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程密。他正好路过梅花堂,就撞见王临爬上教案的一幕。紧接着这小子大放豪言,居然还做起了旗语。真是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就敢开染坊!
王临的报捷官才当了没多久,就被程院长当场宣布褫夺,并将他当着众小崽崽的面撅了下来。
他一脸垂头丧气地站在一边,等着程密的数落。
卢照雪看不过眼,王临到底也是为了他们的成功而高兴,就上前道:“院长,王临他也是高兴,并非有意。”
又给了程秋迟一个眼神。
程秋迟闻弦音而知雅意,也说:“是啊院长,不过是梅花堂得了好消息,一时有些高兴过头了。我们一定改。”
将王临一个人的责任揽到了全学堂人的身上。俗话说,法不责众嘛。
其他小崽崽们也你一言我一语的。不得不说,见多了萤萤他们和大人打交道,他们自己也不怕了,院长也是人,也是一个脑袋一个嘴巴,他们也能够好好说话的。
程密懊恼地看着程秋迟,秋迟和萤萤玩久了,也学“坏”了。不过,这些孩子确实也没有什么错处。他无奈道:“我也没说要罚王临。”
指着王临道:“下次别再上教案了。”
真是个猴,一时看不住就上桌,他怎么不上天呢。武将的孩子难管呀!
等程密走后,小崽崽们又兴奋起来。“我们可是彻头彻尾地打败了兰花堂!叫他们那么嚣张,现在好看了吧。哼!”
卢照雪也开心得不行,居然真的是她和徐翡中选了耶。接下来他们还要一起去参加长安城内的比赛!
赵先生果然将两个孩子一起叫了过去,把卷子发给他们,“你们先看看自己错了哪题。”
卢照雪一看,噢有一个兵部运粮题她漏算了一种情况。又探头探脑去看徐翡的卷子,徐翡并不小气,直接和她一起看。
原来徐翡也是错了一题,不过错的是一道维修兵器库的费用问题。
他们已经发现了,命题人非常喜欢用生活中具体的例子来考验他们,更喜欢用朝廷中事来训练他们。
两个人一起讨论了一通,就把自己做错的题摸索明白了。赵先生看着他们俩小崽子自己就解决了难题,心下也是得意——很久没有遇上这样的得意门生了!果然弟子资质好,又肯学,先生就省心省力啊!
“再过半个月,就是长安幼学三项大赛了。你们两个代表我们第一幼学参加术数这一项,不要有太大压力,尽自己全部的努力,能有名次最好,没有也没关系。到时候强者如云,人外有人嘛。这期间你们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尽管来问,”赵先生又指着其他先生,“教术数的先生都可以,比如吴先生。”
吴先生其实早就后悔自己之前和学生这么嚣张了,这次他的楚央只答对了三分之二的题目,比起拿下第一的卢照雪和徐翡都差得很远。想起之前楚央是如何对外放下豪言的,他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这种不好意思在与赵先生对上目光的时候达到了顶峰。他真的很怕赵先生嘲笑他、鄙视他,拿他之前说过的话来讽刺他。
可是赵先生没有,他只是温和地问:“往后我的学生来找我,若我不在,你可以帮他们看看题么?”
吴先生那一瞬间简直是受宠若惊啊,他连声不迭:“可以可以。”
因此现在赵先生的两个学生看向自己时,吴先生也傲娇地点了头。
赵先生看着老吴的反应,心里也觉得好笑。本来就只是一件小事嘛,口舌之争,他知道老吴只是嘴碎一点、傲气一点,人是不坏的。
两个先生这边隐隐“冰释前嫌”了,可兰花堂与梅花堂之间奇怪的气氛仍没有结束。不独吴先生会有羞耻感,兰花堂的小崽崽们也很有羞耻感——他们之前都把话放出去了,也信了楚央肯定能拿下第一,现在楚央不仅一个名额都没拿到,还让梅花堂两个人都拿到了。
他们兰花堂彻底输啦!
小孩子要脸面,又不好意思去和梅花堂的人道歉,他们每次与梅花堂学子相见,都面露羞色,羞于见人了!
谁让他们之前那么傲气,现在还被打脸了,真的好痛啊!
梅花堂的小崽崽们其实也没有怼回去,更没有因为萤萤和徐翡的好成绩就瞧不起他们,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都没有,这又是秦晔的功劳了。
秦晔现在就是整个梅花堂的长期总指挥,她是这么说服小崽崽们的:“咱们若是也和他们先前一样趾高气扬的,岂不是落了下乘?本来他们心有愧色,都不好意思见我们,若我们骂回去,反而他们又气盛起来。还不如我们心平气和的,他们定然心服口服。”
秦曜在一旁看了,不得不说,这个妹妹真是擅长拿捏人心。她说的恰到好处,而梅花堂都是这么做的,兰花堂见他们如此厚道、谦虚、温和,更加懊恼后悔。
程密早就观察着这两个学堂了,他心里早有一个主意,准备给他们都好好上上一课。
卢照雪得了好成绩回家,下了马车就一个健步冲了进去,“郑爷爷,阿爹阿娘回来没有!”
这可是她入学后的第一场比赛呀!
噢,骑射课不算的,因为那在她看来本该如此,她自小就跟着爹爹学些拳脚功夫,跑得比其他小崽崽快才是应有之义呢。还有术数课的考试也不算的,楚央虽然骄傲,但有句话没说错,上次朔望考确实不算难,她没有感受到难度,所以考得好也完全没有兴奋感。
但是这次术数选拔赛不同!题目难,做起来费时费脑,如今有了好结果,成就感更是满满的!在幼学里,她见徐翡一脸淡然,于是自己也学着他保持着淡然,其实早就乐开花了!
她本就是真性情的人,憋了这么久,这会儿回到家中,可算是憋不住啦!
郑管家见她一脸喜悦,心知有好事,就说:“国公和夫人都在家里呢!今日都回来得早。”
太好啦!卢照雪和撒了欢的马一样,迅速地奔进正房:“阿爹,阿娘,你们的宝贝闺女回来啦!”
还离着远呢,卢行溪的耳朵就一动,听见了闺女的声音。他忍不住笑道:“还自称宝贝闺女呢。”这女儿的性子,真是爽朗大方,可爱死了。
长孙质推他一把:“难道不是?”他们两个宠爱女儿,也是世所罕见的。
“是。”卢行溪也挺胸承认。这么乖巧的女儿,谁不爱噢!
(忠勤伯府众人:嗯嗯嗯?乖巧?)
他们夫妻说话间,卢照雪已经冲了进来,直接扑腾到了长孙质怀里。
长孙质打趣她:“啊呀,这不是我的宝贝闺女么!”
卢照雪有些羞红脸,但很快想起了自己要宣布的正事:“我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消息?”
她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却不掩得意~
长孙质有意成全她:“先听好消息吧。”
卢照雪于是超大声:“术数选拔赛,我中选啦!我还是第一名!”虽然和徐翡一样都做错了一道题,但是徐翡错的比她明显,所以先生们最后认定她为第一。
这消息确实是个极好的消息。长孙质和卢行溪都知道萤萤准备做一个大将军,但即便是将军,也得有谋算之能,否则连户部拨过来的账目都看不懂;最好还会能言善辩,否则朝中文官攻讦之时不能周全自保。总而言之,一个将军最好不要仅仅只能做一个将军,要确保自己有退路,还得确保自己能保住自己安稳做将军。
所以萤萤去参加术数比赛,在术数一道上钻研得越深,他们是越乐见其成的。
长孙质忙夸赞道:“萤萤真厉害!”
卢行溪这时候也不傲娇地说什么“随阿爹我”了,而是真心实意地表扬起女儿来:“你才六岁,就这么棒!我女儿真的冰雪聪明哇!”
他不禁在心里想,我六岁的时候,能和萤萤一样这么厉害么?真是上天赐给他们夫妇俩的宝贝女儿呀!虽然说不指望女儿位极人臣、非富即贵,他们也没有望女成凤的想法,但是女儿能有自己的志向,能和父母一样优秀,又有那个做父母的会不喜欢呢!
他们家中已经极尽富贵,祖上积累的财富六七代人都花不完,以后也全部都是萤萤一人的。而他心中其实也有个隐隐的念头,今后一定要立个大功,积累自己的功劳数次都不求赏赐,只等萤萤长大,就求当今破例,立萤萤为英国公世子,将来传给她。
因此呢,女儿越是优秀,就越是能打破常规,越能得到世人的认同。可不要说什么特立独行,这世上想要做成事,哪能没有上面人的准允,同伴的拥护,以及无关人士的认同呢。
卢照雪那根无形的小尾巴翘得高高的,她双手贴在自己的小脸上,又享受又害羞。“其实今天同窗们也夸了我好久。他们夸我,我很开心,但是爹娘夸我,又是另一种开心哦。”
总之都好开心,所以一个都不能少!
萤萤这么高兴,卢行溪和长孙质也被她渲染得高兴起来。卢行溪短暂地忘记了朝堂上太上皇的人又在搞事、有些世家大族又在搞事,长孙质短暂地忘记了数不清的情报、看不完的书籍。
果然小孩子还是要多接触小孩子才行,还是女帝聪明,拉起了基础教育,让小孩子也有了同学。不然这么小的孩子,养在家中,只知与兄弟姐妹窝里斗,只看得见一方小小天空,也是无益。
长孙质又问女儿:“那坏消息是什么?”
卢照雪翘着jiojio,“坏消息是,我不是满分。”
长孙质和卢行溪相视一笑,看出女儿的得意啦,她根本不是在说坏消息。虽然没有满分,但是第一名,已经很说明她的厉害了。其实两个都是好消息嘛。
卢行溪开起了玩笑:“阿爹这里也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卢照雪:“???”
她刚刚才玩完的把戏变成回旋镖插到自己身上了啦。她嘟了嘟嘴,“阿爹先说坏消息吧。”
卢行溪缓缓道:“坏消息是,你姨母说最近很忙,家宴要延迟了。”
在一旁看着的长孙质:……
卢照雪则是:???不!!!她好久没见到姨母了,怎么可能!姨母肯定也超级想她的,之前不是说就在这几天了么!亲蚕礼都过去两三天了!呜呜呜怎么大人这么坏,还说话不算话嘛。她刚才说的坏消息不是真的坏消息,阿爹的坏消息才是真的坏消息啊!
她收拾了心情,没好气地问:“那好消息呢?”
卢行溪笑着站起来,“好消息就是,前面那个坏消息是假的。明天就是家宴,你姨母也很想你了。”
果然,卢照雪一听清楚是什么意思,就一拳打在了亲爹身上:“臭阿爹!坏阿爹!居然骗我!”
卢行溪已经站起来够及时了,还是没躲过女儿的拳头袭击。他自知理亏,也不躲避。
卢照雪这下真的心情很好啦,她还拉着长孙质评理:“阿娘你说,阿爹他坏不坏?”
望着女儿期盼的小眼神,还有丈夫委屈巴巴的眼神,长孙质当然要据理直言了:“坏,坏死了!”
“就是!”卢照雪都不想和阿爹玩了,阿爹坏的流油了都。
不过,明日就可以见到姨母了,这也太好了。卢照雪跑前跑后地问:“明日我还要上学诶!还有阿兄阿姐他们也要上学,明日什么时候呀!”
长孙质也很久没见到自己姐姐了,也很想念她,就说:“明日晚上,在武安侯府。萤萤高不高兴?”
卢照雪笑嘻嘻的:“太好啦!我也很久没见到舅舅了。”晚上也好,不耽误课业。她现在是乖乖上学的好宝宝。她又有些疑惑道,“一开始不是说定在宫里么?”
长孙质:“宫里到底人多眼杂,太上皇夫妇回来之后,到底不方便。”
若是知道举办这样一场家宴,太上皇只怕又有得内涵姐夫了。
“我也觉得武安侯府自在些。”卢照雪笑着说。舅舅虽然没有成家,但对他们几个外甥都很好。
卢行溪有意讨好一下女儿,省得她真的讨厌自己这个爹爹了:“萤萤这次考得这么好,想要什么奖励?”
卢照雪想了一圈,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缺,最后道:“这次考试只是个小考验,半个月后我和徐翡都要去参加长安幼学三项大赛。如果我拿到前十的话,希望爹娘可以答应我一个小要求。”
卢行溪和长孙质当然都知道打完这场仗,还有一场硬仗,见女儿还算有些信心,也有意鼓励她:“行,阿爹答应你。”
“阿娘也答应你。”
晚上卢照雪看完书,又抱着自己的食铁兽枕头去了爹娘的房间。
卢行溪正与长孙质调笑,刚在长孙质发梢上亲了一下,就听见女儿的嗓音喊:“阿娘,我来了!”
险些没把他吓坏。他忙穿好衣服,一脸无语地去开门,“萤萤,你又睡不着?”
上次闺女睡不着,还是因为听了徐翡阿娘早逝的事情实在担心害怕,舍不得爹娘,于是抱着枕头来了。今次又是怎么个回事?
卢照雪小小一个人,跑得比谁都快,她一个箭步就冲上了床,躺倒在阿娘的身侧。“阿爹今日哄骗我,我要霸占阿娘睡一晚上,不许你和阿娘睡。”
卢行溪:……
不是,这个惩罚未免也太严重了点吧。他懊恼地看向妻子,粉脸桃腮,他好想和她……啊!
于是和闺女打着商量:“闺女,你阿爹我罪不至此吧。”
卢照雪看向亲爹,义正言辞道:“阿爹,我已经是量刑定罪了。你只是哄骗了我一下,所以我只霸占阿娘一晚,你若是做的更过分些,我也可以罚得更过分的!”
卢行溪:???“合着你现在还是对我宽容了是吧?”
卢照雪一副“你真有自知之明”的表情:“不用谢,你闺女就是这么宽宏大量。”
重新定义“宽宏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