贼船偏了方向在水中转弯,有一个瞬间沈北陌恍惚看见某处栏杆后面有半张脸一闪而过,但等她探头再想看清楚,角度已经被偏过去了。
贺霄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问道:“在找什么?”
沈北陌回头看他:“你刚才有没有看见那船上有个戴面具的人?会不会是柳战那王八犊子。”
贺霄一愣,但他并未看见沈北陌说的面具人,心里分析下来觉得有些不太可能:“咱们是落了海猜流落至此,如今战局紧张,他若不是也这么巧出了意外落海,此时肯定是在天缅军营里的。”
“倒也是。”沈北陌想想也觉得可能性不大,“罢了,是不是他也不重要。”
这场变故之后,这整船朴实热情的异族游商对沈北陌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尼克更是看见她就两眼放光,满脸写着崇拜,时不时就趴在旁边想问她那些传闻事迹,跟个小跟屁虫似的,最后还是老板娘怕儿子叨扰到她,给强行轰走的。
贺霄双臂环胸靠在栏杆边上,笑吟吟看着她的侧脸,说道:“看来你在草原上很出名。”
沈北陌不咸不淡睨了他一眼,跟着一道闲散靠在栏杆上,“还行吧。”
贺霄若有所思点着头,拉长语调慢慢道:“要说草原联盟上的明珠,我倒是忽然想起来一号人物,安陌郡主,商御瑶。”
沈北陌碾着草叶的牙齿忽地停下,扫了他一眼。
贺霄扬着眉,转悠到了她面前来,意味深长了然道:“怪不得找不见姓沈的宗亲,也是,我早该想到的,既是女扮男装隐瞒身份去从军,那这沈北陌三个字,原本也该是个化名了。是吧,阿瑶?”
“……”沈北陌给他这亲昵的称呼给定在了原地,嘴角稍稍抽搐了一下,“谁准你这么叫我。”
“这算是承认了?”贺霄勾唇笑着,那张脸英武不凡,这种女儿家的闺名从他嘴里叫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尤其是用在沈北陌这种气概过人的女将军身上,反差带来了浓厚的新鲜感,他越看她的表情越觉得有意思,问道:“你是自己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怎会不喜欢,那是她娘亲给取的,但沈北陌不想跟眼前的男人多费口舌,白了他一眼:“关你屁事,不是你能叫的,再乱喊我拔了你的舌头。”
她推开了面前挡路的胸膛,贺霄被撞开后唇角还勾着笑,温声在后面喊她哄着:“诶,怎么还急眼了呢,沈将军,不带这么耍小孩子脾气的。”
第二日的傍晚时分,商船靠岸在了小水岛边上,这是通往珍珠滩海路上很有名的一处补给站,岛心的淡水湖和岛上弯弯绕绕的小溪流小水塘,鱼虾鲜美,野兔多,浆果也多,足够供给来往南北的游商们,也养活了整个小岛上渔民百姓。
尼克一下船就冲去要给赫露莎买当地特色的烤活虾尝鲜,这片水岛不算大,但却是热闹至极,沿岸摆满了商摊市集,除了吃食之外,还有许多贝壳海螺制成的小玩意。
沈北陌面无表情往前闲逛,就能感觉到自己后面那道灼热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知道贺霄不近不远一直跟在后面看她,没多久就给她看烦了?
她停在海湾边上,没等多久,男人就自己跟了近前来,笑眯眯好声道:“行了,别气了,为个名字一整天不搭理我,不那么叫你了还不成吗,还是赫露莎。”
他这语气听着怪别扭,沈北陌盯了他半晌,气不过,忽地上前用力攥住他的衣襟,威胁道:“少拿我当小姑娘家似的对待。”
贺霄也怕她不打招呼真就一拳头上来,两手抬起来失笑道:“谁敢,你那一脚踹上来,便是我也受不住。”
“你最好是真的不敢。”沈北陌的面相恶狠狠的,撩完了狠话才松手,虽然脸上的情绪还没完全下来,但看起来已经没有刚才那般气盛了。
贺霄见她气消了,扯了扯自己被拽歪了的领口,又再往前跟着她慢慢在海湾边上走着。
“你还跟着干什么?”沈北陌偏头扫了一眼,正想赶人,忽地见他脚下是个被海泥鳅挖松了的水坑子。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贺霄就已经一脚踩进去了,半条腿都在往下陷,好一步踉跄才挣脱出来,摔坐在了路边的浅水滩里。
贺霄的鞋袜都被湿漉的泥沙弄脏了,刚才挣脱的那一步显得滑稽,沈北陌毫不留面子大笑起来,那笑声穿透力好,在海风里都能传出老远,年轻的女将军笑得眉眼生动:“七八岁的小娃娃都不会被这种软洞咬住脚,你能不能行。”
第52章 艳福不浅
贺霄坐在地上看她笑, 或许是因为那双眼睛笑起来时候更加漂亮,也或许是她这一身异族女人的装束太合适, 总之这一笑便是像漫山遍野的鲜花盛开,与她平时高傲冷艳的模样大有不同。
他索性也就不起来了,两条胳膊往后撑着地面,噙着笑道:“我是个中原汉人,打小没见过草原也没见过海的,自然不知这平坦沙地还能有陷阱。”
“瞎就认,那都被拱得明显是个软洞了, 你在中原看着这样的落叶堆也会往下踩?”沈北陌笑得撑住腰,贺霄平日里看着实在威风, 鲜少有这种满脚泥出丑的时候。
或许是她笑得实在太大声,男人抓着浅水下的软泥忽地朝她一掀,沈北陌边笑边整个人弹起来躲, 掉头就跑:“你离我远点, 别蹭我身上去了, 跟个泥狗似的。”
夕阳西下,夜晚的水岛并不像中原城市里那般寂静,热情的异族人隔三岔五就要燃起篝火欢迎远道而来的朋友们,年轻的姑娘和小伙子勾着手臂在火边转圈起舞, 鼓点和手铃的声音在夜风下清脆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