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着力派人打听着,燕王府外“无意”经过的人变多了,时不时往府里看一样,听听动静,好似下一秒听见了什么,就要冲进去保护太子殿下。
府外胆战心惊,府内却是一派团圆之色,
萧稷沐浴更衣,被管家引着到了兰苑的膳厅。
闻姝正在摆弄热腾腾的饭菜,转头看见萧稷屈膝行了礼,“父王来的好及时,正好赶上了年夜饭。”
“姝儿对我无需生疏,往后莫再行礼,”萧稷扶起她,“这么多菜,辛苦了。”
闻姝莞尔,“没呢,只几样点心是我做的,好些菜是四哥做的,知道您要来,一大早四哥就进了厨房,想给岳父露一手。”
萧稷难免诧异,“他还会做饭?”
“才学了不久,我亲自教的,待会父王尝尝好不好吃。”顺安帝死后,沈翊肩上的担子没了,整个人松快下来,总在家中和闻姝待在一块,有次看她做点心,便也起了兴致学做菜,让她教了几个。
“好。”萧稷默默地在心里给沈翊稍稍加了点分,这世道,会下厨的男人不多。
第134章 故居
今夜微风, 除夕这夜的空气中,本该传来淡淡的焰火气息,可惜仍在国丧期间, 因此今年的除夕是无声的, 连焰火爆竹都没得卖。
“娘娘,菜上齐了。”管家端上来最后一碟四喜丸子, 恭敬地退了下去,将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三口。
没一会, 沈翊换了身衣裳过来,先给萧稷行了晚辈礼才坐下。
闻姝拿过酒壶倒酒,“父王,今年不巧是国丧, 连爆竹也没得放,您小酌两杯。”
国丧期间禁止一切娱乐庆祝活动,但过年, 又在自个家, 谁也管不着这么多, 该喝酒喝酒, 该吃肉吃肉。
萧稷端起晶莹剔透的翡翠酒盏, 看向沈翊,“丛昀不喝一杯?”
沈翊端起手旁的茶盏, “兰嬷嬷去世不足一年,晚辈仍在孝期,以茶代酒敬王爷。”
闻姝点着头端起茶盏, “嗯, 父王您喝就好,我与丛昀就先不喝了, 等出了孝再陪您喝。”
兰嬷嬷虽然去了,却仍旧活在他们心中,兰嬷嬷虽然没有子女,但去后会有他们守孝,这一生,也算没白活。
“也是多亏了她拉扯大你,罢了,今夜不喝酒了,就喝茶吧。”萧稷叹了口气,放下酒杯,拿起了茶盏。
闻姝端着茶盏起身道:“那就以茶代酒,敬父王,敬丛昀,希望父王与丛昀来年万事安泰。”
萧稷与沈翊先后站了起来,萧稷慈爱地说:“父王有了你,便是万事无忧,姝儿新的一岁要长乐安宁。”
沈翊嘴角噙着笑,眼里是要溢出来的温柔,“不敢夸口对姝儿有多好,但请王爷见证,若是待姝儿有半点不好,任您处置。”
萧稷伸手拍了拍沈翊的肩,“我这个闺女还没焐热,就已经成了亲,丛昀,你可别让本王失望。”
“不会的,”闻姝抢着开口,“父王安心,四哥待我可好了。”
都说日久见人心,两人相识十几年,成亲也快两年了,四哥让她感受到了稳稳的安心。
“好,你们两个孩子过的好,我也就放心了。”萧稷懊悔于遇见姝儿太晚了,但也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沈翊,他或许难以遇见姝儿。
三人举杯,喝了一口茶水,复坐下来,提筷夹菜。
“父王尝尝这道四喜丸子,四哥做的。”闻姝用勺子给萧稷盛了一个。
沈翊则给闻姝夹了一筷子素炒冬笋,闻姝转头给他夹清炒萝卜丝,分明都在跟前的菜,偏生要夹来夹去,好似这样更好吃。
菜会不会更好吃不知道,但饭桌上的氛围却是暖融融的。
“喵~”踏雪似乎是嗅到了饭菜香,悠悠转醒,从榻上跳了下来,在闻姝脚边蹭来蹭去,脑袋却盯着萧稷看,没见过他,很是好奇。
萧稷低头看了眼这只浑身乌黑的猫,只爪子雪白,“这只狸奴品相不错,长的漂亮。”
闻姝拿过踏雪的专属小碗,夹了一筷子鱼肉,揉了揉它的脑袋,“四哥送我的,十分有灵性,脾气也温顺,从不挠人咬人。”
踏雪见到鱼肉,赶忙低头吃鱼去了,也不喵喵叫。
萧稷见闻姝嘴角的笑,忽然觉得这只猫像是两人的孩子,便随口问了句,“成亲这么久,怎么没有要孩子?”
闻姝喝着蘑菇汤被噎了一下,沈翊忙递了帕子过去,回道:“先前定都风云诡谲,我怕让人钻了空子害了姝儿,便想着晚点要孩子。”
萧稷很满意这个答复,“也好,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姝儿太瘦了,要多吃点,虽说在孝期,但吃点荤菜,也不会怪罪。”
“不碍事,再有不久就出孝了。”闻姝坚持,她只守一年的孝,并不想破戒。
萧稷也就没多说什么。
一面吃菜,一面闲聊,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桌上那条清蒸鱼,谁都没有动筷子,整个让踏雪吃掉了,吃的它肚子圆滚滚,再度回到榻上,蜷缩成一团睡了。
眼见时间不早了,闻姝起身说:“父王快去歇息吧,本就舟马劳顿,这都快三更天了。”
萧稷是有些困倦,便跟着管家去了客房,守夜的侍女小厮进来麻溜地收拾了残羹冷炙,闻姝这边已经困的直打哈欠。
她坐到踏雪身边,打扰了呼呼大睡的猫,抱到怀中揉着,“好暖和。”
“不是困了,去沐浴。”沈翊站到她身侧,摸了一把踏雪的脑袋,这猫春夏掉毛严重,冬日倒还好,又暖和又舒服。
闻姝仰起头对着沈翊笑,因为打哈欠眼角泛起了水光,却连那抹水色都带着喜意,“我们这也算是阖家团圆了吧,要是将来阿嬷也能出山就更好了。”
“明年咱们也可以去山里陪阿嬷过年。”沈翊伸手揽着她的肩,“此后万事自由,想怎么样都可以。”
从前被外物束缚着,有太多不得已,从顺安帝死的那一刻起,便再没有了。
闻姝莞尔一笑,侧脸在沈翊衣上蹭了蹭,“好。”
真困了,没聊几句,两人便去沐浴更衣。
今年除夕不能燃放爆竹,因此年年半夜十二点的热闹便没有了,同时也不会吵着睡觉,众人一觉到天亮。
一早起来,闻姝就收到二十个压祟钱,其中一个是沈翊给的,装满了刻着小字的金珠,一颗颗金灿灿,圆溜溜,刻着的字大多是“福、寿、宁”之类的吉祥字眼。
而剩下的十九个压祟钱,则是萧稷带来的。
他计划到定都过年,就将从前准备好的压祟钱给带上了,“从前我也不知道你是否还活着,但每年都给你和你阿娘准备压祟钱,你阿娘的还留在王府,你的我带过来了,加上今年,一共十九个。”
偌大一个箱子,把闻姝都给惊着了,“这么多,谢父王!”
原以为兰嬷嬷走了,今年只有沈翊会给她压祟钱,却没有想到今年收获了更多。
在她苦恼自己不得“父亲”欢心时,原来她的父亲正在默默地想念着她。
闻姝拆压祟钱就拆了半上午,反正大年初一也没什么事做,先前还有岁旦节宫宴,但国丧期间,也就免了,来往走动也少,可以说是过的极为轻松愉悦的新年。
沈翊还有些朝政要处置,闻姝是彻底闲下来了,带着萧稷逛遍了定都。
萧稷说想去她自小长大的地方看看,闻姝就带他去了永平侯府。
谁知道永平侯府正热闹,好似在搬家,间或还能听见争吵声。
管家面色有些尴尬,解释道:“今日刚是三公子搬家,有些嘈杂,二位见谅。”
“三哥要搬去哪里?”闻姝诧异地问。
闻姝也不是外人,管家就直接说了:“侯爷给三公子另择了一处宅子,分府别过,但三公子与三少夫人都不乐意,三少夫人正在闹和离。”
“侯爷决定了?”闻姝倒是不意外,她早说过,闻琅不去边境,那爵位他也别想了,只是没有想到永平侯这么快就要分家。
这样也好,快刀斩乱麻,也免得乱了侯府基业。
管家点点头,隐晦地说:“如今府里是姚夫人当家。”
把中馈交给了姚氏,上下也就明白了侯爷的意思,改口称一句“姚夫人”。
闻姝心里明镜似的,不想掺和这些事,章氏与她的恩怨已了,她没打算对闻琅怎么样,也是给永平侯一个面子。
管家本是要带着两人从小路去侯爷书房,却被闻琅眼尖地瞧见了闻姝,急忙忙跑过来,“七妹妹,七妹妹留步。”
萧稷脚步一顿,闻姝回头,微皱了皱眉,“三哥有何贵干?”
闻琅打量了一眼萧稷,“这位便是七妹妹的父亲摄政王吧?晚生闻琅,见过王爷。”
萧稷没说话,眼神有些淡,他见过的人比吃过的盐还要多,只一眼就看得出来闻琅心思不纯。
闻琅觉得有些尴尬,只好继续道:“烦请七妹妹为三哥向父亲求求情,我实在不想搬出去,你三嫂还要因此与我和离,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请七妹妹帮帮忙。”
“侯爷决定之事,我着实不好插手,三哥不如去求祖母。”闻姝语气淡漠。
闻琅放低了身段,哀求着:“七妹妹如今是太子妃,你说的话,父亲一定会听,请七妹妹看在幼时的情谊上,帮三哥一次可好?”
闻姝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反问道:“三哥说的情谊是什么?是指把我推下台阶摔断手吗?”
听到这句话的萧稷脸色凝重起来,看着闻琅的眼神犹如刀剐,他摔断了姝儿的手?
闻琅感受着摄政王凌厉的眼神,如芒刺背,不安地咽了咽口水,“七妹妹,这事我的确有错,可后来太子殿下也同样折断了我一只手,伤的比你还要重,此后我也没再招惹过你,也算是一笔勾销了。”
他直到现在都记得那个夜晚,如阎罗一般的沈翊,他差一点点就丧命了。
闻姝蹙起了眉,“你的手是四哥折断的?你不是说自个摔的吗?”
闻琅一脸难为情,觉得丢脸,“我怕他报复。”
闻姝后知后觉,怪不得自那之后,闻琅再也没有欺辱过她,她还当是永平侯的嘱咐,原来是四哥教训过他了。
她就知道,四哥默默替她做了许多事。
“我已出阁,侯府之事我不该插手,我帮不了你。”闻姝说完,转身离去,不再与闻琅纠缠。
萧稷走前狠狠地瞪了闻琅一眼,扭头追上闻姝时还说:“他敢摔断你的手,我得把他的双手双脚都卸了。”
闻姝笑着摇摇头,“少时之事,父王就别插手了,再说您不也听见了,四哥帮我报了仇。”
萧稷眉眼稍稍舒缓些,“丛昀这小子还不错。”
岳父再看不上女婿,可这女婿是实打实的护了自己闺女这么多年,不喜欢也没辙啊。
“四哥最好啦!很多次是他把我从险境中拉出来。”尤其是江允淮算计她一事,赵耀祖也是四哥威慑着,要不然还不知道占她多少便宜。
在她孤立无援的这些年,四哥是她身上最坚硬的盔甲,亦是她心尖最柔软的嫩肉。
萧稷说:“是为父的失责,你的过去一无所知,有空你和父王说说。”
“也没什么的。”闻姝怕说了,他就要自责了,毕竟她的少时是有些艰难。
“好的坏的父王都想知道。”萧稷心知肚明,他在皇家长大,永平侯府这么多孩子,打打闹闹争争吵吵也就罢了,姝儿小时候就被摔断了手,可见纷争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两人才到永平侯书房没一会,闻琅的岳父白大人到访,要和永平侯说白氏和离一事,闻姝就带着萧稷去了兰苑。
闻姝原先还怕兰苑是从前的光景,只能在外边看𝔀.𝓵看,但走到兰苑才见打扫地干干净净,比从前她住时还要整洁,野草积雪一应都铲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