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贺霄倒希望是自己认错了,好歹输给个势均力敌的腺体。
赫露莎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戏谑,一眼就能猜透他心中念头,邪笑道:“兔子怎么了。”
贺霄忽地觉得这话耳熟,顿了片刻却想不起来具体在哪听过。
“还以为像你这样强势的做派,也会是强食肉性腺体。”
赫露莎哈哈一笑,又再翻身骑了上去,那一双长腿即便是坐在贺霄这种身量的战警身上都仍有余地,她挑起他的下巴道:“怎么不算强食肉性,我荤素不忌,欲望强着呢。”
贺霄脸上一烧,想起来昨晚上那药性挥发的最厉害的时候,他浑身上下都敏感得不像话,这女人就乘人之危在他胸前作乱。
他猛地将人推开,自己狼狈滚下了床。
好在赫露莎现在心情尚佳,哈哈笑着躺在床上,舒适眯着眼,也没计较他的推拒。
贺霄自己到浴房里去洗漱收拾了一番,看见镜子里自己这见不得人的模样,浑身基本没一块好地方,鞭伤还有之前电出来的焦伤,大片的标记纹路,还有昨晚留下的那些青的红的暧昧的痕迹。
一个星际战警,在这彩虹岛上,堕落至此。
他沉着眸子,打开感应龙头洗了把脸,两条手臂撑在水池边上,视线透过镜子又再次注意到了那块猩红色的标记纹路上。
那是一只身上燃着火焰的兔子,周身还有蔷薇藤缠绕,要不是一双耳朵比较有标志性,其实那气势都不太能认成兔子。
赫露莎躺在床上抽了根烟,仿佛是在想着什么事情,贺霄出来后靠近了她才慢慢将视线转了过去。
年轻的Alpha看起来似乎有心事,又像是有话想对她说,赫露莎玩味起身,胳膊搭着自己撑起的一条膝盖,冲他勾了勾手。
贺霄却没有听话过去,他心里揣着疑问,盯着眼前这张美艳的脸,想要弄清楚这谜团。
赫露莎微妙地扬起眉宇,“宝贝儿,我劝你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昨天晚上的事情翻篇,但不代表你可以不听主人的话。”
她调笑着,话语里有威胁警示的意思,贺霄端量了片刻后忽然道:“其实你对我挺好的。”
一句话,赫露莎脸上玩味的笑容凝固片刻,瞬间归于寂静,那种调侃的气氛一扫而空。
贺霄注意到她变脸了,后面的话又给咽回了肚子里。
其实算上拍卖行的那次,赫露莎一共救了他两回,看着好像张牙舞爪的,但其实放在这彩虹岛上,落到任何一个人手里,贺霄清楚自己的处境都不会比现在更好。
这座别墅看起来好像囚禁了他,实则更像是他的庇护所,接受赫露莎的庇护,谁都不敢来找他麻烦。
这句突来的感概不知戳中了赫露莎哪个穴位,她神情忽然就变得有些阴森,慢条斯理从床上站起来,唇角邪性的笑露出了尖利的虎牙,就这么赤足往前,下床向他逼近。
那表情实在太有压迫感,贺霄下意识将她当成了敌人,警惕退了两步,掂量着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对上她有几分胜算。
结果赫露莎走到他跟前,却只是含笑轻巧道:“是吗,你这样想就对了。”
贺霄后脊一阵发寒,喉间动了下,没能说出话来。
就这么一瞬间,他否定了刚才自己冒出来的那可笑的想法,这女人眼里分明满是算计,这是条艳丽的毒蛇,谁也不知道她会什么时候发疯咬上你一口。
说完这句话,赫露莎不轻不重拍了拍他的脸颊,然后收敛了所有表情,淡漠离开了。
这一走便是整整两天时间不见人影。
期间贺霄还是会将大把的时间待在阳台上,尽管上次大意被抓了一回,但不代表他就要放弃逃离这里的机会,只是这一次他必须计划得更详密些。
别墅里的保镖知道这个奴隶自己逃走过一次,被赫露莎抓回来却并没有打断手脚,仍旧是好吃好喝地养在自己的主卧里,都纷纷忍不住猜测,这个奴隶真有两把刷子,能得赫露莎这样的女人如此优待。
贺霄再次见到赫露莎是在三天后。
他在阳台上往下看,看见黑色的轿车从大门开进来,停在了别墅门口,一身丝绒旗袍的赫露莎显得风姿绰约,她从车上下来,看起来春风满面的心情甚好,往里走的时候抬眼跟贺霄对上了一眼视线,但并未停留,很自然的就挪开了。
贺霄心里涌上一股不太对劲的直觉。
那天因为他的那句话,她离开时候的情绪就很不正常,总感觉自己好像戳到了她的什么点上,惹得人不高兴了。
但那疯女人本就喜怒无常,想琢磨她的想法,本就不是正常人思维能办到的。
没多久,贺霄就听见了高跟鞋上来的声音,赫露莎是进门之后直奔卧室来了。
他回头的同时,大门被打开,一袭宝蓝色丝绒长裙的赫露莎身段窈窕高挑,即便身后还黑压压跟着好几个保镖,她的气势也都是最足的那一个。
赫露莎冲他咧唇笑道:“想我吗,小狮子。”
也不知是不是光线原因,她在保镖们的簇拥下,贺霄觉得她的那个表情,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他没说话,赫露莎悠闲的往前靠近,绕着他周身慢悠悠转了一圈,温烫的掌心贴在他后颈的皮肤上摩挲着,腺体被触碰让Alpha感到不适,压抑的动了下脖子。
赫露莎揉着他的耳垂,笑眯眯问道:“在屋里待了这么些天,闷坏了吧,走,带你出去转转。”
贺霄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惊喜,反倒是一股厚重的警觉性涌上来,他直觉有诈,问道:“去哪里?”
赫露莎啧啧晃着一根手指,故弄玄虚道:“到了你就知道了。”然后她又恢复了那种让人看着毛骨悚然的笑,“当然,如果你拒绝我的好意,那么从今以后,也就再也不用出门了。来吧,现在做个选择,小狮子。”
贺霄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阵仗迷惑住了,他盯着她的眼,尽管知道这彩虹岛上的人皆无人性,尤其眼前这个女人,更不是什么善类,但在这短短几秒的抉择之中,贺霄心底胜出的声音,却是相信她的那一边更多些。
他觉得自己疯了,会觉得赫露莎不会真的害他。
“好,我跟你去。”贺霄开口的嗓音略显沙哑。
“真乖。”赫露莎的神情阴转晴,温柔在他头发上摸了一把,“那就走吧。”
外面的风很大,四周都是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和AI人形警卫,贺霄坐进轿车之后,心底那股不太妙的直觉却愈演愈烈,他偏头看了眼坐在身边的女人,又问道:“现在能说了吗?是要带我去哪。”
这整个彩虹岛上都是不法之地,他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又或者是有什么人,是跟他有关联的。
赫露莎食指绕着自己的头发,玩味道:“我跟里先生打了一个赌。”
听到这个名字贺霄心里咯噔一下,“什么赌?”
赫露莎却是没有要再回答的意思,只颇有深意的笑了笑。
到了目的地,二人从车上下来,贺霄发觉自己像是被带到了某种水生动物的养殖基地。
里先生坐在高台上,看见赫露莎将那个小奴隶带过来,兴奋的朝二人吹了声口哨,贺霄循声看过去,发现他身边还坐着一个看起来约莫五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梳着油头,手上戴着一枚翠绿扳指,身后的保镖站得笔挺,连里先生都是屈居在他的侧位上。
贺霄心里忍不住猜测这人的身份,或许便是彩虹岛上的核心首脑之一,又或者,会是那已经神秘多年的彩虹岛主。
里先生冲赫露莎高声调侃着:“哎哟哟,还真的把你的心肝小宝贝带来了,哈哈,赫露莎还是舍得下本啊。”
这句话让贺霄心里那些隐秘的直觉升至顶点。
高台边临着深不见底的水池,五米多高的墙壁下忽地传来阵阵异响,贺霄往下看了眼,心脏停顿了一瞬,即便是在最富饶最辽阔的帝都星上,他也没见过体型这么大的鳄鱼。
池子里的鳄鱼一眼看去密密麻麻,有的在水中小憩,有的在岸边匍匐着,最大的一条首尾足有六米多,即便是小的也都有三米出头。
赫露莎摸了摸他的后颈,仍是温热的掌心,却叫人不寒而栗。
贺霄跟她对视上的那一瞬间明白过来,是她对自己的偏待惹人怀疑了,所以赫露莎决定用他洗清自己的嫌疑,她得证明给彩虹岛主看。
“这些毒吻鳄呢,是整个彩虹岛上咬合力最强的生物,没见过吧,长着紫色骨刺的鳄鱼,岛主培育了许久,想研发出全新的腺体来着,不过这些东西还没完全成熟,得用坚冰在水下降温,但它们又很怕冷,啧啧啧,难伺候。”赫露莎笑的很温柔,勾着他的脖子,往下压着看了眼,“让我看看是大狮子厉害,还是这些培育体的鳄鱼厉害吧。”
她这番耳语说得轻描淡写,一点也没有将要把人送进鳄鱼口的杀戮感,偏生就是这种反差,最叫人胆寒。
贺霄死死盯着下面数以百计的庞大怪物,喉间发不出声音来,大脑飞快运转着如何能有自救的办法,但无论是哪一条,都行不通。
“别让我失望啊,大狮子。”赫露莎颇有深意地捏了捏他地耳垂,而后便恢复了那一副戏谑的神情,淡淡一挥手,身后的几个保镖便上前将贺霄压住,往电梯去了。
这电梯看起来像个铁笼子,平日里是用作投食的,落下去后底盖会自动掀起,将里面所有东西都掀进鳄鱼池。
贺霄被捆在正中间,下降的时候听见了令人牙酸的喀拉声,最终落定的时候发出厚重的一声闷响,外面的鳄鱼很快知道有食物下来了,纷纷条件反射地围聚过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笼门开始缓缓升起。
上方的高墙变得遥不可及,满地的爬行怪物带来了深重的绝望窒息感,贺霄在底板翻起来的那一瞬间借力跳起,但很快就落进了鳄池中。
高台之上还能听见下面纷乱嘈杂的声音,里先生做作的皱着眉头啧啧摇头:“毒吻鳄扑人这阵仗,怕是想要养出带灵智的腺体,还得好一段时间呢。”他故意朝赫露莎招手:“诶我说赫露莎,你不心疼心疼你这小奴隶啊?”
赫露莎懒散冲他翻了个大白眼,好似真的对贺霄得生死毫不在意,“神经。”
她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了别处,去向首位上端坐的岛主魅笑道:“金爷,鳄鱼吃人有什么好看的,听M岛的人报上来说那批药就快成了,一起去看看吧。”
赫露莎这些年在彩虹岛上声名大起,也逐渐成了岛主跟前的新宠红人,金爷很是满意她如此雷厉风行解决了别人对她的猜忌,笑着点头道:“也好,难得出来放放风,就一起去看看。”
里先生眼见着大人物要走,自是再没心思留在这看什么鳄鱼的,忙不迭谄笑着跟了上去:“诶金爷您慢着点,这台子可高了……”
上面的人都乌泱泱跟着金爷离开了,再没人关心池里的那个被怀疑成战警的小奴隶是死是活。
入夜之后,惨白的月光洒在水面上,夜晚的鳄鱼池显得比白天更加阴森可怖了。
这批毒吻鳄的食量相当惊人,一般来说整笼电梯的生肉进去不消半刻钟便会被分食殆尽,而贺霄下午掉进水中之后引起的骚动也不过就持续了几分钟便恢复了平静,属于正常范畴内,是以饲养员们也没人怀疑这奴隶还有生还的可能性。
贺霄藏在水底隔开的冰台上,被冻得浑身僵硬却在发抖。
这是唯一不会遭毒吻鳄攻击的地方。
他被冻得神智模糊,感觉极冷,过了之后开始出现极热的幻觉,但即便如此,求生的信念仍支撑着他牢牢攀住冰面。
迷蒙恍惚之间,贺霄陷进了难以分辨的混乱幻觉之中,他感觉自己好像成功逃回了帝都星,回到了警署中,同僚们都以为他肯定已经死了,群起欢呼满眼热泪的拥抱着。
然后画面破碎开来,他耳畔出现了赫露莎的声音,她说,鳄鱼怕冷,湖水下有冰,躲进去就能活命。
贺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把她的这番话理解成了这个意思,但听在他耳朵里,就是这么个意思。
赫露莎的声音渐行渐远之后,贺霄的脑海里开始浮现一道白光,恍恍惚惚之间,他好像回忆起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那句听起来很耳熟的,他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的话。
他通过战警选拔考核的那一年,成绩优异,意气风发,赢过了最后的竞争对手夺得魁首,从场上下来的时候撸了把头发上的汗,对着教官不满意说道:“没想到最后的对手是只兔子。”
年轻的战警语气里满是遗憾,“赢得也不光彩啊。”
那时候教官一个爆栗敲在他头上,疼得贺霄呲牙咧嘴,然后就看自己的教官笑出了一口大白牙,哼哼道:“兔子怎么了,兔子厉害着呢。”
那个时候的贺霄显然对这句话不会服气,但碍于教官威严,抱着脑袋,倒也没吱声反驳。
教官笑着,冲他点了点道:“别不信,食物链怎么了,拳头才是硬道理,以后啊,要真有机会,让你小子见识见识大师姐,嘿,那可是只了不得的兔子,那是老子最得意的门生了……”
后面的话,贺霄却怎么也记不清了。
他猛地睁眼,从床上弹坐起来,大脑尚且还没从那种极致紧绷的感觉中回过神来。
有那么一瞬间贺霄恍惚以为自己被丢进鳄鱼池是在做梦,但很快身体传来的钝痛感就将他的猜测否定,那些冻伤是真实存在的。
但他得救了。
谁会救他,谁又能救他?
那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贺霄视线在房中走过一圈,最后定格在那个悠闲靠在沙发里的女人身上。
赫露莎似乎在那坐了很久了,就是在等他醒过来,她眼角眉梢带着淡淡笑意,冲他挽唇道:“真不错呢,小狮子,这回没给丢人。”
贺霄的心脏仿佛被狠狠掐了一下,他好像把一切都想明白了迫切想要开口求证,一张口却是发现自己因为高热,喉咙肿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目光如炬盯着她,那眼神好像会说话,在向她求证些什么。
烈焰戎兔,那曾经是警校里传说级别的人物,但后来的新生却很少有人知道,因为据说她在刚刚斩露锋芒时候,就英年早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