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南竹院哭天喊地,那边世贤院却喜笑颜开。
“母亲,这下好了,管家大权又回到您手中了。”闻妍笑容满面。
章氏数着对牌,轻哼:“赵家人都死绝了,赏她一口饭就不错了,真晦气,连累了侯府的名声,这次魏六爷没了,魏家没怪你吧?”
赵家和永平侯府沾亲带故,燕王也是从永平侯府出来的,人人都说魏宗是燕王弄死的,章氏生怕魏家迁怒闻妍。
闻妍摇摇头,欣喜地说:“母亲放心,魏家恩怨分明,婆母还特意安抚过我,说燕王是燕王,和咱们无关,府里待我还是一如既往。”
闻妍才嫁去魏家不久,连魏宗的面都没见过,自然也谈不上伤心,只是知道这件事是燕王搞得鬼,她还忐忑了一阵,好在魏家人并未迁怒。
“那就好,”章氏放心了,“看来魏家人还不错,得亏我坚持给你议了这桩亲事。”
虽说是比不上闻姝那个贱妮子,可比闻娴还好些呢,想到这,章氏又啐了一声,“都怪当初燕王搅合,要不然你大姐也不会被婆母磋磨,现在昌国公府的妾室都敢给你大姐甩脸子,要是当初能让闻姝嫁过去,你大姐也不会受苦。”
章氏也去过昌国公府两次,可当面答应的好,背地里照样欺负闻娴,章氏总不能日日去昌国公府。
闻妍自然也心疼嫡姐,皱着眉头说,“闻姝真的该死,母亲不知道,她把皇后娘娘气坏了,搞什么善兰堂,钓名欺世,引得众人纷纷称赞她为女子楷模,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什么时候轮到闻姝一个低贱的庶女来做楷模。”
“我也听说了这事,外头纷纷说好,还不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她倒是有本事,能笼络住燕王的心,让燕王隔三差五就在皇上面前提,提得多了,自然就有情面,善堂这么大的事,竟交给一个庶女办,也不怕搞砸了贻笑大方。”章氏听着外边的夸赞,嫉妒得面目全非,定都多少贵妇贵女都没闻姝这样的风头。
闻妍深以为然,压低了声音说:“母亲,我有个法子让她失了燕王的宠爱,待她不得宠了,叫皇后娘娘寻着机会好好教训她一番。”
章氏看了闻妍一眼,“你能有什么法子?”
闻妍拿出荷包中的瓷瓶,说道:“这是皇后娘娘给的奇药,名叫断生散,无色无味,只要每日下一点点到闻姝的饮食中,就可使她绝孕!”
“真的假的?”章氏看着这平平无奇的瓷瓶,“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东西。”
“皇后娘娘从外族手中得来的,只要连续不断地下个十几二十天,华佗在世也救不了,”闻妍语气阴毒地说:“只要她不能有孕,燕王怎可能再宠她,长的再美,不能下蛋的母鸡也没人要。”
所有人都过得不好,凭什么唯独闻姝得了实惠,既有燕王的宠爱,还有皇上的夸赞,更有百姓的爱戴,这些本不该是闻姝的东西!
章氏有些犹豫,毕竟给燕王妃下药,一旦发觉,就是死罪,她虽也厌恶闻姝,但更怕没命。
闻妍看穿了章氏的心思,加了一把火,说道:“母亲,我婆母和我说,瑞王妃已有身孕,只要我生下嫡女,来日就将我生的嫡女许配给瑞王妃嫡子,兴许将来我的女儿,您的外孙女,也能做皇后!”
“您看看魏太后,魏皇后,承恩公夫人,多么荣耀,只要除了燕王,好日子就是咱们的了,绝不能让闻姝生下燕王的嫡子!”
都说知女莫若母,亦同知母莫若女,闻妍几句话就使得章氏蠢蠢欲动,要是她的外孙女做了皇后,那她岂不是定都顶顶尊贵的老夫人?
“皇后”这个位置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想要抗拒它,太难了。
“好,”章氏接下断生散,“我会着人安排。”
闻妍目的达成,松了口气,又说:“母亲不必害怕,这可是皇后娘娘吩咐的事,就算查出来,也还有皇后娘娘撑腰,燕王还能大得过皇后娘娘吗?”
这话像定心丸似的,章氏点点头,“你说的在理,既然瑞王妃已有孕,那你也得抓紧点,也成亲快一年了,怎么还没动静?”
闻妍说:“六爷才去世,家中总得守丧,母亲不急,夫君待我很好,迟早会怀上的。”
既然如此,章氏也就放心了,她攥着瓷瓶,眼中流露出狠毒,闻姝出阁前就和她挑破了窗户纸,迟早也会找她的麻烦,不如先下手为强!
*
闻婉在南竹院待到下午才回江府,午饭也没吃,回到江家已经饥肠辘辘,只想快些回院子吃点东西,却在前厅被江夫人喊住。
“你去哪了?”江夫人厌嫌地打量她,仿佛闻婉不是她的儿媳妇,而是阴沟里散发着臭气的虫蚁。
“回侯府了。”闻婉从前还在江夫人跟前做做孝顺儿媳的样子,现在懒得装,说话都不带敬称了。
江夫人不满地训斥道:“是不是又去看你姨娘了?谁准你去了?你不知道赵家现在是罪人吗?”
“那是我生母,她生病了,我作为女儿自然要去探望。”闻婉高声反驳,在侯府碰壁,回来江府还要被训,普天之下哪有做女儿的去探望生母还有错的理。
江夫人一见她气势高昂,顿时也来了脾气,“你给我跪下,谁许你对我大呼小叫的?”
闻婉不想跪,但江夫人身边的婆子出来将闻婉硬生生地摁在地上,膝盖“咚”的一声,疼得闻婉钻心,想挣扎却不能。
江夫人站在她跟前说:“赵家是罪臣,原本按照皇上的处置,你姨娘本就是罪人,若不是你已出阁,你也得没入奴籍,皇上还不是看在永平侯的面子上,才没有累及你和你姨娘,你还敢去探望你姨娘,你是想把我们江家害死吗?”
江夫人早把肠子悔青,悔都没地方悔了,早知今日,当初她就是在侯府跪死,也不会答应把闻婉娶进门。
“简直就是扫把星,”江夫人啐了一口,“早知道我便允了淮郎与兰姝县主,你连兰姝县主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为了羞辱闻婉,江夫人倒不说自己从前也看不起闻姝了,一字字像针似的扎在闻婉心口。
闻婉本就一直在和闻姝作比较,从前她处处比闻姝强,后来处处比闻姝差。她以为嫁给江允淮,起码有一个地方比闻姝强,可江夫人这番话,直将闻婉钉进了耻辱柱,闻婉心里头憋的气,几乎要把自己给气死。
“给我跪满两个时辰才能起,”江夫人吩咐左右,“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少夫人再出门。”
江夫人带着心腹离去,还留了个婆子守着闻婉,生怕闻婉会少跪半刻钟。
闻婉本就饥肠辘辘,心里头又气又恨,再跪在没有遮阴的堂下,被晌午后的太阳一晒,浑身都是汗,她摇摇欲坠,头脑发昏,眼瞧着就要晕过去了。
谁知那守着的婆子,见她没跪直,突然从她头顶倒了一盆冷水下去,“夫人吩咐了,要少夫人跪满两个时辰,可不许晕。”
冷水从头顶倾泄而下,给闻婉吓得一个激灵,同时眼泪也随着冷水滚落,活了近二十年,她从没受过这样的苦楚,这一切侮辱,都是闻姝带给她的。
如果不是燕王,魏家不会出事,也就不会连带上赵家,她和姨娘都不会受此大辱!
如今她跪在堂下,被人弃之敝履,肆意羞辱,可闻姝却成了人人爱戴的兰姝县主,凭什么?她不甘心!
闻婉攥紧了拳头,咬碎牙根,她迟早要闻姝的命!
“阿嚏!”在书案上写着善兰堂筹备方案的闻姝忽然打了个喷嚏。
月露连忙让人把冰鉴往外移一点,又端了杯热茶来,“王妃,可别是着凉了?”
不得不说,有竞争就有进步,月露生怕被竹夏她们比下去,眼力飞涨,好在竹夏竹秋也不和她争,倒是什么都教给她,因此闻姝也常用竹夏竹秋,并不防备二人。
闻姝就希望王府一直这么平静下去,攘外必先安内,如果王府里头都乱糟糟的,如何能一致对外呢?
“无碍,许是有人在念叨我,”闻姝喝了口茶,问:“王爷回来了吗?”
月露还没来得及回,屋外就传来沈翊的笑声,“姝儿这般惦记着我呢。”
闻姝笑了,望着进来的沈翊说:“好巧啊。”
“这叫心有灵犀。”沈翊把拎着的一提油纸包着的东西放下,“路过知味斋,给你买了新鲜出炉的枣泥月饼。”
“这么快就有月饼卖了?”闻姝惊喜地放下茶盏,起身去拆油纸。
“也快到仲秋节了,”沈翊坐了她的椅子,有闻姝在身边,说起仲秋节,沈翊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哀伤,他翻看了眼桌上的书册,问:“在写什么呢?”
闻姝用帕子捏着一块月饼咬了口,还是温热的,甜软鲜香,枣泥的香气在书房散开,“好吃,我在想善兰堂该如何分划,如果要办私塾,还得隔绝出一片安静的地方。”
“正好,我今日听工部说了,在定都东南角拨了块地,想来足够大,”沈翊看她吃的满足,抬手用指腹捻走她嘴角的枣泥,在自己口中吮了下,笑道:“甜的。”
闻姝鼓着雪腮嗔他,“你正经一点。”
自从帮了他之后,他就越来越放肆了。
沈翊靠着椅背笑,“本王和王妃还不允许有些小情趣了?”
闻姝懒得理他,抬脚在桌下轻轻地踢了他一下,继续吃月饼。
知味斋的月饼做的不大,一块月饼两口就吃完了,她连吃了三块,有些腻味,才停了手,端起茶盏喝茶。
吃饱喝足,正想和沈翊商议一下善兰堂事宜。
月露端着一盏金丝燕窝过来,“王妃,燕窝好了。”
自从进了王府,每日下午,闻姝都吃一碗燕窝,她还挺喜欢,可今日她已经吃饱了。
“四哥,燕窝你吃了吧。”闻姝把燕窝往沈翊那边推。
“不吃,”沈翊挑了下眉头,戏谑道:“除非姝儿愿意喂我。”
闻姝:“……你自己吃。”
“哎呀,好饿啊,饿的头昏眼花,连字都看不清了,”沈翊还装起来了,胳膊搭在额头,一副浑身没劲的样子,“姝儿要是不喂我,我就要饿死了。”
闻姝失语,真的好想打他!
“好啦,你堂堂燕王殿下,也不怕被人笑话,”闻姝撇了撇嘴,端起燕窝,“我喂。”
“好,姝儿吹凉了喂我。”沈翊瞬间满血复活,饿什么饿,就是耍赖。
闻姝无奈至极,怎么感觉四哥越来越像小孩子了。
她捏起瓷匙,舀了一勺燕窝,凑在唇前吹了吹,正要递给沈翊,忽得手指一顿,蹙起了眉头。
第036章 生辰
“怎么了?”沈翊没等到她喂到唇边的燕窝, 抬头就瞅见她紧拧的眉心。
闻姝盯着燕窝瞧,又凑近嗅了嗅,再拿给沈翊闻, “你觉得有什么气味吗?”
沈翊接过碗, 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不对,嗅了下说道:“没闻出什么, 是天气太热,坏了?”
就是寻常的燕窝味, 还带着一丝红枣的香甜。
闻姝摇头,又喊月露竹夏来,一一闻过,都说没什么异样, 月露狐疑地说:“还是和往日一个味道,王妃觉得哪里不对?奴婢叫人再煮一碗。”
“不,就是不对, 有很淡的苦味, ”闻姝捏着瓷匙搅了一下燕窝, “虽然很淡, 但我能闻到。”
沈翊笑了笑, 捏了下她的鼻尖,“姝儿还有个猫鼻子呢, 让踏雪来闻闻。”
闻姝心里头不安,放下燕窝吩咐:“月露,去请兰嬷嬷来, 就说来兰苑一道用晚膳。”
“竹夏, 把经手过这碗燕窝的人悉数监看起来,一个都不能少。”
“竹秋, 去告诉管家,即刻起王府不许进出。”
“是。”三人连忙去了。
闻姝连发三道命令,总算让沈翊正视起来,“你怀疑有人要害你?”
“可世间没有无色无味的毒。”沈翊又端起燕窝仔细嗅了嗅,丝毫感知不到,想尝一口试试。
“你不要命了!”闻姝连忙抢了过来,“不许吃,兰嬷嬷教过我制香,我对气味要比常人灵敏一些,燕窝中加了红枣,红枣的香甜很容易遮掩其他的气味。”
沈翊面色微沉,“难道是魏家坐不住了?”
这次魏家损失了个魏宗,如断一臂,要想对燕王府下手也不是没可能。
闻姝愁眉紧锁,“不知道,等兰嬷嬷过来看看吧,希望是我想多了。”
可还真不是闻姝多想,兰嬷嬷端起碗燕窝一闻,又尝了一点吐出来说:“下了断生散。”
“从未听过这种毒。”沈翊脸色黑如锅底,还真有人敢在燕王府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