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晔:TUT
秦曜:TUT
不得不说,阿娘的力气真的怪大的。
他们两个虽然虚岁七岁,但也不轻了。长孙令拎着他们两个在手上,就和拎两个橘子一样轻易。
秦严看着两个儿女被力大无穷的妻子捏在手上,面容都有些呆愣,他也觉得有些可爱。又怕孩子们被提久了不舒服,上前把两个孩子都解脱了下来。
“阿娘今日怎么过来啦?”秦晔舒服了,才问道。
长孙令:“近日那流行的话本子,可是你们几个小鬼搞出来的?”
“阿娘如何知晓?”秦晔大惊。这事儿他们几个可是守口如瓶,谁也没告诉的。
长孙令得意一笑:“我是你们阿娘,如何猜不出来?近日你们兄妹两个常常早出晚归,就连灼灼都不怎么缠磨爹娘了。”说到这里,她还要看秦严一眼,这还是秦严率先发现的呢。
秦严平日里最是喜欢躺平休息,另就是和妻子做些快乐的事情,最是害怕灼灼来缠磨。这阵子灼灼和阿大好像忙起来了,连他这个阿爹都不太关注了,他是又喜又悲。喜的是可以和阿令有更多的二人空间,悲的是莫非灼灼不爱自己这个阿爹了吗。
长孙令听了他如此说,就心道,男人果真容易贱骨头。分明是你秦严自己对待儿女不甚上心,从前总觉得灼灼烦人,将灼灼和阿大的顺位排在后面,现如今灼灼不来烦你了,你又惦记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秦晔点点头。
长孙令继续说:“这是你们谁出的主意?干的好!”
听了阿娘这般夸奖,秦晔自己就吃吃的笑起来。秦曜是个好哥哥,已经帮两个妹妹说出来了:“是萤萤和灼灼一同想出来的。阿娘还记得么,先头在舅舅家,那时候说到阿翡外祖母偏心的事,当时两个妹妹就有点想法了。等过了几天,他们才决定写个故事警醒世人。”
长孙令张了张嘴,原来那时候外甥女和闺女就已经有点主意了。她那时候刻意说了高执音的故事,几个女帝心腹的故事,原以为只是在她们心中留下个种子。没想到这种子不用她浇水,自己就开花了。
还开得格外好,格外红艳。
让她这个为人母亲的都有些骄傲呢。她相信长孙质肯定也是一样的心情。
她们聚在一起时,每每都为有一个女儿而感到高兴。幸好是个女儿,幸好有个女儿。她们的理想也是需要传承的,她们的事业也是需要接续的。
秦严听得津津有味,还问道:“所以这书名到底是谁想的?”
秦严是个好八卦的皇帝,宫外的消息常常有情报司的人传入宫中,他这个帝王不出宫能知天下事。长安城里这个故事风生水起的,十个人里九个人都在谈什么“赵家人父慈子孝”“第一女商”,他当然也会知晓。
听说有个故事很出名,这书名到他耳朵的一瞬间,他还正喝水呢,差点就喷出来了。他还当这故事不行呢,这书名如此清新脱俗,他差点因为书名错过了里面的精彩内容!
秦晔:“萤萤想的。她还想了另外两个呢。”
听完这三个书名,长孙令和秦严也和当时小崽崽们的神情一样,呆呆的。但还别说,这种书名确实引人入胜,把人的好奇心拉满了。
秦晔还跑到秦严身后,给他捶背:“我听说还有人给阿爹上书要追究论罪写话本子的人,是阿爹为我们说了好话。”
她灼灼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呀。
秦曜见妹妹这样,自己也乖乖跑到阿爹跟前,给他捶腿。
秦严愣了愣,但见儿女们都如此孝顺自己,捶腿的捶腿,揉肩的揉肩,心里是大大的满意。“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你们写的,不过是觉得不能以言论罪。我说的都是心里话罢了。”
可是官家一句话,下面的人就知道上头的风声了呀。
官家都不追究,那举人自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他不过是个探知圣意的排头兵,真正想出头的人还在后面呢。他们自然是无法左右官家意图的,但若是官家也对这话本子背后传达的
意思不满,那他们就可以依托圣意了。
可如今圣意在长安六侠这边呀!嘿嘿。
秦晔嘴巴可甜了呢:“阿爹说的是心里话,足可见阿爹就是个公正明理的人。您是最明理的爹爹,与旁的那些被戳中痛处的爹爹完全不一样。”
秦晔质朴的夸赞让秦严颇有些飘飘然:是的,我就是这么好的阿爹!我说不定比卢行溪还要好呢!
长孙令抽了抽嘴角,她一看秦严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美事。
“所以这长安六侠都有谁?”
夫妻二人自是知道有自家这两个的,还有萤萤。那还有三个呢?
秦曜答道:“还有萤萤、阿翡、阿临、秋迟。”
长孙令心细,“徐枢密使的儿子徐翡,王将军府的儿子王临,程御史家中女儿程秋迟。你们倒是难得合得来。”
秦严也是暗地里咂舌。他是万万没想到,儿女和这几个孩子都玩到一块去了。这是要将他文武大臣的孩子都“一网打尽”啊。
要知道,除了程御史尚且权位较低之外,其他这些可都是重臣啊!他开始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两个孩子,他们倒是会挑朋友,难道真有拉帮结派的意思?
如果是真的……
那可就太好了啊!孩子那么小,就懂得通过交友来维系关系,这种心术可半点不比自己家差啊!到时候他们成熟了,能干了,这屁股下面的皇位也就可以放心给出去了。他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秦严在心里脑补着一系列美事。他就这么两个孩子嘛,都是阿令所出,将来大概率不会有旁的孩子了,就从他两个里边挑一个,不管是谁都好。
他丝毫不怀疑,若是林相家里也有孩子的话,也会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噢,说不定就得改名“长安七侠”了。
等孩子们走了,秦严还和长孙令说呢:“这几个孩子的品性是不是得考察一下?到底是时常与灼灼、阿大玩耍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呢。虽说他们的阿爹和身后家族都是自己人,不是太上皇那头的,他们爹爹的品性也没什么问题(除了程信颇有些风流以外),但好竹未必不出歹笋啊。
长孙令白了他一眼:“还用你说?我早使人去查了。”
真是个马后炮阿爹。
秦严嘿嘿笑了一声,也不恼:“还是阿令细心。”又抱了她往室内去了。
*
卢照雪领了五十两银子回家,一整天脸上都带着笑意。
一家人用完夕食,她才将五十两取出来,放到爹娘身前:“当当当当!”
卢行溪最了解女儿,早就料到她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那张小脸上嘴角的弧度怎么都挡不住哦,看得他可爱死了。
“哟,萤萤今日路上捡了银子啊?”
长孙质也配合着说道:“想来也是,这人也是的,一丢就丢了足足五十两,还全是整的呢。”
“阿爹,阿娘!”卢照雪不依了,她嘟着嘴道:“才不是捡的,是我挣的!”
长孙质拿了银子在手掂量:“我们萤萤这么厉害呀,都能帮家里挣银子使了。”
“那是!”卢照雪骄傲脸,“我之前就和你们说过啦,我们那《偏心爹爹恶毒哥》肯定能惊艳全长安。果然吧。我们还把话本子卖给了书铺,挣了不少钱呢。”
这几日,这话本子可谓人尽皆知。长孙质和卢行溪又怎么可能不知晓呢,有心问一问萤萤,又见她整日忙碌,居然比两个大人还忙,只等着她自己来说呢。
卢行溪:“挣了多少钱?”
卢照雪摇摇头:“阿爹,这是我们长安六侠的机密,不能告诉你。”
小小年纪,还有机密呢。卢行溪听得发笑,但转念一想,几个孩子那么小的年纪,就能办成这么一件大事,有些大人只怕都做不到呢,这难道不是他们的厉害之处?果然是后生可畏啊。其中就有我女儿一份子,卢行溪越想越觉得高兴。
“萤萤太厉害了。这五十两,爹娘给你存起来。”长孙质笑着说。
“不嘛不嘛,这是我第一回往家里拿钱。”卢照雪和她阿爹的观念是一样的,钱就是要流通才有用,“我想给爹娘买点东西。阿爹阿娘,你们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么?我有钱了,给你们买。”
长孙质心里涌上暖意,卢行溪则更是感动得眼泪汪汪。
闺女大了,知道孝敬自己了。他真的好感动啊!
最后卢行溪要了十两银子买一本棋谱,长孙质要了十五两银子买一本书。卢照雪有些不满意,要他们多花点,被二人劝住了。
民间那话本子的影响仍持续着。不少员外也跑到官府询问,若是家中只有一个女儿,能否将家业传给女儿呢?还有人问,他儿子没本事,能不能传给女儿继承?他们不想和故事中的赵员外一样,强行扶持一个不中用的儿子。
民意渐渐汹涌,竟然有了倒逼朝廷更改立女户条件的倾向。对此,朝廷官员也是议论纷纷,士林中也有了不同的声音。
第48章
小小一个话本子,竟搅动起帝都风云,连民间这些平头百姓都有了自己的主意,居然不想将家财留给儿子,而是觉得女儿更有本事。这是个什么鬼道理?
不少士大夫都觉得荒唐至极。他们本就对这荒唐的话本子没甚好感,家中老母亲非要去听这出戏也就罢了,母亲是说不着,但妻女居然也买了那话本子来看,他们就开始挑剔怒骂了,说她们是要翻天了不成,看这些不守女德的东西。
在他们看来,那赵霜儿就是不守女德,谁允许她在没经过父亲同意的情况下私自离开家的?这和私奔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她后面生意做大了,有了好结局,趋利的世人才向着她说话而已。归根结底,这赵霜儿难道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女子?亲爹生了病,都不尽孝床前,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不孝女!
后来她成了第一女商,不说让亲爹享受荣光,居然还敢和亲爹对呛起来,这又是什么道理?
“长此以往,亲亲父子之道,又该如何?”
“有违圣人之道啊。”
“难道不是有了她阿爹才有了她?她怎能、怎敢和亲爹如此说话?让亲爹含恨而终?”
士大夫们聚在一起,真正是你一言我一语,颇为相投。他们才是清醒的人啊,没有被一些人洗脑。那些愚昧的人,居然真的信了“父不慈就可女不孝”那一套,觉得赵霜儿有此结局也算完美,觉得赵员外含恨而终也是活该。那些人真的是不讲礼义,唯利是图啊!
孔圣人若还在,只怕也得被这些背礼之人给气死了。
哎,世风混乱,人心不古啊!
于是这一日的大朝会,当京兆府尹抛出这个话题的时候,官员们的反应堪称是炸了。几乎大多数官员都是反对的。
那京兆府尹的原话是:“启禀官家,近日不少百姓都致意京兆府,询问可否放宽立女户的规矩?原先的女户大多为家中丈夫去世,由妻子担任起户主的职责,如今他们想在百年以后让女儿继承家业,能否如此呢。”
看似是说女户,实则是继承权的问题。女儿能否获得和儿子一样的继承资格?要知道,在不少乡下地方,若是一家中的男人死了,若是膝下无子,他全家的财产都是要归宗族所有的,连他亲生女儿尚且无法得到。好一点的情况是,从族中过继一个侄子过去继承他家家业,若能孝顺婶娘、照顾姐妹,也算仁厚的了。更糟糕的情况是,这妻子女儿二人都无人照顾,还失了丈夫的财产。
秦严并未立刻答话,他笑吟吟地问臣子们:“诸位爱卿如何看?”
朱银默默地为即将发言的那些大人们鞠躬点蜡。官家这幅神态,不用说,待会肯定又有人要倒霉了。
唐大人拱了拱手:“官家,臣要参京兆尹。朝堂之上诸公讨论的都是大事,京兆尹竟因为这点小事就拿到朝堂上来分散精力,实在与理不合。以臣之见,不过是少数几户人家到京兆府询问,京兆尹依律回复便是,何必浪费时间?”
京兆尹被唐大人一通喷,也来了脾气:“唐大人不知事因前后,张口就说。来京兆府的何止几户人家,唐大人若不信,尽可以查看京兆府记录,足有五十六户人家相询。本官是官家授权的百姓父母官,自然要为百姓做主。百姓有所疑问,臣无力回答,自然只能上禀官家。在唐大人看来,连百姓的事都不算‘大事’,那什么才是大事?”
京兆尹口舌了得,唐大人讪讪而走,毫无还击之力。见这议论之事势在必行,无法阻止,反对派们立刻转移了思路。
“官家,诸位同僚,微臣看来,原先的女户法与继承法并无问题。若贸贸然因个别百姓的话而有所改动,岂不是今日你改改,明日我改改,我大周律法还有什么神圣可言?”
这回的官员学聪明了,知道不能说百姓少,而是用“个别百姓”指代。
“是极是极,我大周律法乃太、祖爷与诸位开国功臣共同拟定,实行已一百年,岂可轻易费改?”
“官家,祖宗之法,岂能变之?”
官员们也不是傻子,心里边都有一把称,若是这律法改动能让他们从中牟利,哪怕只是一点点利益,他们也不会反对。主打一个灵活运用“祖宗之法”。可现在这改动明显只是有利于女子,于只有女儿的人家,那和我有什么关系?男人才是我们的基本盘啊!
勇毅伯原本上朝也只是打盹儿。他是个纯正的武将,偏偏膝下并无儿子,如今也已经快六十岁了,估计一辈子都是没有儿子的命数了。前半生奋勇杀敌,这勇毅伯的爵位却也是保不住的。
开国之时,太、祖分封了好一批兄弟,不少功臣都得了可以传承的爵位,那时候真是将星云集,谋臣如雨,聪明的人总是一茬茬的冒。谁知道太、祖晚年也发了瘟,很是折腾了一会儿,就将一部分有爵位的勋贵给从头撸到尾。
等到了神宗皇帝晚年时,几个儿子打生打死,夺嫡不知道多么惨烈,神宗岂能容忍臣下与儿子觊觎自己的宝座?又是将不少参与夺嫡的勋贵打的打杀的杀,直杀得人头滚滚。(没有爵位的文臣们当然也不放过,但由于此时回忆的是勋贵出身的勇毅伯,故而略过。)
勇毅伯继续回想着。最后只留下一个儿子还活着,那儿子倒是顺利即了位,可惜一上来就想铲除权臣,太过着急了些,倒先被权臣铲除了。神宗皇帝的膝下一个儿子都没了,皇位该轮到谁来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