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原以为他是姝儿最大的依靠,如今却不得不甘拜下风。
他说:“王爷疼爱姝儿,姝儿也担的起这份看重,晚辈没有意见。”
萧稷的指腹摩挲着茶盏的杯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沈翊,“若是她继承大统,你何去何从?”
沈翊毫不犹豫:“自然是留在她身边。”
萧稷犀利地问:“留在她身边你就不能做帝王,只能做她的王夫,犹如入赘,你也愿意?”
“愿意。”
第119章 女帝
沈翊回来时, 闻姝趴在床上快睡着了,听见推门声,强撑起眼皮, “你回来了。”
“怎么还不睡。”还没走近沈翊就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困倦, 坐到床沿揉了揉她质地柔软的青丝。
闻姝翻个身,抬眸看他, “等你,王爷和你说什么了?”
“让我照顾好他的宝贝女儿。”沈翊低声笑着。
闻姝嗔了他一眼, “真的假的,不止吧。”
但不等沈翊说什么,她打了个哈欠,“算了, 不问了,好困,睡觉。”
沈翊也将没接着说, “睡吧, 明日去洛城。”
“咦?不先回舒城吗?”闻姝的眼睛半睁半闭, 纤长浓密的羽睫似把小扇子垂下一片阴影。
沈翊忍不住伸手去拨弄她的长睫毛, “去取玉玺, 再回舒城。”
“好吧,痒啊……”闻姝笑着抓住了沈翊的手指, 塞进嘴里一口咬了下去,在他指腹留了个秀气的牙印。
沈翊:“没洗手,脏。”
闻姝一听立马吐了出来, 这下瞌睡也没了, 盘腿在床上坐了起来,瞪了他一眼, 连声“呸呸呸”。
沈翊用留有咬痕的指尖刮了刮她的侧脸,才不紧不慢地笑,“上楼前洗了。”
“哼,我就知道,”闻姝伸了伸腰,探头在沈翊嘴角亲了下,“你每回饭前饭后都洗手。”
沈翊眼神温柔地看着她笑闹,大掌压着她的后脑,重重地亲了她一口,“别玩了,睡吧,不是说困了。”
“你呢?一起睡吧。”闻姝又打了个哈欠,伸手圈住沈翊劲瘦的腰身,“这些日子你也瘦了。”
沈翊伸手理了理她及腰的长发,顺滑如绸缎一般,“我去洗把脸再回来睡,等再过些日子,一切尘埃落定,就养回来了。”
“好。”闻姝松开手,没一会,沈翊洗漱后吹灭烛火上了床榻。
驿站不比家中,床有些小,沈翊身长腿长,肩膀又宽,胳膊已经搭在床沿了。
“你往里边睡一点。”闻姝往里挪,拉着沈翊睡过去。
沈翊略挪了挪,伸手揽住闻姝,“不碍事,睡吧。”
闻姝在他怀里挑了个舒服的睡姿,闭上眼没一会就入了甜美的梦乡。
*
回到洛城后,闻姝拿出娘亲留给她的信,上面画着藏宝的路线,在龙崖山深处,极其危险的地方。
原本她是要将玉玺献给摄政王,换取沈翊性命,谁知这样巧,玉玺还在,她还有了父亲。
要去龙崖山深处,闻姝做足了两天准备,购置了不少驱虫的药粉,摄政王挑选的随从个个都是高手,即便遇到猛虎也无惧。
但谁都没有想到,取玉玺最大的困难并不是猛虎野兽,而是蛇。
或者说,玉玺就藏在蛇窝之下。
他们到时,即便是身手不凡的余重看见密密麻麻的大蛇小蛇,也觉得头皮发麻,玉玺藏在这种地方,谁有胆子去拿。
余重建议说:“不如纵火驱赶蛇群。”
这么多蛇,即便是驱蛇药粉怕是都没用。
闻姝从荷包中取出玉哨,“不必,我有法子驱赶,勿要伤害生灵。”
阿娘将玉玺藏在这,也是为了将来给灵兰族人一个筹码吧,兰泱这一生,只怕最大的失误便在情爱上,人总是很难做到完美。
随着玉哨吹出曲调,那些层层叠叠的蛇群开始慌乱,左右蹿了起来,爬出蛇窝往外溜走。
众人看见这一幕惊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即便是萧稷,也是第一次见灵兰族的驱蛇术。
有这般本事,怎能不让人觊觎。
原本密密麻麻的蛇群,不到一刻钟,便散的差不多了,露出了一个坑洞。
萧稷摆了摆手,余重便带着几个随从跳了下去,不一会,就捧着一个被层层叠叠油纸包裹住的匣子上来了。
余重:“王爷,下边只有此物。”
萧稷上前,半蹲下来,余重把油纸扯开,一个铁匣子被一把锁锁住。
闻姝正要收起玉哨,萧稷喊了她一声。
走过去,她才瞧见那锁眼的形状与玉哨有些相似。
玉哨推进锁眼,一转,咔哒一声,锁开了。
闻姝收起玉哨,后知后觉,阿娘布了好大一个局。
将玉玺留在两国边境,她是楚国血脉,却又在周国长大,闻姝这一生都没法和周、楚两国分割开。
只有一个拥有两国羁绊的圣女,才能给灵兰族带来希望。
闻姝咽了咽嗓子,若是阿娘还在,应当早就带领族人走出深山了吧。
匣子打开,尘封多年的玉玺静静地躺在其中。
萧稷捧出仔细打量了一番,“是真的玉玺。”
众人松了口气,总算没白来一场。
萧稷把玉玺收进匣中,吩咐左右:“今日之事,不许对外泄露半个字,无论是玉玺还是驱蛇术。”
余重等人连忙道:“是!”
他们都是萧稷这些年培养出的心腹,从不多嘴多舌,即便这样,萧稷还是忍不住多提一句。
玉玺之事,事关天下,驱蛇一术,事关灵兰。
这都关乎闻姝的性命。
山中凶险,取了玉玺,即刻打道回府。
回到洛城别院,萧稷将匣子给了闻姝,晚间,闻姝又捧着匣子去了书房,“这东西,还是放在王爷这保险,我怕弄丢了。”
现下没多少人晓得还好,就怕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一旦走漏风声,闻姝就是十条命也保不住。
萧稷看着这匣子,“你怎么不给丛昀?”
“他不要,放在我这里和放他那里也没差,原本也是想用它和王爷做交易。”闻姝早就和沈翊商量过玉玺的去处,沈翊已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不需要玉玺锦上添花,但楚兴帝膝下还有皇子,摄政王有玉玺,登基会顺利许多。
萧稷笑着点点头,“交易现在也能做。”
闻姝挑眉,不懂他的意思。
萧稷说:“姝儿,我无意皇位。”
闻姝若有所思,“那楚国……”
“我想交给你,”萧稷笑着说,“你愿意做皇太女吗?”
“我?”凳子还没坐热的闻姝又吃惊地站了起来,指着自己不可思议,“您要将皇位传给我?”
皇太子见的多了,皇太女却闻所未闻,尤其是闻姝自幼长在对女子颇多约束的定都,如何能淡定。
萧稷点头,“我唯你一女,皇位本该给你,这也是我亏欠你和你阿娘的。”
闻姝慌了,双手绞着,“可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百官能答应吗?百姓会允许女子为帝吗?”
“女子不得干政”像是一座大山压在天下女子头上,多年来,许多女子的思想也被其熏染,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越发约束自己,约束女儿,力争成为一个贤妻良母,连女官都没有,何来的女帝。
“这些你都不必考虑,我会为你安排妥当,”摄政王一派胸有成竹的神色,“我只问你愿不愿意。”
“姝儿,帝王虽然是九五之尊,至高无上,但这个位置并没有这么好坐,这是一个极其艰巨的担子,我思虑许久,我亦怕你担不起这个重任,反而将你压垮。”
“我还能辅佐你十几年,你若是想,我就教你,你若是觉得自己撑不起,那我就另择人选,父王只希望你能开心。”萧稷也没觉得将皇位传给闻姝是多大的恩赐,反而知道这是一个巨大的考验,他既希望姝儿拥有无上的权力,也担忧姝儿太过辛劳,毕竟不做帝王,姝儿也足以富贵安乐一生。
愿意,或是不愿意。
闻姝心乱如麻,她明白萧稷的意思,坐上皇位容易,可想坐稳皇位却难,想坐好皇位更难。
就像顺安帝,为了这个皇位,算尽一切,连亲生儿子都能出卖。
成为帝王,她心中得有百姓,得有天下,不再满足于一日三餐,一家三口,一旦她做不好,不仅仅会遭受万千唾骂,亦会连累无辜生灵。
这是一个烫手山芋。
萧稷没有催促,端着茶盏小口的抿着,静静地等待。
过了好一会,闻姝咬了咬唇,下定决心:“我想试试。”
她收拢掌心,紧紧地握住了烫手山芋。
她知道地位越高,责任越大,但地位越高,她能做的事就更多,她背负着灵兰族的未来,再多一个担子,也没什么可怕的。
闻姝回到房里还有些晕晕乎乎,脚底似踩在云端,满满的不真切,她竟然要做女帝了?
“回来了。”沈翊放下手里的书,一抬头就看见她直直撞上了一张圆凳,吓得他立马起身。
好在闻姝反应过来,没摔跤。
“魂飞了?”沈翊无奈至极,把圆凳挪开。
闻姝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对着沈翊连连点头,勉力压着嘴角,还是透出一股喜意,“你知道嘛,王爷说要把皇位传给我!”
沈翊笑了笑,“那敢情好,我的姝儿要做女帝了,恭喜恭喜。”
闻姝一看他的神色就猜他早知道了,嗔道,“好啊你,瞒着我。”
“没有,这不是等王爷和你亲口说。”两人回到桌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