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闻姝大口地喘息,呼吸着新鲜空气,仿佛小死过一回,嗔了沈翊一眼,控诉道:“四哥,你忒狠了,我都要憋死了!”
沈翊用指腹捻走她唇角的银丝,眼眸微眯,含着危险的神色,“你方才怎么不怕死?”
闻姝:“……”
得,这件事得被四哥唠一辈子。
沈翊意犹未尽的又亲了她几下,退出时用齿尖咬了一下她的唇瓣,似警告一般。
“嘶……疼呐!”闻姝是真知道错了,抬起手却不敢碰唇瓣,火辣辣的,肯定破皮了。
“这点疼比起你方才算什么?”沈翊冷着脸用帕子擦去她嘴角的血珠,“你下次再敢这样自作主张,我就做到你下不来床。”
“……!”闻姝被这番话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然后成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咳……”
她直把一张小脸咳红了,才顺下这口气,气恼地瞪着沈翊,“哪有你这样的!”
说要罚她板子都比什么“做到下不来床”要好吧!
幸好这里没有外人,要不然闻姝真得羞愤而死。
“别的治不了你。”沈翊拧了干净的帕子给她擦脸,知道她在房事上羞怯,最怕提起这个,就偏偏要拿这个吓唬她。
别的他也舍不得罚。
闻姝这下是真老实了,她觉得四哥很有可能说到做到,下不来床什么的,也太羞耻了!
“砰砰——”有人敲门。
闻姝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完整,只是面颊白里透粉,眼睛水润含春,太容易被人看出端倪了,又瞪了沈翊一眼。
沈翊得意地挑眉,“罚”过了不听话的某人,现在神清气爽,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进。”
凌盛推门进来,“禀主子,瑞王妃小产了。”
“果真?”闻姝扭过头来,这下也顾不得沈翊的逗弄了,瑞王妃小产,这下要闹大了。
凌盛道:“是,方才传出来的消息,皇后已下令,所有人去庭院候着,已将闻婉弄醒,押了过去,还有江大人和江夫人,都去了。”
闻姝和沈翊对视一眼,“咱们也过去吧。”
虽说这事做得隐蔽,未必能被人发觉,可要是万一被发现了,魏皇后绝对会扣两人一个残害皇孙的罪名,要是坐实可就麻烦了。
“走吧。”沈翊扶起她往外走。
两人才出房间,竹夏就回来了,对着他们点点头,“王爷,王妃,已处理妥当。”
“好,你留在这里,竹秋陪着我便好。”闻姝安排道。
“是。”竹夏屈膝应着。
闻姝伤着的是胳膊,腿脚无碍,走得不算慢,不过等两人到时,庭院中已是摩肩接踵,但鸦雀无声,上首坐着顺安帝和魏皇后,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魏皇后肉眼可见的怒气冲天,所有人都低着头站在四周,大气不敢出。
中间跪着哆哆嗦嗦的闻婉、江夫人、江大人,还有一些伺候的丫鬟婆子禁卫等,足足跪了几十人。
沈翊和闻姝姗姗来迟,一瞬间就吸引了所有眼球,魏皇后本就在气头上,第一时间拿他们出气,“让本宫和皇上等着,燕王和燕王妃真是好大的架子!”
闻姝也是闻家人,现在魏皇后对永平侯府的人都怨恨极了。
两人向顺安帝行礼,还来不及开口请罪,一旁坐着的宁国长公主就道:“燕王妃为救我受了伤,皇后总不能不让人包扎吧?”
顺安帝这才注意到闻姝被包成粽子的手,“燕王妃伤得重吗?”
闻姝说:“多谢父皇关怀,不碍事。”
“罢了,难为你有这份心护着长公主,来人,给燕王妃赐座。”在座诸位,除了皇上、皇上、长公主,其余人都站着,连瑞王也没赐座,这下却叫燕王妃先坐,众人的眼睛都盯着她,魏皇后看着更是想吃了她。
闻姝今日还真不想当这个众矢之的,原想推却,但长公主却叫人把椅子摆在她身侧,让闻姝坐了过去。
长公主爱怜地打量闻姝,“怎么嘴上也蹭破了皮?真是让你受罪了。”
闻姝听着这话,耳根子“轰”的一下热了起来,哪是什么蹭破了皮,这是被沈翊咬的!
可她总不能说出来,只能低着头不说话,尴尬的要命,藏在绣鞋中的脚趾都蜷缩了起来,都怪四哥!
沈翊站在闻姝身侧,听着这话却没为她说话,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量她往后也不敢再做今日这样的蠢事。
“咳——”顺安帝清了清嗓子,“既然人都到齐了,谁来说说方才发生了何事?”
别苑的管事跪在地上,颤抖着说:“回皇上,方才众位夫人在湖畔赏花喂鱼,忽然出现一条毒蛇,彼此推挤,江家少夫人后退时拉着瑞王妃一块掉进了湖中,奴婢有罪,求皇上责罚!”
顺安帝还没说话,魏皇后就急不可耐地说:“江家少夫人闻婉致使瑞王妃落水,更害得瑞王妃小产,谋害皇孙,当诛九族!”
江夫人被闻姝责罚过后就一直躲在厢房,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人押了过来,现下听着魏皇后说要诛九族,吓得几欲昏倒,强撑着磕头:“皇后娘娘饶命,都是闻婉这个孽障做下的事,和江家无关呐,臣妇即刻休了她,求皇后娘娘饶命!”
江大人今日一直在和同僚喝茶下棋,连江夫人被打都不晓得,更是无辜,就好似青天白日里一个雷炸下来,就砸他头顶,给他弄得话都说不利索,只知道求饶。
诛九族,这是何等惨烈的罪名啊!
就是一旁站着的章氏都有些腿软,被辛嬷嬷扶住了,诛九族可是把永平侯府都算上了,虽说永平侯在边境御敌,未必会牵扯到侯府,可这罪名太大了,实在是担不起啊!
闻婉自从醒来后,得知被自己牵连落水之人是瑞王妃,就已心生绝望,再得知瑞王妃小产时,她硬生生吓晕了过去,是被婆子用冷水泼醒的,刚换好的衣裳又被弄脏了,脸上妆容已花,宛如个疯子。
“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罪妇乃无心之失,并非故意要谋害皇孙。”闻婉已经不能用后悔来形容了,她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捅出天大的篓子,害得瑞王妃小产,即便是永平侯在这,怕是也保不住她了。
“一句无心之失岂可推诿卸责,”魏皇后怒斥,“本宫看你是受人指使,故意谋害皇孙,还不将你背后之人速速招来,本宫可让你死个痛快,要不然五马分尸!”
害瑞王妃小产,闻婉的一句无心之失,魏皇后自然不肯,她就盼着瑞王妃腹中的嫡子,如今孩子没了,她便想攀咬上别人,正好闻婉又和闻姝有关系。
闻婉听着“五马分尸”吓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可她的头脑竟在此刻无比清醒,听出了魏皇后的言外之意,立马指着闻姝说:“皇后娘娘饶命,这一切、这一切都是燕王妃指使罪妇所为!”
反正她是难逃一死,既然如此,她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要不是因为闻姝她也不会走到瑞王妃那边去,更不会害了瑞王妃,还有那条蛇,出现的太过突兀,闻婉怀疑就是闻姝算计了她!
魏皇后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立马吩咐道:“来人,燕王妃谋害皇孙,押下去受刑!”
“本王看谁敢!”沈翊站了出来,护着闻姝,“不过是临死之人的随口攀咬,皇后娘娘这就信了?未免草率。”
“正是,话还没说清,哪能让堂堂王妃受刑,”长公主也道,“皇上,重刑之下多冤屈,总得听听燕王妃的辩驳。”
顺安帝本就没打算这件事牵扯上燕王府,随手挥退禁卫,“皇姐说的是,皇后也勿要着急,总得把事情查清楚。”
魏皇后哪能不急,“皇上,闻婉与燕王妃乃同胞姐妹,若非事实,她何故攀咬妹妹。”
闻姝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福了福身,说道:“回皇上,儿臣与五姐姐向来不睦,永平侯府人人皆可作证,五姐姐怎可能听儿臣的吩咐。”
“永平侯夫人可在?燕王妃所说属实吗?”顺安帝随口问道。
章氏从人堆里站出来,恭敬地行礼:“回皇上,确实如此,闻婉与侯府诸人皆不睦,况且闻婉已出阁,甚少回侯府,臣妇也不知她竟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谋害瑞王妃。”
章氏也没想到,有一日她要给闻姝做清白的证明,她也知道魏皇后想让她说什么,可是闻姝闻婉不睦众人皆知,她但凡歪曲,被查出来,就是欺君之罪,章氏还没这个胆子。
魏皇后狠狠地瞪了章氏一眼,又说:“方才所有人都瞧见了,燕王妃亲口吩咐带闻婉下去更衣,燕王妃如此关心闻婉,还说不睦!”
闻姝不卑不亢道:“皇后娘娘,闻婉毕竟是妾身的五姐,打断骨头连着筋,就让她浑身湿漉漉地躺在地上,也实在难看了些,妾身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才叫人给她换了身衣裳,皇后娘娘要是不喜,便叫人扒了她的衣裳,妾身一切听娘娘的令。”
“你——牙尖嘴利,”魏皇后看向闻婉,“你来说,到底是不是燕王妃指使的?”
闻婉连连点头,“皇后娘娘,就是……”
“五姐,我好心让人为你更衣,你怎得还反咬我一口,幼时你便常常欺凌我,我也不曾于你计较,”闻姝提了下裙摆,腰间挂着的一个桃红色荷包微微晃动,打断了闻婉的话,“听闻赵姨娘病了,镰州一事虽由燕王处置的,可你也不能因恨诬陷于我啊。”
闻婉死死地盯着那个桃红色荷包,那是香果常用的荷包,香果在闻姝手中!
她即刻闭嘴,不敢再乱说话,香果在闻姝手中说明闻姝晓得蛇床草之事,要是再曝光此事,那她就是谋害燕王妃与瑞王妃,罪加一等,更别想活了。
闻姝还特意提到赵姨娘,分明就是拿赵姨娘和闻琛威胁她。
“这事和镰州又有什么关系?”顺安帝不解地询问。
沈翊回话说:“回父皇,镰州同知赵馈乃是闻婉的亲舅舅,此事父皇交于儿臣处置,闻婉怕是怨恨上了儿臣,才诬陷王妃。”
“原来如此,其中竟还有这般纠葛,那闻婉所言便不可信,”顺安帝沉着声说,“闻婉,当初赵馈一事,朕已看在永平侯的面子上,并未处罚你生母,今日害瑞王妃小产,若是还敢诬陷燕王妃,那你生母等人,朕也容不得!”
要说闻姝还只是拿赵姨娘威胁闻婉,顺安帝就是明晃晃地告诉她,要么你认罪,要么你和你生母一起死。
赵姨娘到底是闻婉亲娘,养她成人,闻婉怎敢拿生母的命去赌,况且她本就是情急之下攀咬闻姝,并无证据,再被顺安帝这么一吓,她哭着摇头,“罪妇知错,不是燕王妃指使的,罪妇是受了惊吓,无意间才将瑞王妃带下水,求皇上勿要牵连家母。”
魏皇后面露不忿,真是没用的东西,吓唬几句就改了口,这样好的机会,就白白浪费了!
“既你已认罪,谋害皇孙,死罪难逃,”魏皇后看向江夫人,“她既是江家女……”
魏皇后还没说完呢,江夫人就抢着说:“皇后娘娘明鉴,当初是这个贱人爬了我儿的床,逼着我儿娶她,我儿至今没有进过她的房门,臣妇早就想休了她,求皇后娘娘宽恕江家。”
“对,对,皇后娘娘,微臣即刻便叫犬子休了她!”江大人也顾不上别的,只求保住江家人的性命。
闻姝由沈翊扶着坐下,多看了闻婉一眼,犹记当初闻婉出阁时多么的神气,在她跟前炫耀,可原来她嫁过去是守寡,江允淮倒真是恨极了她,成亲一年了,竟没进过她的房门。
周围站着的夫人们也一脸戏谑,视线若有似无地看向章氏,侯府姑娘竟会爬床,这样丢脸面的事,还是头一次听说。
章氏掐着掌心,眼睛瞪着闻婉,恨不得将她瞪出一个窟窿来,临死前还要害了侯府名声,真是活该被五马分尸!
闻婉跪在地上,紧紧地攥着拳头,被众人鄙夷的视线打量,让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仿佛剥光了站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指指点点,既然江夫人不顾她的脸面,那她死也要拉着江夫人垫背!
“回皇后娘娘,罪妇今日本不想来,是婆母死活要带我来,还对我动辄打骂,若非方才我婆母打了我,使我头昏眼花,我也不至于害了瑞王妃,罪妇有罪,可江闻氏也难辞其咎!”
“你这个贱人!你要死了居然还敢攀咬我,”江夫人气从心来,扭头就给了闻婉一巴掌,“江家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闻婉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可怕的,当即也打了回去,两人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撕扯起来,她打她的脸,她又抓她的耳朵,两人互相抓扯头发,发髻散乱如鸡窝,脸上这一道印那一道痕,众人看着惊得合不拢嘴。
这哪里还有半点世族贵妇的模样,简直就是两个泼妇啊!
“够了!”顺安帝实在没有心情在这看她们扯头花,“事发之时,闻婉已是江家妇,江家难辞其咎,江学林革职,杖三十,江闻氏剥夺诰命,杖三十,江允淮身为闻婉的丈夫,革职,杖五十,江家驱逐去京,闻婉……”
“依皇后看,闻婉该如何处置?”顺安帝转头看魏皇后。
魏皇后毫不犹豫地说:“自然应当赐死,害了天家皇孙,五马分尸都不为过。”
一个闻婉难解魏皇后心头之恨,千盼万盼的嫡皇孙就这样没了,魏皇后恨不得诛她九族
“也罢,”顺安帝道:“赏闻婉鸩……”
“皇上,”闻姝忽然起身,行礼道:“皇上恕妾身多嘴,可否求皇上留她一命,父亲已年迈,尚在边境御敌,若是他知晓五姐殒命,怕是会悲痛万分。”
长公主跟着说:“闻婉该死,可永平侯到底为大周戎马半生,现下边境不稳,若是听闻女儿死讯,怕是会动摇军心,皇上不如就将闻婉圈禁于寒山寺,教她日日为瑞王妃,为大周祈福。”
“她害了瑞王妃,就只得了圈禁?”魏皇后自然不满,“永平侯教出这样的女儿,本宫还没治他的罪,他岂敢不满!”
顺安帝闻言偏头看魏皇后一眼,“治永平侯的罪,难道皇后去守边境?还是魏家有谁愿意去守边境?”
“臣妾不敢。”魏皇后咬紧后槽牙,魏家要是能出虎将,哪还有永平侯什么事,魏家现在最缺的就是兵权,就是因为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武官。
原本想拉拢永平侯,可今日之后,她恨死闻家了,连带着闻妍和章氏她也不喜,永平侯是不可能再站在瑞王这边了。
“罢了,就照皇姐说的办,即刻将闻婉押入寒山寺,非死不得出,”顺安帝起身,“朕乏了,管事等人由着皇后责罚,今日的赏花宴到此为止。”
瑞王妃小产,于顺安帝而言是好事,也懒得重罚,康德成扶着顺安帝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