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容道:“殿下生我的气了,但是我也不知道殿下为什么生气,总之就是生气了。”
银蝉更觉奇怪,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姜雪容便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银蝉听,更是摊手无奈:“我也不知道殿下到底为何生气,但殿下就是生了一天的气,后来再也没理过我了。”
她叹气,想到自己的生辰马上将至,殿下原本还说要送她生辰礼物,这下恐怕也泡汤了。
银蝉听罢姜雪容话,也觉奇怪,“殿下起初是觉得您争宠,所以生气,可后来又是为何?”
姜雪容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么,帝心如渊,猜不得,殿下是储君,未来的君主,也是如此吧。”
银蝉叹气,她还以为自家良娣这宠爱能持续一些日子呢,可看情况,看来是没了。
“还以为殿下对您的新鲜感,至少能到过完年,那样咱们也能过个好年,唉。”
姜雪容也叹气,转而想到明日便是自己生辰,又高兴起来。
“先不管那些了,明日是我生辰,咱们宫里自己庆贺一番吧,热闹热闹。”
银蝉对她的乐观哭笑不得,摇了摇头,道:“您想怎么庆贺?”
姜雪容道:“暖锅子咱们前些日子吃了,明日就做碗长寿面,再做几个菜好了。吃过东西,再一起玩游戏,怎么样?”
在宫里,能庆贺的方式也不多,又不能出宫去,只能自己想些乐趣了。
银蝉点头:“好啊,那先叫小厨房预备着明日的菜色吧。奴婢去吩咐。”
姜雪容点头,搓了搓手,又道:“长寿面不用小厨房预备,我自己动手做。”
第60章
萧明彻在乾元殿中坐着,已经有一会儿了,恍然一下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走神。手里拿了本奏折,是大臣上书说今年治理泰河水患国库亏空不少,让皇室过年恐怕也得缩减一下开支用度,不好像往年那般铺张浪费。
他捏了捏眉心,合上折子,暂且搁置在手边。
乾元殿中灯火通明如白昼,炭火烧得旺,殿中温度适宜。萧明彻站起身,在殿中踱步,博古架上置着一只通透的白瓷瓶,再转过来,是紫檀木方几上置着一盆矮松,冬日里也绿油油的,生机勃勃。
这种生机勃勃,不知怎么让萧明彻眼前浮现出一张面庞。
他嘴唇轻抿,伸手拨弄了一下那盆景的叶子。
纵然他不想承认,可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他此刻的心绪不宁,全是因为姜雪容。
甚至今天一整天的心绪不宁,都是来自于姜雪容。
他甚少会有这样情绪一直坏的时候,持续了一整日,难以排解。用某些道理说服自己之后,不久,那压下去的念头又再次浮上来。
似乎从很早之前开始,她就一直影响着自己了。
萧明彻背过身,倚着窗台下的紫檀木长方桌,试图追溯到底从什么时候起。
从去云阳开始?
他的思绪有些飘远,飘飘荡荡,虚虚渺渺,一下子坠下来,落在实处了,想到的是她今日在天舟阁里和他一本正经地解释自己压根不想争宠,那言辞那姿态,简直就是极力撇清。
萧明彻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他当时说什么来着?叫她不要使这些小把戏争宠,他不喜欢。
早知如此,当时便不该自以为是地戳穿她。若是没有戳穿她,她也不必这样极力撇清,他们也不会闹得这么僵了。
萧明彻又想。
灯烛在灯罩里轻晃了下,摇动他落在地上的影子。他又想,还是她太没心没肺。
萧明彻决意要冷她些时日,她不是根本不在意么?
想到此处,萧明彻微微起身,再次提步,走到殿中另一侧。
他深吸一口气,坐回白玉桌案前,又再次用他的道理说服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事。
他忙碌起来,连洪冬进来问晚膳,也直接拒了。这一忙就到了深夜时分,终于将手头上的事都处理完了。
萧明彻揉了揉眉心,起身回自己寝宫。
寝宫内自然也早燃了炭火,暖意融融,萧明彻沐浴过,便躺下安歇。阖上眸子,脑内一闪而过某个念头,觉得自己似乎忘却了什么事。
他睁开眼,想不起来自己忘却了什么事。
只好想,罢了,明日再想吧。
翌日一早也没想起来,萧明彻梳洗一番,去往皇后的栖梧宫请安。
皇后正要用早膳,便让萧明彻坐下一起,又问起昨日的事。
“昨儿个跟程姑娘出去怎么样?”
萧明彻道:“挺好,程姑娘说,让儿臣转达她对母后的谢意。”
皇后笑说:“这孩子,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谢的。”
皇后观察着萧明彻反应,又问:“昨天你们出去可有什么趣事发生?你们都是年轻人,聚在一起总有话说。”
萧明彻动作一顿,眸光微垂,当即想到姜雪容。
趣事是没有,烦心事倒是有。
“母后,没什么趣事。”他道。
皇后啧了声,道:“你性子闷,程姑娘肯定无聊死了。”
萧明彻道:“您都知道儿臣性子闷,还让儿臣陪她出去逛?再说了,儿臣性子闷,但楚当风在,闷不着程姑娘。”
皇后听着他的话,总觉得话里话外透着一股气,“听你这话,是在埋怨母后了?可程姑娘不是跟你妹妹一般么?你这做哥哥的,陪她出去逛逛又怎么了?”
萧明彻顺势道:“母后也知道程姑娘如同儿臣的妹妹一般,儿臣只拿她当妹妹,别的事,母后便不要多想了。”
皇后被他点破意图,有些尴尬,笑了笑说:“那也说明你不讨厌她,至于喜不喜欢,总是可以培养的。程姑娘家世品行都堪配你,做太子妃绰绰有余。你都纳嫔妃半年了,这太子妃之位也该有人了。”
萧明彻垂眸:“再说吧。”
其实皇后说的话都有道理,他已经纳了嫔妃这么久了,多一个太子妃也没什么,至于程沅,她更挑不出什么毛病。
他说拿程沅当妹妹,但他原本娶太子妃时,也从未想过考虑什么两情相悦这种东西。
只是……不知为何,心里总不大愿意。
萧明彻将此事敷衍过去,皇后见他态度坚决不愿意继续说下去,也只得作罢。她也不急在一时。
萧明彻临走的时候,听夏从外头进来,手里捧了只锦匣,呈给皇后。
皇后打开看了眼,里头装着一对上好的翡翠镯子,她笑说:“行,过两日五公主生辰,你就把这对镯子给她送去吧。”
萧明彻往外走的步子一顿,终于记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
今日是姜雪容生辰。
他原说要给她送一份生辰礼,问她想要什么,她当时说没想好,他还让她想着。
现下他决意要冷着她,这生辰礼自然也不好再送。可他是太子,说出去的话一言九鼎,说了要给她送一份生辰礼,结果没送,岂非显得他言而无信?
萧明彻登上舆驾,在心里迟疑此事。
可若是他送,又自己先打破了自己的话。
一路上北风凛凛,从他脸上吹过去,到落地东宫,终于吹出个结果。
萧明彻心道,左右他说冷着她,也未必要从今日开始,他先给她送一份生辰礼,不至于让自己言而无信。待明日,他便再继续践行自己的话,冷她些时日。
想定了,萧明彻唤洪冬来:“你去孤的库房里,挑一份礼给茗玉轩送去,就说是孤送姜氏的生辰礼。”
洪冬应下。
萧明彻吩咐过,便没再继续管这件事了。他只打算送这份生辰礼叫自己不至于言而无信,至于别的,譬如说去瞧瞧她,万万不可能。
手头上的公事都处理得差不多,萧明彻回了乾元殿后,一时有些空虚,想了想,又叫人备马车出了宫去找楚当风。
楚当风对萧明彻的到来颇感意外:“稀客啊,稀客,说吧,您有什么事找我?”
萧明彻默然片刻,道:“没什么找你。”
楚当风更是围着萧明彻转了两圈,又摸下巴又摸鼻子,“没
什么事找我,那你来找我干嘛?”
萧明彻想了想,答他的话:“闲聊。”
楚当风被这一句惊得瞪大双眼,“殿下,你在说笑吧?”
闲聊?这种话竟然能从萧明彻嘴里说出来?他疯了还是世界疯了?
他认识的萧明彻可是绝不会浪费时间的人,就算没事做也要给自己找一点事情干的人,他居然能说找自己闲聊?
楚当风扯了扯嘴角,笑了出来。
萧明彻看着他的笑容,拧眉问:“你笑什么?”
楚当风说:“没什么啊,殿下想聊什么?”
萧明彻怎么知道聊什么,他又不擅长闲聊。
见萧明彻沉默,楚当风勾住他的肩,手臂搭在他肩上,拉着他往外走:“没事,走,咱们喝酒去。这小酒一喝,就知道聊什么了。”
萧明彻有些抗拒:“还是不必了。”
被楚当风拉住:“哎呀,难得殿下今天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就陪我喝一杯吧。”
萧明彻半推半就,跟着楚当风上了马车。马车一路行驶,最后停在热闹的酒肆前。楚当风拉着萧明彻下马车,往酒肆里走。
他轻车熟路,几下便带着萧明彻进了最里间的厢房。
“来几壶好酒。”楚当风和店里的人说。
店里小二认识楚当风,楚世子是常客,便又问了一句:“好嘞,楚世子今日只要几壶好酒?不要美人作陪么?”
萧明彻睨他一眼,楚当风赶紧道:“不用,就几壶好酒,快点啊。”
小二应下,退了下去。
萧明彻四下打量一圈,露出些许嫌恶的表情,酒肆里飘荡着一股酒味,按理说酒是有香味的,但这种地方,只有一股难言的味道,走廊里还能看见喝得醉醺醺的醉鬼。
楚当风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有些好笑道:“殿下,你别这么嫌弃嘛,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