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之间,总要有一个不如意。
陆迢凝望着那张娇靥,手掌抚下,拨开几绺贴在她颊侧的墨发。
还未全然撇净,秦霁便睁了眼。
或是今夜的月光太亮,抑或是这客栈的纸窗太薄,陆迢这张脸格外的清晰。
睡意陡然消散,她瞪大了杏眸,愕然又沉默地望着他。
陆迢没听到一句话,却也知她吓得不清,此时灌入耳中的砰砰声并不比醉春楼那夜小。
原来于她,他也是这样的洪水猛兽。
陆迢沉了脸,虎口钳住她的下颌,拇指按住桃腮时却没用什么力,冷声道:“跑的挺远,嗯?”
他一说话,面前那双漂亮的眸子里便有微光闪动,等话说完时,她的泪便盈上了黑睫。
陆迢攒眉。
几日不见,倒是又好哭了些。
他松开手,把她身上的被子一把掀开,声音辨不出喜怒。
“起来。”
秦霁抬手快速擦掉将坠的泪珠,从被中缩出腿。
这榻本就小,陆迢挤在外边,秦霁侧身时,一双玉足避无可避的在他腰侧踩了两下。
她停下动作,小心翼翼抬首睨他,未见到要发作的迹象,便贴着他的腰继续往外挪。
好不容易移了出来,还没放下去,脚踝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扣住。
陆迢圈了圈,指腹沿着那块突起的踝骨轻按。
这么细,今日哪根木桩都能将这截骨头折碎,那个洛瑶便折了手。
陆迢将她的腿放回去,自己起了身,面容依旧沉的能滴水,一双丹凤眼淡淡睨向秦霁。
“把衣脱了。”
说完不再看那双泪眼,折身去了桌边,那儿放有一截灯烛。
他背过身的那刻,秦霁半跪起身,手搭向了支摘窗旁,才推开,泛旧的柏油窗纸便映上了暖黄烛光。
窗边的月色转瞬黯淡下去。
秦霁攥了攥手心,回身望向陆迢,他背着那烛光,心思不明,只投来的眼神像黑魆魆的暗影。
可怖又阴沉。
陆迢全然不知自己此刻已经胜过了洪水猛兽,只是瞥见她扒在窗边徘徊欲试的模样,不禁失神想了想。
若是她跳下去了,自己会如何。
他尚未想明白,便见他的外室弯了弯眼睛,甜着声道:“大人,外面月亮好大。”
眼前暗昧的影忽而散开,陆迢抬起那只烛到了榻边。
这家客栈是不会备下烛台这种东西的,更不必说灯架。陆迢到了秦霁旁边,半压上榻,在窗沿的木椽处立好这只蜡烛。
待底下透亮的烛泪凝固成白,仍不见旁边这姑娘有动静,陆迢偏首看过去,她还在发愣。
“禾雨,若想等我动手,你要脱的便不止衣了。”
这话很不正经,偏他有副上乘的君子容貌,神色冷清,语气平常,叫人无从歪想。
和他对视短短一瞬,秦霁先垂下了眸子。
烛芯挂着的火苗忽而腾起,衣摆掀起的微风将其掐得细长,在窗边打个晃又落了回去。
男人漆黑的视线,随着烛光一道落在了姑娘雪白的肩颈上,寸寸轻挪,将她细嫩的耳垂和脸颊碾得通红。
陆迢忍着喉间吞咽的反应,捏着一旁的细腰,把人转了个半圈,
秦霁到底做不出以卵击石的反抗,乖顺地垂颈,由着他把她的发拨到身前。
她僵坐着等了半晌,等来的既不是嘲讽,也不是欺负,而是后背上微微刺痛的触碰。
今日其实没伤着筋骨,但秦霁在狄若云房里换衣服的时候,对着那镜子照了一眼,大小擦伤一点也没落下。
陆迢这会儿是在给她上药。
今日在西平街,他看到自己了?
秦霁头顶罩上一团谜云,然而只是等着。
身后的触碰渐渐慢下来,薄热的呼吸缓缓落喷洒在后颈。
她以为药涂完了,身子扭到一边,软声唤道:“大人”
才偏过头,便注意到他离自己近了许多。只要她再偏过去些,脸颊便能碰到他的鼻端。
还未来得及退开,陆迢的吻便落了下来。
先是轻轻压在颈侧,继而上移,湿润的啧声在耳廓游走了一圈,湿热又酥麻,轻易便带起她一阵战栗。
已经很多日了,陆迢埋首在她颈间,手臂环着那截细腰越箍越紧,呼吸渐变得粗重,因着她一声痛嘤又停了下来。
他闭上眼,吁了一口气。
此处不是合适的地方。
一天还未过去,秦霁又回了榴园。
竹阁的门刚被推开,满室的黑便随着分夜钟声一起扑向了秦霁,一瞬间脚下似坠了千钧重,她再迈不出一步。
陆迢看出她的不情愿,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放上了拨步床。
待他洗漱完重新进来时,秦霁已经靠在里侧睡着了。又或许她并未睡着,只是装模作样的闭着眼。
陆迢拉着她一绺头发,轻扯了扯,未得到任何回应。
那绺头发在他指间绕上一圈,陆迢又轻轻扯了扯,她仍是背对着他。
秦霁不知如何是好,白日之事,实在没什么好解释的,她就是跑了。陆迢不是傻子,对着这样的人,她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谎。
可实话更加无可奉告。
黑暗中,陆迢亦是绷直了唇线,他竟也为此事为难起来。
若是有犯人欺瞒于他,他拿的出百种酷刑。若是有亲友欺瞒于他,他亦有各色的手段还回去。
可是这个女子,是他的外室。
她失了依仗,自己从京城到了这方天地,好好一个小姐,因着犯傻的好心被骗到了花楼。
继而又遇上了他,在他身边伏微慎行,哭也是悄声哭,从不说自己委屈。
今日把洛瑶挖出来交给大夫的时候,周边围了一群人,全在对她慰问关切。陆迢站在人群里,耳边嘈杂喧嚷,脑中却是她的背影。
谁去问她?
扪心自问,从身体到之外,秦霁带给他的愉悦从来都比麻烦多,以至于他今夜要亲自将她带回来。
他不是个好人,却也动过一瞬要让她走的念头。
就这样,早些收场,于他亦是方便。
可那念头太短,短到陆迢还未能说出口,就找不见踪影。
过了许久,秦霁动作轻轻地翻了个身,忽而听见陆迢道:“算了。”
她听清了这两个字,却分不清这是在同她说话,还是梦呓。
静默半晌后,她歪向陆迢那边,“嗯?”
没有任何回音。
只是他的梦呓。
翌日,陆迢先醒过来,看着熟睡的秦霁,拢了拢眉。
他解开那条衣带时,秦霁尚未有知觉,待胸腹前一阵凉风经过,下身却热似烤火时,秦霁才觉出不对,强行清醒过来。
陆迢也觉出不对,又往下压了压。
她穿这么厚做什么?
托他的福,秦霁此时忘记了所有压在身上的烦心事,脑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羞耻和恼意。
她手忙脚乱地系好衣带,“你下来,我……我不行。”
陆迢明白过来,仍压.着她,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却也无可奈何,只俯低上身,埋首在她颈间深深嗅了一口。
隔的实在太久,所有的欲念都在今早幽香绕鼻的那刻被唤醒。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含着她冒粉的耳珠抿了抿,遗憾道:“好想——”
好想弄死她。
陆迢没说出来,只是更认真,更亲密地闻着他的外室。
狩猎者总要充分熟悉自己的猎物,尽管他已经尝过许多遍。
他的龌龊心思,秦霁猜不出来,她只偏过头,盯着一边纱帐上的缠枝花绣,安静地忍耐。
第053章
陆迢走时摸了摸秦霁的脸,这种时候,她的眼睛往往都是闭上的。陆迢坐在床边,静静望了她好一会儿。
她刚刚穿的急,上衫并未理好。
两片轻薄杭绸半遮半掩,交襟松散着,仿若被圆软的雪团给撑开的一般,得见一片雪□□致的锁骨,上面印着点点新吮出来的梅痕。
他应是喜欢她的。
世俗一些,陆迢喜欢她的脸,她的身子,她时乖时羞时恼的好脾气。便连那副偶尔甜起来哄人的嗓子,也很合自己心意。
不轻不重地在她腮边捏过两下,陆迢低声道:“算了。”
待他走后,秦霁才起来。静静坐在镜台前,由着绿绣替她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