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几个人一并冲上来,萧明彻手中的剑锋利又坚硬,他动作极快,一时间竟将他们尽数挡了回去。那十几个人没想到他还有点本事,一时间眼神愈发凶狠。
络腮胡笑说:“哟,没想到还有点本事,兄弟们,上。”
又是几番缠斗,扶桑教的人仍旧没能讨到好处。那络腮胡再没先前的气定神闲,眼神露出几分凶狠,又招呼了些人过来。
“兄弟们上,务必把他拿下。”他大喊一声。
又来了好些扶桑教之人,三四十个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姜雪容的心始终提着,一直不敢放下,见又来了人,愈发害怕起来。
那络腮胡眼神一转,落在萧明彻身后护着的女子身上,也看出来了萧明彻还在保护那女子,心生一计道:“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英雄救美呢?兄弟们,先把那女的抓了。也不知道堂堂太子的女人,是什么滋味?”
萧明彻闻言眼神如霜,冷冷地扫向那络腮胡。
那络腮胡看他表情变化,愈发觉得要从这女人下手。一时间,扶桑教众人转换了目标,一半人冲着姜雪容去,另一半人仍旧冲着萧明彻而来。
萧明彻一个人应付他们绰绰有余,但刀剑无眼,他不想姜雪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一时间有些分神,渐渐落了下风。
络腮胡笑了声,觉得自己的计划是对的,他大喝一声,找准机会劈向姜雪容。
眼看着那刀要劈在自己身上,姜雪容只见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只得下意识闭上眼睛。
想象中的痛楚并没有落下,反而只闻得一声闷哼落在耳边。
姜雪容睁开眼,只看见萧明彻挡在自己身前,而他肩头是殷红的鲜血,沿着淌下来,落在她手心里。她吓了一跳,忙唤了声:“殿下!”
萧明彻替她挡下了络腮胡的那刀,那一刀直劈在他背上,皮|肉被划开的痛楚让萧明彻不禁皱眉。又想幸好没让她伤到,否则不知该疼成什么样子。
他反手又用一剑,将那络腮胡挡出去数尺。
其余人见他受了伤,愈发凶狠地冲上来,萧明彻竭力抵抗,没叫他们讨到便宜。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原本他没受伤还好,这会儿受了伤,情况恐怕不太妙。
看这些人的样子,若是叫他们把自己抓住,兴许倒还好,但若是姜雪容也被抓住,定然会折磨于她。他不能让她受到伤害,一时间竟难得有几分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先前那些与扶桑教之人缠斗的禁军们似乎胜了,见萧明彻遇袭,腾出些人手过来保护。
“快,保护太子殿下!”
络腮胡见状,道了声不好,又道:“兄弟们,快把他抓住!”
一时间那些人又扑上来,萧明彻只得一边抵挡,一边后撤,试图等待禁军救援。但禁军们又被挡住,一时间过不来,而那些人又太过虎视眈眈,萧明彻没办法,只好带着姜雪容往后跑。
二人一路往后撤,那些人一路追过来。
萧明彻身上受了伤,血一直往下流,姜雪容的心紧紧吊在他的伤口上,怕得要命。
“殿下,你的伤……”
萧明彻只说:“没事,走。”
二人一路奔逃至寺中的院墙处,眼看着无处可逃,萧明彻只好竭力带着姜雪容飞过院墙,落在树林之中,岂料到这面院墙之外竟是一处斜坡,二人一路滑下斜坡,狼狈至极。
络腮胡亦追出来,见两道身影滚下斜坡,不见踪影,一时不好再追。那斜坡上还有冰雪,又滑又有草木掩盖,也不知道底下是什么境况。他只好作罢,吩咐几个人下去搜索他们身影,另外的人便折回去帮徐儒。
徐儒那边情况也不太好,宣成帝与皇后等人进了殿中,禁军们在外守护,他们几番厮杀也没能攻破防线。而宣成帝已经命人下山,将山下的禁军调遣上来,若再拖下去,恐怕毫无胜算。
徐儒心下有些着急,今日若是不成,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便又带着所有人往那佛殿中冲锋,势必要把皇帝抓住。
萧明彻和姜雪容抱在一起,从斜坡上一路滚到底。姜雪容一阵头晕眼花,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撑着站起身,查看萧明彻情况。
她扶起萧明彻,语气焦急:“殿下,你还好么?”
萧明彻后背都让血染透了,玄色的袍子透出些暗红,姜雪容看得心惊,不敢再看。她看着萧明彻的脸,吸了吸鼻子,霎时间流下两行泪。
“殿下……”
殿下是为她受的伤,倘若不是殿下挡了那刀,那这刀便该落在自己身上。她不敢想。
萧明彻轻咳一声,看着姜雪容:“没事,别哭。”
姜雪容鼻头酸得厉害,根本忍不住眼泪,反而哭得越发汹涌。她趴在萧明彻怀里,整个人都抖着。
萧明彻轻轻抱住她,拍着她的背,只说:“没事。”
他视线转了一圈,并不知这周遭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继续追过来,只好道:“我们得走,不能留在这儿,若是他们追过来,会有危险。”
姜雪容这才勉强止住眼泪,站起身来,扶着萧明彻:“我们去哪儿啊?”
萧明彻也不知道,这镜湖山他虽每年都来,可只在寺里活动,山里的情况他并不熟悉,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两个人搀扶着往前走,这树林里一看便人迹罕至,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尽是草木,地上又结了冰,还有些滑,走也走不快。姜雪容扶着萧明彻,手上又摸到他伤口淌的血,不禁担心起来:“要不然,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吧?你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这样下去不行的。”
萧明彻也有些坚持不住,看了眼不远处有处狭窄的山洞,便点了头,和姜雪容走去山洞之中。
说是山洞,其实不过勉强能容纳两个人。姜雪容扶着萧明彻坐下,眼神焦急地从往身上瞟,着急他的伤口该怎么办。
萧明彻道:“容儿,先替我止血。”
姜雪容嗯了声,将他伤口扒开些,又有些无从下手,不知道该怎么止血。萧明彻倒是知晓,虽说没有实际经验,但有理论知识,便指导她一步步做。
姜雪容按着他说的,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料,将他伤口包扎好,勉强止住了血。伤口的血渗出来,打湿了包扎的布,也打湿了姜雪容的手。
方才她眼睛都不敢多看,松开手的时候手颤抖着,这会子一低头看见指缝里的红色,眼眶里的泪像决堤似的,呜一声便哭了出来。
第103章
姜雪容坐在地上,抱住自己膝盖,将脑袋埋进膝盖里,试图掩住自己的哭声,但哭声还是从她的臂弯里传出来,落进萧明彻耳朵。
她此生短暂的十几年光阴都过得很安稳,进宫之前最大的动荡也不过是不得爹爹宠爱,日子过得苦些,后来入了宫,动荡似乎多了些,险些丢了性命,但那与今日的情形也不同。今日那些刀光剑影,鲜血淋漓,都太真切了,方才只顾着逃命,这会子一股脑涌上眼前,只剩下可怖。
何况她还连累萧明彻为自己受了伤,流了那么多血,不知道该有多疼。
姜雪容也不知道怎样排解这些情绪,只好都化作眼泪。
她原不是一个爱哭的人,银蝉老说她太过乐观。
“呜呜呜呜……”
萧明彻听着她的哭声,伸手覆在她手背上,轻拍了拍,是安抚的意思。他道:“容儿,别哭,我还好。”
姜雪容还是止不住地哭,她瘦削的身影蜷缩成一团,轻轻地颤抖着。萧明彻叹了声,想要撑起身,把她抱住。
姜雪容意识到他的动作,顾不上哭,赶紧按下他的身形,道:“你别动,会扯到伤口。”
她眼神紧张地在他伤口处逡巡,满脸都写着紧张二字。那伤口好长,好长。
萧明彻反手握住她的手,没再有动作,他竟还能笑得出来:“好,我不动,你也别哭。”
姜雪
容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几条泪痕在脸上,还有方才滚落下来时沾到的尘土泥巴,混在一起堪称狼狈。她胡乱抹了把眼泪,说了一声好。
“我不哭了。”
再看萧明彻,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都是狼狈不堪。只不过萧明彻毕竟是萧明彻,哪怕他看起来如此狼狈,也难掩矜贵气质。
姜雪容撇了撇嘴,不合时宜地想,怎的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她现在看起来就只剩下狼狈了,他却还能一身贵气。
萧明彻看了眼外头,又说:“不知他们还会不会追来,容儿,你去外头弄些草木藤蔓,将洞口遮掩一番。”
姜雪容嗯了声,听他的话出去了。
她从周边扯了些草木藤蔓,一股脑地放在洞口做遮掩,将他们的身影藏起来。那些草木藤蔓遮盖住洞口的光线,洞中一下子变得昏暗起来。
姜雪容在地上坐下,挨着萧明彻都不敢用力,怕自己用点力也会让他感觉到疼痛,她靠着身后的山石,小声问:“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啊?”
那些人阵仗这么大,也不知道圣上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若是圣上那边歼灭了贼人,应当会想起来派人救他们吧?但若是另一种可能呢……
姜雪容无声地呸了一句,可不能想这么大逆不道的事。
萧明彻似是猜到了她的想法,道:“那些贼匪不足为惧,成不了事,待父皇将他们处理完,定会差人过来找寻你我,咱们现下便安心等待。”
姜雪容嗯了声,也相信萧明彻说的。
萧明彻偏头看她,在昏暗的光影里,她的轮廓半明半暗,他道:“容儿,你累了吧,靠着我睡一觉吧。”
姜雪容摇头:“我不靠着你了,我怕……压到你的伤口,我就靠着后面的石壁睡吧。”
萧明彻轻笑了声:“你这是在担心我么?”
姜雪容觉得他问得莫名其妙:“我不担心你,我难道要装作无事发生么?我又不是什么冷血无情的人。”
萧明彻道:“那你现下待我可有情?”
这话问的,这时候是问这些的时候么?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在关心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一点儿也不像他的性格。
姜雪容答非所问:“从前大家都说你冷漠无情,心里只有江山社稷,一点儿女私情都没有,怎的你现在变了,这关头还在关心儿女情长?”
萧明彻垂眸失笑:“因为那时候我还不明白。”
不明白原来情之一字,当真能够能叫人脱胎换骨,变得不像自己;不明白原来情之一字,当真能够颠倒生死。
今日那紧要关头,连他自己都未曾想过,他会挺身而出,替她挡下那一刀。在挡下之后,痛楚袭来的瞬间,竟还在庆幸,幸好不是她受伤。
若是放在从前,有人跟他说,他日后会为一个女人做这样的事,他只会觉得可笑,绝不相信。
可他却实在这般做了。
萧明彻无声一声叹息,看着姜雪容眸色柔软道:“因为父皇那边不需要我操心,倘若当真到那一步,我也不能与你说这些。”
姜雪容哦了声,沉默下来。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萧明彻刚才的问题,她对萧明彻有情么?
有吧。她想。
至少感激之情是有的,这可是救命之恩,她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至于别的,她也说不明白。
萧明彻并未追问,只说:“睡吧。”
姜雪容嗯了声,闭上眼睛。
这回她不敢睡得太沉,始终保持着警惕,外头一有点风吹草动都要惊醒一次,怕出什么意外。
倏地听见有脚步声和说话的声响,姜雪容猛地睁开眼睛,紧张起来。她抓着自己的手指,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透着藤蔓的间隙,瞥见几道黑影出现。
那几人说道:“这荒山野岭,又天寒地冻的,咱们上哪里找人啊?”
另一人说:“谁知道呢?头儿下了命令,我们也只能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