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和裕怕死,当即连连磕头:“皇上,奴婢招,奴婢认识他,汪夏所说句句属实,皇后娘娘指使奴婢买通了太医院给皇上煎药的太监,将毒下在了皇上的宁神汤中,奴婢有罪,求皇上降罪!”
魏皇后眼前一黑,连跪都跪不住,歪坐在地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大难当头,即便是多年恩爱夫妻都可以互相置于死地,更何况一个太监。
“皇后还有什么话可说?”顺安帝脸色铁青,“朕待你不薄,魏家涉嫌通敌叛国,朕也没有夺了你的皇后之位,可你却贪心不足,谋杀天子,伙同瑞王,意欲谋逆篡位,该当死罪!”
魏皇后没办法狡辩,她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在燕王的视线之下,这才多久,燕王的势力却已盘根错节,连她都被燕王摆了一道。
十年前没能杀了沈翊,真是悔不当初!
棋差一着,满盘皆输,可她如何也想不到,那老太监分明说了此毒大周无人能解,为什么成太医能解毒?
魏皇后沉默了,瑞王却有话说,他膝行几步上前,磕了几个头,说:“父皇明鉴,此事都是母后一人所为,与儿臣无关呐!儿臣什么都不知道!”
谁都没有想到瑞王会说这样的话,就连魏皇后都被这句话惊得瞪大了眼珠子,回头看他,“瑞王,你……”
分明是瑞王主动提出要冒险一试,可现下事情败露,却推得干干净净,枉她和魏家为了瑞王多年费心筹谋,却养出了个白眼狼!
“众所周知,儿臣向来听母后的话,母后可别栽到儿臣头上,弑君谋逆之事,儿臣万万不敢做,求父皇明察!”瑞王着急忙慌地堵住魏皇后的话。
眼见着常和裕都招了,即便没有毒害皇上的事,可魏皇后害了这么多皇嗣妃嫔,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魏皇后必定要倒,事已至此,瑞王只能尽力保全自身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他还是皇子一日,他就还有机会夺嫡。
瑞王这番话,自然没有人会相信,顺安帝又不是傻子,但询问了汪夏和常和裕后,还真没拿捏到瑞王切实的证据。
每回瑞王和魏皇后商议对策,都只有两人在场,魏皇后再吩咐下去,即便知道是瑞王和魏皇后一同决定的,可常和裕没有听见瑞王亲口说这样的话,而至于汪夏,根本就没和瑞王说过话,全是和魏皇后单方面来往,瑞王倒是摘得干干净净。
魏皇后从没想过瑞王竟是此等小人,啐了他一口,“若非本宫,你早就死八百回了,亏得本宫待你如亲子,本宫真是瞎了眼。”
魏皇后后知后觉,瑞王此人狼心狗肺,即便日后她助瑞王登上大位,只怕太后之位坐不了多久就会被瑞王弄死。
常年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
瑞王低着头,不敢看魏皇后的眼睛,蜷缩着的手心被汗水打湿,浑身微微发颤,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地道,可是在性命面前,所谓的道义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顺安帝懒得搭理他们之间的狗咬狗,只要魏家倒了,瑞王便翻不起浪花,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也不愿下狠手,思忖片刻便道:“皇后失德,意欲谋逆,废除中宫头衔,收归金册金印,打入冷宫,终生不得出。”
碍于魏太后才去,魏皇后到底和魏太后有亲,顺安帝还是宽容了几分,不过打入冷宫,对于魏皇后而言,和死也没什么区别。
魏皇后对于这个结果没有半分反应,似乎已经死心了,瘫坐在地上,她额前的衔珠凤冠微微晃动,只是这顶凤冠已经不属于她了。
“至于瑞王,”顺安帝抿了抿唇角,下令道:“贬为郡王,圈禁瑞王府,瑞郡王及其家眷,无诏不得出。”
“谢父皇宽恕。”瑞王松了口气,比起魏皇后被废冷宫,他只是贬为郡王,已经算是皇上仁厚。
顺安帝又处置了常和裕、汪夏等几个魏皇后的心腹,吩咐把魏皇后和瑞王等人带下去。
魏皇后被嬷嬷架着双臂,才走到泰平殿门口,便听见顺安帝说:“魏家私通外敌一事,朕本想等太后丧仪过后再行处置,但事已至此,夜长梦多,尚弘,今日开始,便由你主审此案,大理寺、刑部陪同审理,尽快彻查,给朕一个交代。”
魏皇后闻言踢着腿挣扎起来,回头想要求情,却被嬷嬷一把捂住嘴,拖了下去,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尚弘早就等不及了,连忙应道:“微臣领旨,定不负皇上爱重,早日查清此事。”
“嗯,”顺安帝单手握拳,抵在唇间咳嗽了几声,才解了毒,又空坐了半晌,精神愈发不济了,他把手撑在膝上,有些虚弱地说:“朕身子不适,这段日子,就让燕王代朕监国,燕王素有贤名,此次燕王救驾有功,朕打算择日册立他为太子,也好替朕分忧。”
别说妃嫔和朝臣,就是闻姝沈翊都没有想到顺安帝居然会这么快提出要立沈翊为太子,这是不是太顺了一些?
但即便其中有阴谋,沈翊也只能接下这招,跪地谢恩:“谢父皇。”
闻姝也忙在他身侧跪下,四哥做了太子,她就是太子妃了?
顺安帝又吩咐了几句,便让众人散了,他由康德成扶着去了歇息,沈翊牵着闻姝出了泰平殿,顿时围上了一群人,纷纷恭贺:“燕王殿下成为储君,乃是实至名归,恭喜恭喜!”
沈翊点了点头,与他们寒暄了一番,借故要回慈和宫守灵,大家伙这才想起来,太后的丧仪还没过呢,皇亲国戚们又从泰平殿陆陆续续回到慈和宫。
闻姝和长公主说了会话,看着长公主乘坐轿撵出宫,才回到沈翊身边。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柳贵妃才带着温和的笑意上前,“提前恭贺太子,太子妃了。”
柳贵妃自小产后,就没有笑得这样开怀过,她押对了宝,当初赌上整个柳家的未来,投靠了燕王,如今皇上发了话,燕王成为太子,不过是时间问题。
魏皇后被废冷宫,她这个贵妃,就是后宫最大的主子,如何能不得意。
沈翊从容颔首:“贵妃客气,到底还未行册封之礼,不急着改口。”
柳贵妃笑道:“燕王谨慎,本宫甚为欣慰,那就等着皇上的圣旨再改口。”
“魏氏被打入冷宫,还请贵妃多多照拂。”沈翊牵上闻姝的手,略压低了嗓音。
柳贵妃瞧见两人这般亲昵,心中难免艳羡,“燕王放心,冷宫的冤魂多她一个不多。”
沈翊却摇头,“不,本王想请贵妃保住魏氏的性命,至于其他的,随贵妃做主。”
沈翊不是要杀了魏氏,而是要保魏氏,柳贵妃有些不解,但她也知道,魏氏是被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后,突然被废入冷宫,只怕活着要比死了还难受。
“好,本宫明白了。”柳贵妃应下,她也要赶去慈和宫,便先走了。
沈翊和闻姝走了另一条道,更清净一些,闻姝见没有旁人,才大大地松了口气,“今日太凶险,可真是吓死我了。”
沈翊松开她的手,改为搂着她的腰,笑道:“多亏了你,姝儿当真是我的福妻。”
“你是不是早有准备?”闻姝歪头看他,成太医来的太及时了,还有那个老太监,闻姝都不知道。
“今早才知晓,没来得及和你说,我也没想到你竟能解此毒。”沈翊原本想着解不了毒无所谓,只要人证物证俱全,加上如今魏家就是秋后的蚂蚱,他还是有把握控制今日的局面,不过闻姝给顺安帝解毒,让事情更加顺利了一些。
沈翊低着头蹭了蹭闻姝的眉心,“多亏有你。”
闻姝扬唇浅笑,对于能发挥点作用还是很欣喜的,“兰嬷嬷教我的,能不能让那我见见那个老太监?我猜测他是灵兰族人。”
“好。”沈翊转头给凌盛打了个手势,吩咐凌盛去办,免得晚了叫人弄死了。
“四哥,你觉不觉得皇上立你为太子过于顺利了,”闻姝微微拧眉,“难道从前是我们错怪皇上了。”
方才看顺安帝的样子,好似迫不及待要立沈翊为储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天子一言,可就难以回转了。
沈翊摇了摇头:“不知,但我觉着有鬼。”
以沈翊对顺安帝的了解来看,这太反常。
“是陷阱也没关系。”闻姝挑了挑眉梢,信誓旦旦。
沈翊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你这么有信心?”
闻姝莞尔,眼里有些狡黠:“因为我只给皇上解了一半的毒。”
第087章 故友
沈翊眼里透出一抹愕然, 随即失笑,又觉得情理之中,她本就是一个善于给自己留退路的姑娘, 她的聪慧耀眼夺目。
沈翊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毫不吝啬夸赞:“真厉害,我都没想到, 果然还得姝儿出手。”
闻姝眼眸潋滟,上翘的嘴角遮掩不住得意之色, “开始是因为配置解药的时间不够,突然想到,若是做个半成品,便能节省时间。”
“看起来好似解毒了, 只是身体里余毒未清,时间久了,便会嗜睡, 身子渐渐虚弱, 到最后药石无医, ”闻姝伸手攀住沈翊胸前的衣裳, “若是他当真对你有一丝父爱, 愿意让你顺利继承大统,届时我自会救他。”
反之, 那顺安帝死了也活该。
魏家伤害了四哥,顺安帝也同样是帮凶,伤害了四哥的, 闻姝绝不会手软, 哪怕那是弑君之罪,她也愿意承担。
沈翊咽了咽喉咙, 微突的喉结上下滑动着,他望着闻姝炙热的眼神,胸腔里好似被塞了一炉炭火,将他这颗心热成了水。
“姝儿,我绝不负你。”沈翊展臂将闻姝搂进了怀中紧紧地抱着,好似要把人给嵌入心脏,下巴搭在她的耳廓,温热的呼吸,像是郑重的承诺。
这世上,唯有闻姝能待他如此赤诚。
闻姝的侧脸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声,回抱住他,“我知道。”
一路走来,风风雨雨,经历了多少,闻姝就是怀疑自个,都不会怀疑沈翊。
“四哥,我一直觉得自己命不好,没有娘亲,也得不到父亲的关爱,孤苦伶仃的长大,闻婉之前说我命好,我觉得她比我命好,但现在看来,我或许真的命好吧,遇到你,苦尽甘来了。”
闻姝做梦都不敢想,她有一天能做太子妃,她以为普通的、宁静的生活都很难得到,可四哥带着她,过上了人人艳羡的日子。
她的四哥,她的夫君,事事以她为先,尊重她的想法,支持她的决定,会为了她吃避子药,会为了逗她开心跪搓衣板,在当下男尊女卑的风气中,她好似在大周过着兰嬷嬷所说的灵兰古国的日子,一夫一妻,互相尊重。
闻姝甘之如饴地说:“如果遇到你一定要先点苦头,那下辈子我还愿意吃苦。”
她这句话,比任何甜言蜜语还要叫沈翊心动,他略弯腰,双手托着她的臀部把人抱了起来,“我下辈子争取早点遇到你,不让你吃苦。”
闻姝搂着沈翊修长的脖颈,点点头,“不许失信。”
该怎么形容两个人感情很好呢?大抵就是希望有来世吧。
短短百年不够,还要下一世来续前缘。
“好,”沈翊仰头在她唇上重重地亲了一下,“走,去慈和宫。”
“你把我放下来,别叫人瞧见了。”闻姝被抱着,有些胆战心惊,这还是国丧期间呢,在外这样亲昵不太好。
“你膝盖不是还疼,让我抱会,”沈翊不撒手,“没人会瞧见,别担心。”
闻姝见他不肯,只能频频看向四周,提心吊胆,好在这条宫道清净,没遇到旁人,快到慈和宫了,沈翊才把她放下,“先去用午膳,就剩下半日,随便待会就是。”
“行,走了。”闻姝和沈翊去了不同的灵棚。
闻姝来得晚些,不少人都用过午膳了,她明显感觉到今日的午膳要比昨日的好,最起码比昨日的温热一点,菜色虽然还是素,却更加精致,连上菜的宫婢对她也愈发毕恭毕敬。
她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皇上说了要立沈翊为太子,这宫里真小啊,一点秘密都没有,这才几刻钟,就所有人都知道了。
不仅宫婢太监,旁的诰命夫人女眷也对她尤其客气起来,她下午拢共没跪多久,时不时就有诰命女眷来和她搭话,她便趁机躲懒。
本以为今日也要跪到深夜,可晚膳时间都没到,就有掌事嬷嬷来和她说可以回去歇息了,接下来不用她守着。
闻姝起来时膝盖酸痛,倒还要感谢顺安帝提出立沈翊为太子,及时给她带来了便利,少跪一刻是一刻,本也不想跪魏家人。
她从灵棚内出来,沈翊上前几步扶着她,“还好吗?我背你。”
闻姝摇摇头,“没这么严重,还能走,回去吧。”
两人出了慈和宫,沈翊才说:“想现在去见汪夏吗?还是明日?他关在掖庭。”
闻姝想了想,要是明日见又得再进宫一趟,“现在吧,见完再出宫,咱们去见不会被皇上知道吧?”
“无碍,我安排好了。”自从顺安帝传出要立沈翊为太子的话,现下谁不给沈翊面子,不管顺安帝是真心还是假意,但的确给了两人方便。
两人到掖庭,由掌事太监带路,来到一间屋子前,掌事太监低着头说:“王爷,王妃,汪夏就被关在里边。”
闻姝抬头看了沈翊一眼,沈翊松开她,“我在外边等你,你自己进去行吗?”
“可以,你等我一会。”闻姝只需要进去证实一些事,不会很久。
“好,去吧。”沈翊看着闻姝进去,门被关上。
掌事太监忙端来一把椅子请沈翊坐,他就坐在门外等候,“你先下去吧,一会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