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还不完,下辈子继续。
除去闻姝很快反应过来,卫如黛这些知道内情的也心有疑惑,当下便寻了来,闻姝给她俩解释了。
闻姝正好也顺便问她们愿不愿意来帮自己的忙。
“女子真的能当官吗?”陶绮云眼里的光芒都要溢出来了,想都不敢想。
卫如黛眉色飞扬,“那我岂不是能当女将军了?”
“当然,往后只要有本事,无论男女都可以读书、科举、为官。”闻姝十分坚定。
“太好了!”卫如黛起身惊呼,笑着笑着鼻尖发涩,眼眶微热,“我以为只能是一场放在心里的梦。”
闻姝一手握住绮云,一手牵着如黛,“我心里也十分忐忑,但这事丛昀是支持我的,我好友不多,也希望你们能从旁助我,女子为官注定要经历许多波折,但我相信都能平息。”
“那是自然,”绮云同样喜悦,“只要你需要,做什么都可以。”
尤记得初相识,她们几个都是孤单的,不怎么被定都的贵女圈子所容纳,闻姝与陶绮云是因为庶女,而卫如黛虽是嫡出,却因爱舞刀弄枪,与旁的贵女格格不入,也不为所容。
这些年,她们几个自成一个小圈子,也过来了。
谁也没有想到,竟会有今日这般造化。
这便是否极泰来吧。
她们这边喜悦,定都旁的人便笑不出来了。
大军压境,谁还有心思过年呢,莫说高低贵贱,男女老幼,三三两两凑到一块总要谈起这件事,谁都不愿意再起狼烟。
就连平常不怎么过问尚弘朝中之事的夫人也忍不住多问了两句,尚弘心里明白的很,却不能说与老妻听,只能板着脸说没事。
但这并没办法平息尚夫人心中的担忧,连望族夫人尚且如此,更别提寻常百姓,定都的粮价又上涨了,若非朝廷管着,只怕是底层百姓要连饭也吃不起了。
因为这事,善兰堂好些学生说不来上课了,谁知道明日会如何,一旦开战,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读什么书,不如省点口粮钱。
临近新年的喜悦尽数褪去,整个定都陷入一种人心惶惶的状态,远在定都的百姓都如今,而靠近边境的百姓,已经连夜收拾家当逃离了,龙崖城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空城,只留下驻守的军士。
五十万兵马对阵,大周能赢的几率渺茫,因此这一次,朝中大臣极其统一的选择了议和,写了封议和的急报,快马加鞭呈递给楚国摄政王。
大意便是有话好商量,何必动干戈,乱民生,楚国有什么要求,只要大周能满足,一定尽力满足,两国祖上本就是一家,不如重修旧好之类的。
楚国摄政王并未即刻发起战事,兵马仍在城外安营扎寨,收到议和的消息后,也没表态,而是直接让人散出了一个消息。
这消息似风儿一般从边境传回了定都,一路传便一路散,等消息递到定都时,满大周都知道了。
“你们周国的太子带走了我楚国的皇太女,难道本王不该起兵吗?”
“要问皇太女是谁?”
“她便是你们周国的太子妃!”
第132章 分家
“什么什么?你们说什么呢?太子妃是楚国摄政王流落在外的嫡亲女儿?就是楚国那个前不久才被封为皇太女的姝玉公主?”
“嗐, 你还不知道吗?这消息都传遍了,我有个表兄在左相家做洒扫,听的真切呢!”
有人发出疑惑:“女子也能做皇帝吗?”
即刻便有凶悍的妇人啐道:“女的怎么就不能当皇帝了?摄政王就这么一个女儿, 皇位不传给女儿, 难道传给你啊?”
“就是,太子妃为人和善, 老早就办了女学,我家隔壁那二丫就在女学读书, 认识好些字呢,我看啊,太子妃做了皇帝,往后咱们女人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这话可就说对了, 谁说女子不如郎,古话不还有巾帼不让须眉呢!”
几个妇人聊的热火朝天,大冬天的, 激动的脸都红了。
有不服气的男人嘁道:“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在家相夫教子得了, 管天下当然还得咱们男人来。”
“我呸!你个烂货, ”妇人立马双手叉腰唾骂道:“你不是女人生的?你老娘也头发长见识短?你老娘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就是, 生了你这么个王八羔子,快给老娘住嘴, 滚回家去!”
这几个妇人都是有本事的,把里里外外拾掇的干净体面,家中男人也要看其脸色, 骂人可不在怕的, 直把那男人骂的一脸青白交加,败阵而逃, 另寻旁人聊闲去了。
闻姝成为皇太女一事,楚国百姓没多大反响,倒是在周国掀起一阵热潮,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
周国民风不如楚地开放,男尊女卑像戒条一般压在女人的身上,男人也享受惯了这种待遇,因此这之间必然形成争吵。
也是闻姝前头是办善兰堂,又是开办女学,因此在定都,支持她的女子倒是不少,先前因着害怕边境起战火而回家的孩子,得知这消息,转头又给送回来了,巴不得自家孩子能在善兰堂遇着闻姝,讨个彩头。
不仅仅是百姓间争吵,官员之间也是吵个没完没了。
要搁在以前,太子妃是楚国之人,定然要引起沸腾之势,废除她的太子妃之位,甚至有可能斩首示众。
可如今不同,五十万大军压境,讨好太子妃还来不及呢,谁敢说废除太子妃这样的话。
但即便不能废除太子妃,可却也没个好法子安置太子妃,有人便提议将太子妃送还楚国,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这一建议提出来,就被尚弘否决了,“太子殿下亲口所言,与太子妃鹣鲽情深,无法分离,若是太子妃回楚国,他也要追随而去,届时咱们大周可就乱了套了!”
“这怎么能行?先帝走的匆忙,只留下太子殿下一个皇子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殿下离开!”
“是啊是啊,没了太子殿下,大周可如何是好?”
“这可怎么办?摄政王率领五十万大军来要人,咱们能不给吗?”
“这不是在想法子嘛,大家多想想。”
想法子想法子,想的头发都白了,急的好几个官员嘴角都燎起了泡,法子还是没想出来。
尚弘沉默地看着他们争论,什么都没说。
过了会,忽然有人说:“诶,不如咱们去请教永平侯吧?太子殿下与太子妃都曾在永平侯府长大,想来是有几分情面,也好说话。”
“是这个理,现在就去吧,免得夜长梦多。”
一群人急吼吼赶来永平侯时,永平侯正在老夫人院子里坐着,站在永平侯身后的是姚氏,低眉顺眼,一副温顺模样。
永平侯说:“母亲年事已高,本该安享晚年,儿子不忍让您再操持中馈,劳心费神。”
老夫人叹了口气,“是了,这两年家里头都要乱套了。”
“是儿子不好,扰了母亲清净。”因为一个章氏,永平侯府是实打实的在定都闹出了不少笑话,搭上这么几个孩子,若非他留有先手,收留了那两个孩子,只怕永平侯府要一步步没落了,如今这情况,起码还能保住百年繁荣。
“这哪能怪你,若不是你,咱们家可就不好说,还是你有远见,小四小七都是好孩子,可惜我从前也没厚待他们,我的眼光不如你啊。”老夫人揣着手炉,得知闻姝身世时,她一夜都没睡着,只恨当初没有对闻姝好些。
“母亲不必懊悔,两个孩子都不是记仇的性子,您年纪大了,切莫忧思,才得长寿康宁。”永平侯心知肚明,章氏是再三得罪了闻姝,若是在闻姝出阁之后老老实实的,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
“过去的事就算了,也是我眼光不好,章氏进门,是我点了头的,”老夫人思索着说:“既然你回来了,不如再娶个续弦,也好主持中馈。”
“不了,”永平侯拒绝道,“儿子如今无心续弦,往后家中的事就交由姚氏打理,母亲您颐养天年便是。”
老夫人抬眼打量着姚氏,心下揣测永平侯的意思,“小八这次怎么没跟着你回来?”
永平侯双手撑膝,也没遮掩,“留他在边境锤炼几年,将来才好接我的担子。”
这话便是要闻璟承袭爵位了,老夫人也不傻,倒是没说什么,不乐意又能怎么着呢?家里三个儿子,章氏所出的闻琅被章氏娇惯的不肯吃苦,不愿去战场,可闻家是马背上打的天下,只在定都能成什么事,再说闻琛办的那些事,更是没眼看。
“也好,既然如此,那就给姚氏抬一抬身份,正好你舅母没有闺女,就让她认了你舅母做义母。”老夫人也是有自个的打算,她活不了几年,她一走,侯府离娘家就远了一辈,要是有闻璟这个义孙,往后也能帮衬着点。
永平侯猜得到老夫人的心思,并未拒绝,“可以。”
“多谢老夫人,多谢侯爷。”姚氏连忙跪下来谢恩,她本是奴籍出生,做了姨娘后脱了奴籍,可没有丝毫的娘家背景,因此才常常被章氏刁难,这下成了谢家的义女,谢老夫人的娘家侄女,身份可不止上了一个台阶。
老夫人看着姚氏点点头,“你是个本分的,如今得了侯爷抬举,更要好好打理侯府,将来侯爷不会亏待你们娘俩。”
姚氏恭敬地应下,“妾身一定不负老夫人与侯爷的厚爱。”
她也不傻,听得出来永平侯的意思,被章氏欺压了近二十年,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今日的造化,但无论如何,她要尽力做好,不给璟儿拖后腿。
得了永平侯发话,姚氏一朝翻身,做起了永平侯府的女主人,管起了中馈。
一得知这个消息,闻琅的夫人白氏可就不乐意了。
“偌大的侯府怎能让一个姨娘管中馈,也不怕被人笑话,你是嫡子,婆母不在,理应我这个嫡长媳来接手,从前老夫人管着我就不说什么了,难不成以后咱们还要看姨娘的脸色过日子吗?”
白氏当初嫁给闻琅,就是看准了永平侯夫人的位置,一嫁过来乱七八糟的事也就不提了,婆母犯了事被流放,好在没牵连到她,可现下隐约感觉到永平侯夫人的位置离她越来越远,怎能乐意。
闻琅的脸色更难看,“这是父亲的吩咐,我能怎么办。”
“你去和父亲说啊,就说让我来管,我自小跟着母亲学管家,还能管不好侯府吗?”白氏推搡着闻琅。
“我说了有什么用,连祖母都同意了。”闻琅垂着眼,手指头微微蜷缩,自从父亲回来,就没正眼瞧过他,他已经感知到父亲打算放弃他了,可他不敢说。
白氏越发不满,“祖母还要给姚姨娘抬身份,怎么着,难道要让姚姨娘生的闻璟袭爵吗?你可是侯府唯一的嫡子!都怪婆母做错事,好端端跟着魏家掺和什么,被侯府休了,又被流放,弄的你这个嫡子也进退两难,丢死人了。”
闻琅听着这番抱怨恼羞成怒,忍不住斥责:“你给我住嘴!”
原本白氏还没怎么着,可闻琅这一发脾气,她也忍不住了,怒气冲冲地瞪着闻琅,“你冲我凶什么?你有本事冲旁人凶去!你身为侯府唯一的嫡子,却连爵位都保不住,也就只会窝里横,当初你母亲来我家提亲,可是板上钉钉说我将来能做侯夫人的,现在呢?我就不该嫁给你!”
嫁到侯府来,好日子没过几天,全惹人笑话了,章氏出事之后,她连门都不敢出,生怕被人嘲讽,闻琅有什么资格冲她吼?
闻琅一个大男人,哪里受得住被媳妇指着鼻子骂,“又不是我求着你嫁的,你要是不想嫁就和离,看你离了我还能不能攀上更好的高枝!”
“好好好,你要和离是吧?”白氏捏着帕子指着闻琅,“你得罪了太子殿下与皇太女,我没嫌你,你还嫌弃起我来了,和离就和离!”
“如今女子连皇帝都可以做,我就不信和离了我嫁不出去,你这样要学识没学识,要地位没地位的废物,我还瞧不上呢!先前侯爷让你去边境磨练,你怕苦不愿意去,活该丢了爵位!”
当初白氏本没瞧上闻琅,唯一的那点好处就是侯府嫡子,将来做个侯夫人,抛去这一点,谁还看得上闻琅啊。
永平侯让闻琅去边境时,白氏是支持的,可他和章氏都不愿意,她也拗不过婆母,只能作罢,当时就觉得这娘俩眼皮子浅,这下还真是让闻璟捡了便宜。
眼瞅着闻琅无望袭爵,她还不如和离,凭白在永平侯府受人闲话,她也是家中嫡女,哪里受得了以后在姨娘手底下讨生活。
话一说完,白氏便哭着跑了,说要回娘家,闻琅冷静下来,连忙追了出去,他对自己如今的处境心知肚明,若是和离,他便连妻族最后一点仰仗也没了,只能忍气吞声去讨好白氏。
可谁知白氏却是真心想和离,跑的极快,一溜烟就没影了,倒是闻琅撞上了永平侯,未免永平侯询问,他不得不装出心平气和的样子与永平侯行礼问安。
永平侯淡淡地颔首,“正好,你随我来。”
闻琅跟上永平侯,心里头打鼓,还当永平侯知道了白氏与他闹矛盾一事,进了书房,便想着是不是先请罪。
奈何永平侯说的并不是这件事,他拿出一串钥匙搁在书案上,“我想着你已成家,给你置办了一套宅子,宅子是三进的,也不小。”
“谢父亲!”闻琅喜笑颜开,心想侯爷还是惦记着他的,居然还单独给了他一套宅子。
可他还没笑够,就又听见永平侯说:“过了年,择个吉期就搬过去吧。”
“父亲?”闻琅傻眼了,“您这是何意?”
永平侯面无表情地说:“你老大不小了,尽早担起一家之主的责任,也不能一辈子待在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