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姝摇头,“人数不知,不便贸然出手。”
她想了想,灵光一闪,低声和卫如黛说了几句。
卫如黛点头,“行,就这样办,你先在屋子里等着,我去喊人。”
卫如黛开门出去了,闻姝穿好衣裳,快速收拾好包袱,最后在袖中藏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她不会武功,只能尽可能做些准备。
月露凌茂等人来的很快,谁都知道路途遥远,不敢睡死,一喊就醒。
“姑娘。”月露挨着闻姝,面上全是紧张。
闻姝拍了拍她的手腕,“东西收拾好了吗?”
月露颔首,拍了拍肩上的包袱,“其余的都在马车上。”
本就是暂住一夜,没拿下多少东西来,要走也方便。
“行,”闻姝转眸,“凌茂,你带着人殿后,我们先走。”
凌茂应下,转头去安排了。
几个人都在屋子里,直到安静的客栈好几处突然亮起了火光,烛火点燃了院子里喂马的草料,火苗冲天而起。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走水了!走水了!”
寂静的夜被火焰划破,沉睡的客栈终于醒了过来,众人被呛的烟熏火燎,店家伙计和住宿的客人纷纷惊醒,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提着桶,拿着盆打水灭火,上上下下,乱成一团。
“我们走。”闻姝见客栈足够混乱,立马捂着口鼻和月露她们下了二楼。
院外马车已经备好,兰夏握着缰绳,闻姝等人一上马车,兰夏一甩马鞭,夜色里,借着微弱的月光,骏马撒开蹄子奔了出去。
在这样纷乱的时刻,没谁注意到他们的离去。
突然走水让后院山上准备动手的一群人猝不及防,只能取消行动,暂时等候,可眼见火势快灭了,越想越不对劲,派人下去一看,才知道闻姝等人早就跑没影了。
握着刀的杀手啐了一口,看向其中一个右眉有着刀疤的男人问:“大哥,这可怎么办?被他们逃了,咱们也没暴露行踪啊!”
刀疤男眉头一皱,更显凶狠,“追,没办好此事,咱们也没好果子吃,立刻追上去!”
“行。”杀手扬手一呼,“兄弟们,追!”
入了夜,官道上甚少有行人,但今夜却热闹不已,一辆马车过去,跟着几匹马,再往后,几十匹马,毫不遮掩地疾驰,踏碎了官道上沉落的尘土,月光下,犹如鬼魅的影子。
“再快一点。”闻姝攥着手指吩咐驾车的兰夏,语气里不乏急促。
如果那群人是冲她来的,那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追上来。
兰夏倒吸了口气,“夫人,这边官道不好走,多是弯路,过快怕是要翻车。”
闻姝出门前吩咐过,在外称呼一句“夫人”。
卫如黛一个劲往后看,剑鞘的纹路刻在手心,“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要是能赶到驿站最好。”闻姝皱着眉头,驿站是官府开设的,用来传递文书,也可以食宿,但一般只接待官员及其家眷,驿站有士兵把守,能震慑几分不轨之人。
但很快赶上来的凌茂说:“夫人,他们追上来了,少说有二十多人,不知身手。”
“这么多?”闻姝心口一提,收拢了拳头,“离驿站还有多远。”
兰夏一路上都在看舆图,回道:“起码也得一个时辰。”
“来不及了。”这一个时辰,定然就被追上来了,毕竟马车哪有马跑的快。
凌茂当机立断:“夫人先走,属下带人去拦,能顶一时算一时。”
闻姝拒绝:“你们才几个人,不行。”
凌茂年纪尚小,凌盛才教了他没多久,虽说带的几个护卫都是武功不差的,可是双拳难敌四腿,太冒险了。
“我和凌护卫一块去。”卫如黛作势要起身。
闻姝一把攥住她的手,“等会,我有法子。”
“凌茂,你带几个人去砍树,先把官道堵了,拦他们一拦,”闻姝吩咐着,快速从坐着的车厢底下捞起一个小匣子,掏出一瓶药丸,“一人一颗,现在吃下去,我要用毒。”
闻姝保命的手段不多,毒是最保险的,所以此行她带了许多。
卫如黛眼里难掩惊讶,她并不知道闻姝会毒,但这个时候,没必要浪费时间去质疑或是询问。
服下解毒丸,凌茂带着人去砍树,砍大树需要太多时间,只能砍些小的,还有荆棘,扔在官道上,只为浪费一点杀手的时间,给闻姝时间准备。
马车又驶了一段,在一处拐角靠山丘的地方停了下来,将马车横着放,把整个官道堵住。
所有人匆忙下车,按着闻姝的吩咐,月露和星霜将毒粉洒在离马车有些距离的官道,又在道路旁点燃了一种迷香,但这是宽敞的室外,效用大打折扣,只能尽可能多弄一些。
闻姝和卫如黛爬上了山,兰夏和两个护卫背着弓箭上来,她们往银色的箭头上抹毒。
也算是有点先见之明,闻姝走前带了不少箭矢,她不会刀剑,弓箭是救命的东西,是沈翊教她的。
夜里的山野虫鸣不断,闻姝低头抹着毒,能听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一直被沈翊护的太好,这一次,得靠自己度过难关。
她早已做好了准备,可直面死亡,仍有不甘,她还没见到沈翊。
“姝儿,要是待会不敌,你就先走,躲到山里去。”卫如黛手里捏着一把弓,她的箭不如刀剑好使。
闻姝头也没抬,“我不会自己走。”
她们都是跟着她出来的,怎可能抛下她们独活。
兰夏说:“夫人,您不能有事。”
她是灵兰族的圣女,是灵兰族的希望,兰夏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意闻姝有好歹。
卫如黛也说:“对,太子还等着你,大局为重。”
太子下落不明,太子妃再有个好歹,这天就塌了一半。
“我们都会活着。”闻姝咬紧牙关。
凌茂那边赶过来了,将马匹拴在了马车前面的树干,随后每个人都握着弓箭,四撒掩藏在山林中,等候鱼儿入网。
不会弓箭的月露兰夏蹲在闻姝身后,照着闻姝的吩咐将大量毒粉包在帕子中,再绑在箭身上。
屏住呼吸,渐渐地能听见马蹄践踏的声音,闻姝紧紧地攥着手里这把纹路精致的弓,这是她学会射箭后沈翊送她的,已经许久没有拉开过,今夜月色不算明亮,能看清的只有近前这几丈,射出的箭能不能落在敌人身上也未可知。
“哒哒哒……”马蹄声越来越近,所有人屏气吞声,严阵以待。
“吁——”为首的刀疤男在拐角的官道看见停在前边的马车,即刻牵紧缰绳勒马停下,身后的人也就跟着停了下来。
“大哥,是他们的马车!”身后的手下说道。
刀疤男扫过昏暗的林子,“都小心,来个人,去看看马车上有没有人。”
这些人大多穿着黑褐色的便服,看不出是什么来头,闻姝咬了咬后槽牙,眯起眼望着马蹄下被他们践踏着的毒粉。
这群人握着缰绳,拉着马匹原地踏步,个个手里都握着刀剑,等候刀疤男的吩咐,奉命前去查看马车的手下谨慎地掀起车帘,回头高声道:“没人!”
刀疤男一双锐利的眸子盯着四周,怀疑她们是不是弃了马车逃到山里躲起来了。
突然,身后有个手下说:“什么味道?好香啊。”
有人深吸了一口气,“还真是,是什么花香吗?”
刀疤男闻言嗅了嗅,察觉到不对劲,立刻反应过来中计了,高呼:“有毒,后退!快后退!”
“什么?哪来的毒?”
就在众人不明所以,慌乱之时,闻姝一松弓弦,一支抹了毒的利箭破空而出,直指刀疤男胸口。
擒贼先擒王。
“大哥小心!有埋伏!”
刀疤男反应迅疾,扭身闪过了冲向他胸口的一箭,但一切发生的太快,闪着银光的箭头还是扎进了他的臂膀,他捂着伤口嚎叫:“——快撤,后撤!”
前面有马车挡着,他们只能后退,可是官道又不算宽敞,惊慌失措之下,几十匹马想要掉头哪有这么简单,并且在闻姝射出第一箭之后,凌茂等人手上的箭矢如雨点一般落下。
虽然可见度低,但箭矢这么多,瞎猫也能撞上死耗子,没几下,就传来一片痛苦的哀嚎,有人因为中箭摔下马匹,还有马匹因为中箭疼的受惊,嘶叫着横冲直撞,自己人撞倒了自己人,场面瞬间乱了。
“姝儿,准备好。”卫如黛拉紧弓弦。
闻姝心跳声“扑通扑通”,可手却极力的稳住,“我好了。”
“唰”卫如黛手里的弦松开,绑着一帕子毒粉的箭矢飞了出去。
随即闻姝手里的箭矢跟着离了弦,在前一支箭掠过那群人上空时,闻姝的箭矢射中了那包毒粉,手帕破裂,毒粉如漫天的雪花一般洒落在那群人的头上,身上,随着呼吸进入了口鼻。
“射中了!姝儿,你太棒了!”卫如黛兴奋地笑了起来。
闻姝咬住嘴唇,“再来!”
两人如法炮制,又射破了几包毒粉,整个空气中都是飘动着的毒粉。
天公作美,这个时候山里静的连风都停下了,怎么大剂量的毒粉,足够这群人喝一壶。
“我的眼睛!”被受惊的马甩在地上的杀手揉着被毒粉迷了的眼睛,却又不知被谁的马在腿上踩了一脚,疼的发出了杀猪般的哀嚎:“啊——”
箭矢用完了,凌茂和卫如黛等人冲下山,提着刀剑杀了过去,迸溅的鲜血染红了官道,厮杀声盖过了虫鸣声。
一个大腿被扎了一箭的手下喊道:“大哥救我,这里全是毒!”
刀疤男哪里还管得了别人死活,调转马头,马蹄踏着众人的尸首逃离。
闻姝手上握着最后一支箭矢,拉紧弓弦,瞄准了夜色中渐行渐远的一点黑影。
“嗡——”松开的弓弦在空气中回弹。
“噗——”箭矢没入血肉,身躯摇摇晃晃跌落马背。
今夜完美收场。
第105章 熟人
“诶, 吃饭了。”余重没开门,只从门缝下把一份饭菜推了进去。
地牢终年昏暗,没有一丝光亮, 潮湿的尘土气息中夹杂着一丝血腥气, 地牢里泼洒过的鲜血不知凡几。
沈翊所在的这间地牢还算宽敞,屋子中间摆了个四方桌, 里边靠墙摆了个木床,铺着草席, 他从木床上坐起来,走上前端过饭菜,坐在桌边吃了起来。
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问过什么,没有求饶, 没有质问,也没有愤怒,平静的像是一汪水, 看着不像是落入敌手, 龙困浅滩, 倒像是住客栈似的。
余重砸吧了下嘴角, 这人关了好几日, 冷静不像正常人,先前地牢里关着的人, 哪个不是骂骂咧咧,或是再三求饶,可这一个, 从容不迫, 送水就喝,送饭就吃, 不寻死觅活,也不询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