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太监的唱和声,顺安帝与魏皇后一左一右扶着魏太后前来,端得就是一个阖家团圆。
“拜见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顺安帝扶着魏太后坐下,才挥手道:“免礼。”
说完他又去扶宁国长公主,“皇姐莫要多礼,快坐下。”
宁国长公主也没多推让,笑着坐下了。
正主来齐了,丝竹起,舞乐入场,这场宫宴拉开序幕。
闻姝来之前就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所以也没怎么碰桌上的东西,只嘴角噙着微笑看场上舞伎跳舞。
酒过三巡,瑞王坐不住了,起身给顺安帝等人敬酒,敬完上首坐的三个,他又倒了一杯酒,与瑞王妃一块,敬宁国长公主。
宁国长公主笑着抿了一口,与他们说了两句话。
闻姝推了推沈翊,“走吧,咱们也去敬酒。”
场面上的事也不能不做,沈翊只好携着闻姝,上前敬酒,等他们敬到宁国长公主跟前时,瑞王居然还没走,还在关心宁国长公主的身子。
因驸马过世时长公主过于悲伤,损了身子,这些年大不如从前,皇上还特意赏了一个太医去长公主府,专门照料长公主的身子,可见皇上在意长公主。
“臣侄给长公主问安,长公主千秋康乐。”沈翊端着酒杯,与闻姝一同向长公主敬酒。
两人应该唤宁国长公主一句姑母,但沈翊和长公主也不熟,因此没攀关系。
“好好,”长公主的视线落在闻姝身上,慈爱地说:“这就是小二媳妇啊,长得真标致。”
闻姝福了福身,“妾身蒲柳之姿,能得长公主夸赞,是妾身的福气。”
“你们两个瞧着很是登对,不错不错。”长公主看着倒是对谁都和蔼,像个无忧无虑的贵妇人,她抬首喝了沈翊敬的酒。
瑞王还站在一侧,沈翊不欲与瑞王争个高下,敬了酒,正要带着闻姝离开。
可这时,喝完酒的长公主忽然急促地喘息起来,像是憋着一口气通不顺畅,手上的酒杯摔落地面,整个人往后靠在椅背上,剧烈地咳嗽:“咳咳……嗬咳咳咳……嗬嗬……”
突生变故,场上的丝竹声乐瞬间停歇,宴席陡然静了下来,大家都看着这一幕吓呆了,纷纷上前查看发生了何事。
还是长公主身后的白嬷嬷尖声叫道:“长公主犯旧疾了,快传太医!”
“太医呢?快宣太医!”顺安帝急忙起身,有小太监飞奔向太医院。
魏皇后怒目瞪着沈翊,斥道:“大胆燕王,竟敢谋害宁国长公主,该当何罪!”
方才长公主确实是饮了沈翊敬的酒就倒下了,人人都看着沈翊,目露怀疑。
沈翊还没来得及辩解,身侧的闻姝上前几步,看着长公主的症状,问她身后的嬷嬷,“请问长公主可是有咳喘之疾?”
白嬷嬷连连点头,“正是,正是。”
魏皇后好不容易逮住燕王一个错,生怕抓不住这个把柄,急着盖棺论定:“若非燕王,长公主好端端怎会诱发旧疾?来人,快把燕王拿下!”
“谁敢?”沈翊负手而立,一个眼神扫过去,那些站在魏皇后身后蠢蠢欲动的太监便不敢上前。
“我有法子救长公主,”闻姝一把扯下腰间的香囊,“快将香囊放到长公主鼻端,妾身的嬷嬷也有此疾,可用此药香缓解。”
长公主发病这样子,和兰嬷嬷一模一样,闻姝本不该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出这个头,太过张扬,可现下魏皇后说是四哥下的手,那她就不得不救长公主,只要长公主无事,自然也牵扯不到四哥。
“慢着,谁知道燕王妃是不是想和燕王一起加害长公主。”魏皇后拼命往两人身上扣帽子。
“皇上,妾身没有想害长公主,要来不及了!”闻姝急出了一身汗,宁国长公主双目已经开始翻白了,谁知道太医什么时候来。
“奴婢信燕王妃,奴婢来。”白嬷嬷跟了长公主几十年,现下看着长公主如此,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一把抢过闻姝手上的香囊,放到长公主鼻端。
“皇上,请命众人往后退,堵着风长公主呼吸不畅。”闻姝屈膝请求道。
顺安帝现下也没法子,只能挥了挥手,“都后退。”
魏皇后不满地瞪了闻姝一眼,不得不闭嘴后撤。
其余人后退几步散开,目光却紧紧地盯着她们,只留闻姝和白嬷嬷在长公主身侧,白嬷嬷手持香囊,闻姝顺着长公主的前胸,说道:“长公主,呼气,吸气,呼,吸……”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太医跑得官帽都歪了,喘不上气来,生怕来晚一步项上人头难保。
“长公主有所好转!”白嬷嬷眼见着要失去神识的长公主喘上了这口气,咳嗽声没那么剧烈,越发不敢让香囊离了长公主鼻端,太医只能在一旁候着。
“嗬……嗬……”过了约半刻钟,长公主才彻底醒转过来,只是看着憔悴了不少,脸色也苍白。
“谢天谢地,长公主好了。”白嬷嬷激动得眼泛泪花。
宁国长公主环视了一圈众人,视线落在闻姝焦急的面容上。
闻姝心里这口气松了,退了回去,沈翊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擦去她额间的汗,闻姝对着他点点头,真被吓死了,幸好救回来了,要是长公主今日薨了,沈翊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长公主好转,太医才上前为长公主诊脉,又查看了闻姝的香囊,对顺安帝说:“回皇上,这香囊中有几位药材微臣也无法识别,不过长公主已经好了许多,想来是这香囊的功劳。”
皇上也是受到了惊吓,见长公主无碍便坐回首位,众人也各归各位。
“长公主怎会突发旧疾,可是方才那杯酒有问题?”魏皇后先发制人,嘲讽道:“燕王害了长公主,便让燕王妃来救,这可真是演得一出好戏啊。”
“事发突然,还是得查仔细才能下定论,”顺安帝自然不能让沈翊栽在这上头,要是真的坐实了沈翊谋害长公主,那就不必和瑞王争了,直接下台,“太医,去看看那酒杯可有问题。”
太医捡起地上的酒杯嗅了嗅,又用银针试毒,回道:“皇上,这酒无毒,臣以为长公主是被某种与其相克的花粉刺激,才引发旧疾。”
顺安帝放下心来,才训斥道:“花房是干什么吃的?与长公主相克的花也能摆到长公主跟前?”
柳贵妃不冷不热地说了句:“臣妾记得,这场宫宴是皇后娘娘操持的吧?”
这场宫宴是魏皇后筹办的,如今出了问题,是该问责魏皇后。
魏皇后本想把这事栽到燕王头上,柳贵妃一句话,倒成了魏皇后的错,魏皇后睨了柳贵妃一眼,起身请罪,“皇上,长公主旧疾复发,是臣妾失察,但臣妾事先吩咐过,不许摆易与人相克花材,不如让太医瞧瞧到底是哪盆花材出了问题。”
太医躬身道:“微臣方才已经瞧过,周围并无与长公主相克的花材,想来是谁的香囊中装有此等花粉。”
顺安帝头疼,大手一挥,“解下所有人身上佩戴的香囊,令太医一一查验。”
沈翊今日没佩戴香囊,自然这件事也就与他无关,魏皇后瞥了他一眼,气不顺地坐了下来,真是可惜,错失了这个机会。
她还没气完呢,太医找出了“罪魁祸首”,“皇上,正是此香囊中含有与长公主相克的花材。”
“这不是瑞王的香囊吗?”柳贵妃娇声说:“皇上,方才皇后娘娘口口声声说燕王谋害长公主,这怎么成了瑞王呀?”
瑞王面色发青,仓促起身跪倒在地,连瑞王妃也跪了下来,“父皇明察,儿臣不知这香囊中竟有与长公主相克之花材,这香囊是儿臣府中江侧妃所赠。”
魏皇后额头青筋微跳,怎么好端端又牵扯上了瑞王,不得不再次起身,“皇上,想来瑞王也是无心之失。”
“哟,刚才皇后娘娘可是说燕王蓄意谋害,怎得到了瑞王这便成无心之失?皇后娘娘未免偏颇了些。”柳贵妃看热闹不怕事大,一点也不怕魏皇后,什么都敢说,“要不是方才瑞王一直站在长公主身侧,长公主也不会犯了旧疾。”
场上诸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魏皇后这副嘴脸,委实是难看了些。
魏皇后脸上火辣辣的,宛如被人隔空甩了巴掌,掌管后宫这么多年,她还从未这般丢脸过,燕王,又是燕王!
顺安帝睨了魏皇后一眼,燕王回来没多久,倒是逐渐打破了魏家只手遮天的局面,此前魏家哪里落过这样的下风。
瑞王磕了个头,“父皇,儿臣确实不知,但伤及长公主贵体,儿臣甘愿受罚。”
时至如今,他百口莫辩,就算他不是有心的,可也是他做的,况且那香囊还是江侧妃送的,瑞王府都逃脱不过处置。
顺安帝视线扫过在场诸人,将众人的神色纳入眼底,不疾不徐地说:“瑞王虽说不知,但伤了长公主,罚俸一年,你府中的江侧妃,自个处置,你和瑞王妃先退下,别再诱发长公主旧疾。”
香囊戴在身上,难免沾染,得沐浴更衣才行,这宫宴,他们自然是待不得。
“是,儿臣告退!”瑞王咬紧牙关,满脸屈辱,这么多年,他都是皇子中的第一人,今日却被勒令退场,被等候在宫门外的各家仆役亲眼瞧见,怕是很快就要传遍定都了。
瑞王一走,顺安帝下令:“往后宫宴不许佩戴香囊。”
众人纷纷起身道“是”。
柳贵妃却说:“皇上,香囊也不都是有害的,方才若不是燕王妃的香囊,长公主可就危险了,都说有过必罚,有功也得赏呐!”
亲眼瞧着魏皇后和瑞王吃瘪,柳贵妃今日心情极佳,嗓音婉转如莺啼,顺安帝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贵妃此言不差,燕王妃当赏。”
沈翊与闻姝起身谢恩,闻姝谦逊地说:“儿臣不敢受父皇的赏,今日是长公主福缘深厚,才转危为安。”
“你这丫头倒是很识大体,礼节规矩也好,是哪家的?”长公主缓和了半日,也有了心思开口,这些年长公主深居简出,还真不认识闻姝。
闻姝笑着说:“回长公主,妾身父亲乃永平侯。”
长公主颔首,“原来是永平侯府的姑娘,怪不得这般出众,从前倒没听永平侯夫人提及过。”
章氏坐如针毡,面色忽青忽白,谁会向人介绍一个庶女,可她偏偏还不能点明闻姝是庶女,要不然更是打了自己的脸,就永平侯府的庶女这般出众,压得她的亲生女儿毫无出头之日。
这闻姝命当真是好,这样巧合的机会都能让她撞上,真是气死人!
“皇上,今日多亏了燕王妃,皇上就替我赏了吧。”长公主说道。
长公主开口,那必是要重赏,顺安帝思忖片刻说:“燕王妃救治长公主有功,赏些金银不足为奇,就晋你为兰姝郡君,划青州雾山郡为你的封地。”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先前闻姝被封为县主虽也引人众人好奇,可有了封地却截然不同。
大周有爵位的女子也不少,但除了长公主、公主有封地,郡主县主之类的就是个名头,领着一份朝廷俸禄,除非特赏,否则并无实际封地,例如慧祥县主就无封地。
有了封地,就有了食邑,封地内的百姓可听凭调遣,还可豢养规制内数目的护卫,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简单来说,有封地的郡君实则比无封地的郡主还要贵重些,顺安帝这可不是简单的赏,有封地的兰姝郡君,日后谁敢说闻姝是区区一个庶女,这可是有食邑的郡君,整个大周也数不出来几个!
因此魏皇后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皇上,这赏得也过重了,燕王妃原本只是永平侯的庶女,您赏她封地,日后永平侯夫人瞧见她,那不是得给庶女下跪?尊卑颠倒,很是不妥。”
章氏早就掐红了掌心,笑不出来,落在她身上的打量,犹如火烧,闻姝总是这么好运,人人都捧着她!有了封地,就算不能有孕,来日失了燕王宠爱,谁又敢小瞧了她去?要不是场合不对,章氏又要气吐血了。
“皇后娘娘这话说得,自古以来,先君臣后父子,七姑娘先被封为县主,又被册为燕王妃,与永平侯夫人早已有了君臣之分,岂能论母女,难道承恩公夫人瞧见皇后娘娘,不向娘娘行礼吗?”柳贵妃笑盈盈地瞥了眼承恩公夫人。
被点到名的承恩公夫人讪笑:“臣妇不敢,贵妃娘娘说笑了。”
魏皇后今日想活活撕了柳贵妃,处处呛她,还不是仗着皇上的宠爱,竟站在了燕王那边,难不成还指望着将来燕王上位,她好做个太后吗?
魏皇后与柳贵妃呛声,闻姝也不插话,安静地站着,她才不会推辞,这样明晃晃的好事,谁推辞谁是傻子。
宁国长公主见状,起身对着顺安帝行了个礼,“既然皇后觉得不妥,那不如从本宫的封地中划一块给燕王妃,救命之恩,本宫这点东西还是舍得。”
魏皇后咬碎一口银牙,长公主这是说她小家子气,连一点封地都舍不得。
是啊,谁有宁国长公主阔气,封地比一般亲王还要大,她有什么好舍不得。
“皇姐这是哪里话,”顺安帝开了口,一语定论,“皇姐的封地是先帝所赐,哪能委屈了皇姐,不必再议,传朕旨意,晋兰姝县主为兰姝郡君,食邑青州雾山郡。”
“叩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闻姝与沈翊一道跪地谢恩,两人相视一笑,今日倒是运气不错,白白得了食邑。
魏皇后眼珠子都要冒火了,但凡遇着燕王就没好事,今日瑞王白白跌了个跟头,得罪了宁国长公主,燕王府倒是捞得盆满钵满。
魏皇后看着两人相携回到了席位,心思一转,面上挤出笑来,拿出了正宫皇后的做派,“既然皇上赏了,本宫也不能不赏,听说燕王府就燕王妃一个女眷,今日又恰好是燕王的生辰,本宫就赏两个美貌的宫婢伺候燕王,燕王妃觉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