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兴致缺缺收了招式,回明厅里坐下休息,银蝉上前奉茶。萧明彻抿了口茶水,视线往寝间里飘去,问银蝉:“孤方才练武,没有吵到你们良娣吧?”
银蝉想到姜雪容的反应,自然不敢如实说,只笑道:“没有的事。”
那她确实睡得死,没心没肺的家伙。
萧明彻又在茗玉轩坐了会儿,而后便收到宣成帝的召见,去了紫霄殿。
“儿臣给父皇请安。”萧明彻躬身行礼。
宣成帝招手唤他走近,将折子递给他:“古岚国的使团来信,说是不日便将抵达京城。”
萧明彻接过折子,“古岚国怎的这时候来咱们大启?他们往年不是四月才来么?”
宣成帝又将另一封密信递给萧明彻,道:“恐怕时因为古岚国老皇帝病危,皇子之间争斗不断,都虎视眈眈想坐上皇位,古岚国的太子又不争气,怕自己争不过其他兄弟,所以想着来找咱们大启寻求帮助。喏,古岚国太子的信上说,想与大启结成秦晋之好,将他最美丽的妹妹送与大启皇室和亲。”
萧明彻看罢密信,冷笑说:“古岚国曾不停骚扰我大启边境,烧杀抢掠百姓,无耻至极,后来因老皇帝身体不好,咱们大启国力渐渐压过他一头,才消停了些。可这些仇和怨可没一笔勾销,他们古岚国若是内斗,咱们大启岂不正好坐收渔翁之利?一举将它灭了才好。又何必跟他们结什么同盟?”
宣成帝笑了笑:“若是能一举灭了古岚国,那自然是大快人心。只是大启去岁才刚遭水患,国库还有些空虚,百姓们也才刚安定下来,若是此时打仗,又要民不聊生,并非上策。这古岚国太子既然有意向咱们求助,到时候咱们趁机提出条件,若他登基,必须许给我们什么,此举更合适当下的社稷现状。”
宣成帝这话也有道理,萧明彻默然片刻后道:“那便先看看他们的诚意吧。”
宣成帝道:“朕正是此意,此番古岚国使团来访接待之事,便交由你来办。”
萧明彻应下:“儿臣领旨。”
从紫霄殿出来后,萧明彻便回了乾元殿。
这日下午,长庆也查出了些东西,直指平南侯府乃此次谋害姜雪容的背后主谋。
长庆道:“属下已经命人请平南侯进宫。”
平南侯接到太子旨意,便知道不好,恐怕是事情败露。平南侯夫人有些焦急,“侯爷,太子要见你,会不会对你怎么样?”
平南侯道:“以太子对那姜氏的宠爱,恐怕不会轻易了结此事,不过夫人放心,我在朝堂这么多年,仅凭此事,太子还不能将我如何。”
平南侯进了宫,拜见萧明彻。
萧明彻眸色阴冷,犀利如刀,直盯着平南侯:“平南侯也知道孤今日召见所为何事吧?”
平南侯自然知晓萧明彻能召见他,已经是有板上钉钉的证据,他不可能装聋作哑,跪下认罪道:“臣有罪。臣知道今日殿下召见臣,是为了臣谋害姜良娣一事。”
萧明彻哂笑一声:“平南侯认罪倒爽快。”
萧明彻也知道平南侯之所以认罪这么爽快,就是因为萧明彻不能因为这事拿他怎么样,他笑容渐冷,道:“平南侯与姜氏并不相识,如此大费周章害她,想必是洛氏的意思吧?”
平南侯脸色变了变,道:“殿下明鉴,此事与慧儿并无关系。慧儿并不知晓臣所为,是臣心疼女儿,听闻殿下宠爱姜氏而冷落慧儿,便想替慧儿出一口气,所以才收买了那个宫女。但臣只是想替慧儿出口气,让姜良娣收些罪,并未想过要姜良娣性命,兴许是那宫女感念臣给了她银钱,治她妹妹的病,所以才想要报答臣,竟然想要姜良娣的性命。”
他冷声道:“平南侯这话可真有意思,姜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侯爷因为心疼女儿就要害她,又何曾想过,她也有爹娘,她爹娘难道不会心疼女儿么?”
他分明一开始就想要姜雪容的命,这会儿尽数推给那个死了的宫女,真当他无能,查不出来么?
平南侯道:“臣蒙蔽了双眼,一时犯下大罪,还请殿下责罚。”
话虽如此,平南侯却知道萧明彻也不能怎么责罚他,因为他在这个位置多年,牵扯良多,太子即便愤怒,也只能不痛不痒地处罚他。
萧明彻冷冷看着他,只把一封信甩在平南侯脸上。
第74章
这动作太过轻侮,平南侯脸色变了变,他也被人捧得高高在上多年。他按耐下情绪,将那封信接过,看完之后,脸色又是一变。
这封信竟是那个被他收买的宫女写给自己的妹妹的,在信里,她说到平南侯找到自己,让她推姜雪容入水,害死姜雪容的事。这让平南侯刚才的说辞不攻自破。
萧明彻居高临下道:“侯爷此刻还有什么
话说?你分明一早想好要姜氏的性命。”
平南侯脑子转得极快,扯了扯嘴角道:“好吧,的确是臣找人要害姜良娣,臣无可辩驳,任凭殿下处置。只是臣也要提醒殿下一句,臣为朝廷效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纵然今日做了错事,殿下要处置臣,也得顾念臣多年来为朝廷尽心尽力。殿下宠爱姜良娣,可再怎样,也不过是个太子良娣罢了,何况姜良娣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么?”
平南侯在威胁萧明彻,纵然他认下这错处,可萧明彻也不能为了一个妾室奈他何。
萧明彻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他讨厌自己被人这样威胁。他咬了咬后槽牙,背过身,双手反剪身后。
平南侯想错了,他以为自己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真的拿他怎样,可萧明彻不止为了一个姜雪容,他还为了自己。他讨厌被平南侯威胁,讨厌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萧明彻道:“平南侯口口声声说洛氏并不知此事,可据孤所知,她分明才是主谋。姜氏落水当日,她几次三番阻拦孤找人,分明早就知晓姜氏要出事。且根据她宫中的宫人证词,她的确几次说起除夕夜,便可以再也不必见到姜氏。孤眼皮子底下容不下这样心思狠毒的人,孤会将她逐出宫去。至于平南侯,天子犯法都该与庶民同罪,平南侯意图谋害他人性命,原该按照律法处置,但念在你多年来朝廷尽心尽力的份上,孤只会奏请父皇,削爵一等,并禁足家中思过半年。”
平南侯听完他的话,有些不可置信,“太子殿下!”
萧明彻打断他的话:“侯爷请回吧,若你有什么异议,自然也可以与父皇去说。”
但他不会让宣成帝听平南侯的话,这件事只会这么解决。
萧明彻说罢,命长庆送客。
平南侯还欲再说什么,已经被拦在门外。他看了眼乾元殿的大门,拂袖而去,萧明彻只不过是个太子,如今朝廷之事还得由宣成帝做主,他就不信,宣成帝也会任由萧明彻这么做。
萧明彻动作很快,平南侯走后,他当即下旨,废除洛慧儿良娣之位,命人将洛慧儿逐出宫。而后又去了一趟紫霄殿面见宣成帝,奏请宣成帝处置平南侯。
宣成帝有些犹豫:“平南侯毕竟为朝廷立下不少功劳,姜氏如今也好好的,禁足也就罢了,削爵一等的处罚会不会太重了些?”
萧明彻道:“父皇顾念平南侯往日的功劳,反而让平南侯自恃功劳,不把父皇放在眼里。平南侯今日能把手伸进宫里谋害一个太子良娣,可若是不给他一些教训,来日他岂非更胆大妄为,敢谋害儿臣,甚至敢谋害父皇?削爵一等,只是对他的敲打,又不曾将他贬为庶民,儿臣以为这处罚刚好。”
宣成帝听了萧明彻的话,觉得也有道理,他毕竟是皇帝,平南侯这些年的确也太过了些。
“那就按你说的办吧,明日上朝,朕便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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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慧儿接到被赶出东宫的旨意时,一脸不可置信,根本不愿意配合那些太监,她坐在圆凳上,有些歇斯底里道:“我不信,我要见太子!”
洪冬耐着性子跟她说话:“洛姑娘,你还是配合些吧。殿下不会见你的。”
洛慧儿被废除了良娣之位,自然就只能称她一句洛姑娘,这还是洪冬不踩高拜低,否则换了别人,只会称她为洛氏。
洛慧儿狠狠瞪了眼洪冬,“我不信,太子殿下一定会见我的,我是冤枉的,一切都是我父亲做的,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要让我承担?”
她把一切都推到平南侯身上,试图保住自己的地位。她不能被赶出宫,若是被赶出宫,她一定会被所有人耻笑的,姜思娴就能耻笑她一辈子,还有那些女人,她们都会耻笑她,她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来。
她抓住洪冬的胳膊,把自己手上的镯子摘下来塞进洪冬手里,求他:“你帮我跟太子殿下说一声吧,殿下就算要定我的罪,也要听我辩驳一下吧。”
洪冬哪里敢收,他可记着福公公的下场,他忙不迭吧镯子退还洛慧儿,道:“洛姑娘,不是奴才不帮你,只是太子殿下说了,不会见你,奴才也没办法。”
洛慧儿见状,只好撒泼,总之就是不愿意收拾东西出宫。纵然太子说将她逐出宫,可不论如何,她还是平南侯的女儿,他们尚且不知太子对平南侯的处罚,也不好太过得罪她,只好又去禀报萧明彻。
“殿下,洛氏不愿意离开……”
萧明彻拧眉道:“她不愿意自己走,那便请她出去,都是干什么吃的?”
洪冬得了这话,明白了该怎么做,强行让人把洛慧儿请了出去。
说是请,其实就是让人架着她直接扔了出去。
那场面,好不狼狈。
这么大的动静,薛如眉和赵蔷当然听说了消息,前来看热闹。看见洛慧儿被扔出去的时候,两个人都觉得有些解气,毕竟洛慧儿从前对她们一向颐指气使,态度差劲。
但转念又想到,太子殿下之所以把洛慧儿赶出宫,都是为了姜雪容。因为洛慧儿害了姜雪容,所以被赶出宫了。这是殿下对姜雪容的宠爱。
听闻近些日子,殿下几乎每日都要去姜雪容宫中陪着她。
赵蔷看了眼薛如眉,开口说话:“薛姐姐,殿下这般宠爱姜姐姐,日后会不会让她做太子妃?”
薛如眉冷哼一声,她不愿意看见姜雪容过得好,“我听闻皇后娘娘属意英国公府程姑娘,有意让她做太子妃,哪里轮得上姜雪容?就算殿下宠爱姜雪容,也不可能让她做太子妃,她哪点配得上太子妃之位?”
赵蔷又问:“英国公府的程姑娘?从前在宫里侍奉过太后那位程姑娘么?听闻太后过世之后,她便自请去为太后祈福,竟已经回京了么?”
薛如眉点头:“是啊,程姑娘和太子青梅竹马,又落落大方,想必日后进了东宫,也不会苛待我们。”
不管是谁,总之不能是姜雪容,薛如眉就都高兴。
赵蔷点头附和,又道:“姜姐姐的病应当也好得差不多了,我们要不要去探望探望?”
薛如眉转过身:“要去你去,我可不去。”
赵蔷悻悻笑了笑,也没表态。
洛慧儿被赶出宫的事,姜雪容也已经知道。
银蝉眉飞色舞地向她描述当时的情况:“一左一右两个强壮的侍卫,就这么架着她,扔了出去,笑死人了。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再想想她先前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更是可笑了。”
姜雪容听得很激动,又叹气:“你怎么没把我叫醒,我也想看!”
银蝉道:“奴婢叫了您的,您说太困了,再睡会儿。”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姜雪容回忆起来,默默在心里想,都怪一大早太子殿下扰她清梦,害得她下午才这么困,也没看上这个热闹!
好气呀。
银蝉又说:“殿下可是为了良娣您才把洛氏赶出去的,可见殿下对您多么宠爱。殿下的宠爱可未必一直有,您要赶紧养好身体,然后抓紧给殿下生个一儿半女的,日后就有依仗了。”
姜雪容道:“哎呀你又来了,我还不想生孩子。”
银蝉苦口婆心:“但您也该考虑起来了。”
姜雪容托着小脸叹气:“可是我还没做好要生孩子的准备,生孩子那么久,十月怀胎,而且听说好痛的。”
银蝉道:“您这身子也弱,还没调养好,下回还是问问太医,让太医给您调养调养。”
银蝉三句话不离生孩子,听得姜雪容头痛,她赶紧岔开话题,敷衍过去。
这天夜里,萧明彻又来了茗玉轩。仍旧是什么也没做,只是和姜雪容同榻而眠。
次日朝堂上,宣成帝下旨对平南侯削爵一等的处罚,又说起古岚国使臣来访的事。
朝臣们议论纷纷。
又过了几日,古岚国使臣抵达京城。
古岚国
太子玛尔齐与公主玛和娜骑在马上,颇为新奇地打量着大启街上的一切。玛和娜戴着纱巾,遮住姣好的面容,只露出一双蓝色的眼睛,机灵地转着。
玛尔齐也是蓝色眼睛,不过没有佩戴面纱,他拥有英俊的面庞,鼻梁高挺,眉目深邃。
百姓们觉得好奇,纷纷围观。
玛和娜和玛尔齐用古岚国的语言交谈:“哥哥,我们真要向大启朝寻求帮助么?他们会帮我们么?”
玛尔齐说:“只要你嫁给他们的皇子,他们当然会愿意帮我们的。”
玛和娜叹气:“可我觉得他们大启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白白嫩嫩的,没有男子气概,不像我们古岚人。我不想嫁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