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的婆子见到这血腥的一幕也吓坏了,听见魏氏凄厉地叫喊声更是六神无主,半天才赶紧爬上去,抓住魏氏那只被匕首贯穿的手,想要把刀从她的手心里拔|出来。
魏氏眼睁睁看着那匕首被婆子拔出了一小寸,一瞬间,那刀锋割在手心肉上冰凉的触感直接把她逼疯,她眼看着拉刀时伤口上越冒越多的血,两眼一黑,直接吓得昏了过去。
两边的婆子呼天抢地:“夫人!夫人——”
陆玖就站在魏氏的身前,冷眼看着晕倒在地的魏氏,眼底一丝怜悯也无。
从刚才魏氏想要动手伤她腹中孩子的那一刻开始,她与魏氏的母女之情,到此终结。
陆玖抬手温柔地抚了抚腹中的孩子,孩子好像刚才也受到了一点惊吓,轻轻地踹了踹她的肚皮。陆玖心道,别怕,我的宝贝,娘亲刚才已经解决掉想害你的人了。
解决掉魏氏以后,她身后那些外强中干的粗壮婆子们见到陆玖就跟见到煞神一样。
陆玖往前走一步,她们就恭敬胆怯地往后退一步。
因为她们都知道,三姑奶奶,惹不起。
她是要动真格的。
徐月知一面拦着陆瑜,一面转眸,对陆玖投以一个赞许的目光。她就知道,她的好朋友从来不是软弱的人。
陆玖从腰上取下一块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血,然后对徐月知说:“这里就麻烦你了,我先进去。”
徐月知点头:“放心,这里有我,你快去看看长公主的病情。”
陆瑜眼睁睁看着陆玖用这等霸道蛮横的手法直接破了她们的阻挠,心里又气又恨,觉得陆玖跟江殷成婚以后,简直就跟那个从前无法无天、蛮横霸道的江殷一模一样,动手从来都干净利落,毫不留情。
真是好一个夫妻相!
陆瑜银牙咬碎,看着陆玖请了良医们匆匆进入正屋,说:“陆玖,你还以为自己是尊贵的世子妃吗?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现在可是通敌叛国罪犯之人的妻子,你这样的人,简直令我们陆家蒙羞,等母亲醒过来,我立即就要请她把你赶出陆家,从此你再不是陆家人!”
陆玖头都懒得回,迈步朝着正屋走进去:“随你的便,我无所谓。”说着,身影消失在正房门前。
“你……”陆瑜没想到她真的连陆家女的身份都不在乎,心里简直快气炸了。
她原本还以为陆玖是个聪明人,知道如今齐王府靠不住,她之后要是想活命,就必须要倚靠娘家陆氏,到那时候,自己身为新晋的太孙妃就有的是机会拿捏陆玖这个没有夫家支撑的妇人,却没想到陆玖竟然这么刚,竟然连自己这最后一个保命的身份都不在乎。
徐月知带着曹影等人站在院子里,看守这一群乌合之众,她见到陆瑜的脸上露出不忿,手里雪亮的弯刀便朝着陆瑜的脖子上又靠近了一点,挑眉道:“皇孙妃,把你脸上那要吃人的表情收一收,若是吓坏了我的刀,我怕它做出什么对您不敬的事情。”
陆瑜原本以为她们不敢对自己动手,可是现在已经有了魏氏的前车之鉴,陆瑜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只是嘴上还在逞强地说道:“……徐月知,你不敢,你怕祸及家人。”
“那要不要试试?”徐月知将手里森然的刀锋靠近陆瑜,挑眉道,“试试看是你更胆大,还是我更疯。”
那把弯刀是真真切切贴在自己喉管之上的,陆瑜能够感受得到,徐月知在很好地控制它,若是她微微一用力,这把锋利的弯刀真的能一瞬间割开自己的喉咙。
徐月知满门抄斩都死不足惜,可是自己的皇后命只有一条,死了太亏。
陆瑜一哆嗦,低下头含恨地看着地砖,不敢说话。
徐月知瞧着她的模样,冷嗤一声。
这边,陆玖带着良医进入正房之内,看到躺在暖阁床上已经病入膏肓的华阳长公主。
她浑身高热,原本端庄慈爱的面孔上还长着一块一块可怕的黑斑,整个人面色苍白如纸,简直像是刚从棺材里挖出来的一样。
三位良医各司其职,开始为华阳诊脉息,看眼看舌,另一位良医则帮身旁已经断腿的珈珞嬷嬷诊治。
见到陆玖带着人闯进来,珈珞嬷嬷早已经热泪纵横,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
陆玖安抚了她几句,便在一旁守着良医为华阳诊断。
她实在没想到,自己才一个多月没见祖母,祖母便已经被魏氏和陆瑜联手,作弄到现在这个境地。
从前华阳是多端庄的一个人,现在被她们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细腻丰满的双手已经变成枯树一般,保养得宜的锦缎般的头发也变成一蓬掺着银丝的枯草,华阳是饱满的圆脸,现在这脸枯黄如蜡,颧骨高高凸起,没挂两丝肉。
哪里还像一位养尊处优的长公主,简直不像人。
陆玖坐在华阳身旁,一双眼睛通红,缀满了泪水。
她牵着华阳的手,不住地流泪。
自从回到京城,华阳公主就是最疼爱偏宠她的长辈,有什么好的,祖母总是顾及她一个人,她喜欢做的事情,祖母总是全力支持,祖母会认真地听她说的每一句话,表达的每一次心意,可是现在……
想到这里,陆玖便忍不住地抓紧了手心。
良医们替华阳看诊之后,便朝着陆玖说道:“长公主殿下是被人下了一种名为巫麻草的毒药,这种毒药出自岭南,毒性不大,但若是长时间服用,人就会高烧不退,且浑身浮现这种黑色的斑块,看长公主的脉象漂浮如丝,恐怕已经吃了快半年之久,现在体内日积月累的毒素爆发,才会突然变成这样。”
“巫麻草?”陆玖不通药理,但是听良医说起这巫麻草的功效,还是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那长公主现在如何?可还有救?”
良医点头道:“好在只这巫麻草只腐蚀了公主的玉体半年,现在用药吊着,还是可以把命调回来的,只是从此以后,长公主的身子肯定不如从前,需要静心休养。”
陆玖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那请良医治好我祖母。”
良医道:“小的现在先为长公主施针,一会儿再写出解毒和养身的药方来,让长公主身边的侍者服侍喝下便好。”
陆玖千恩万谢,连忙让良医为华阳施针,又转眸去看一旁已经被包扎好伤口的珈珞嬷嬷。
珈珞嬷嬷听见华阳已经没有性命之虞,整个人如同卸下心上的一块磐石,流着眼泪再三对陆玖道:“幸亏您回来了,幸亏您回来了。”
珈珞从小便伺候在华阳身边,这么多年也一直活得精致,这段时间,她被磋磨得像是老了十岁,鬓边的白发一缕一缕。
陆玖于心不忍,沉默地握紧了珈珞的手,眼神坚毅道:“嬷嬷,您放心,有我在这里守着祖母,她们那些人谁也不能再动祖母分毫!”
珈珞默然流泪。
这时候,院子外却传来一阵骚乱。
“就是这里!”
“齐王府的世子妃带着这些人横冲直撞了我们侯府,现在还伤了我们夫人,还敢挟持皇孙妃!”
“大人,您赶紧把那个法外狂徒押走,还我们侯府还有皇孙妃一个清白!”
徐月知的声音也随之传来:“谁敢动一步!”
“……”
“外面是怎么了?”珈珞不放心地朝着门外的方向看去。
“应该是方才有人趁乱跑出去帮魏氏报官了。”陆玖面色平静地转头,也看着那骚乱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们报官做什么?难道是想要把您抓走?”珈珞嬷嬷心中一紧,眼底恨意徒增,“要抓也应该是抓那一对恶毒母女,只是长公主还没醒,不能作证。”
陆玖安抚道:“祖母醒没醒都不要紧,有我在,你们放心。嬷嬷,你陪着良医在这里为祖母施针,我出去会会他们。”说着,陆玖便站起身,朝着正屋门外的方向走去。
她掀开毡帘,扶着腰走出正门,立在檐廊下,冷眼看着这院中的一地鸡毛。
夜色下,天上又开始下起雪花,满院琳琅,有自己的人,有陆家的仆从,还有刚从外面赶来的官兵。
魏氏已经醒了,举着自己刚拔出刀,还缠着纱布的血淋淋的手给兵马司的长官看,气急败坏地指着陆玖道:“就是她,她擅闯侯府不说,还伤了我的手,现在还派自己身边的人挟持皇孙妃,简直是罪该万死。”
那兵马司的长官看着这满院狼藉,又看了看陆瑜跟陆玖,心里忍不住地抱怨自己怎么遇上这么麻烦的事情,一边是现在一手遮天的皇孙妃,一边又是齐王府的世子妃。
陆瑜看到兵马司的人来,底气立马足了,对着那为首的官兵道:“还不把这群人拿下?世子妃夜闯侯府,还对我不敬,现在还要谋害我们侯府的长公主,罪该万死!”
魏氏被陆玖插了那一刀,现在心里已经痛恨极了这个女儿,根本不把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只用看着仇敌的目光看向她,道:“大人,您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侯府还有皇孙妃受欺负啊!”
那兵马司的人也是狡猾,这样烫手的山芋放在自己手里,自然忍不住丢开,于是便和稀泥笑道:“这……侯夫人,到底都是自家人,你若是指责世子妃,按照大周律罪名去惩处,岂不是要祸及家人?你们也是世子妃的家人啊。”
言下之意,这是你们自家的事情,还是私下解决,不要闹大,否则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魏氏蹬鼻子上脸,不依不饶:“那怎么行?必须按大周律惩处!大人,我现在就当着您的面把家谱请来,世子妃不忠不孝,不配做我陆家的女儿,我今天就划了她的名字,从此以后,她与我们家再无瓜葛!您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说着,她真的让人从祠堂里把家谱捧了出来,翻开写有陆玖名字的那一页,用笔重重地划去了陆玖的名字,然后把族谱塞进官兵的手中,趾高气扬地说道:“看好了,从现在开始,她不是我陆家的女儿,大人,请动手吧!”
陆瑜得意地笑着。
终于啊,终于等到这一步了。
“陆玖,你现在已经不是我们陆家的人了,虽然还未请合族上下公证,但是现在母亲是陆家最大的长辈,先除你的名字也是够格的。”陆瑜差点就压不住自己嘴角的笑容,她看着陆玖,得意洋洋,总算是把陆玖踢出了陆家!
“大人,抓人啊!”魏氏见那官兵捧着族谱面露难色,不肯动手,于是伸手抓着他的衣袖摇了摇。
一瞬间,曹影身边所有的侍卫守在陆玖的身前,拔出腰间的佩刀,对着兵马司的人。
“保护世子妃!”曹影冷声下令。
徐月知也在一瞬间松开陆瑜,转而飞奔至陆玖的身侧,举着手里的刀,冷眼对抗面前乌泱泱的一众人。
陆玖站在檐廊下,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情景,慢慢抬手,示意曹影:“把刀放下。”
曹影愣了一下。
陆玖继续道:“你们都是从燕云山退下的人,从前,你们的刀都是对准蛮子和敌人,他们这些人,不配你们用杀敌的宝刀应对。”她的目光充斥着讥诮,点在魏氏与陆瑜的脸上,“用杀敌的刀来杀你们,简直是太看得起你们,放心,我绝不会让他们动手的。”
“因为你们还不够格被杀。”
陆瑜死死瞪着陆玖:“好大的口气!死到临头了还猖狂?”
陆玖不动声色,一双冰冷的瞳眸凝视着院中的人,扶着腰一步步地走向台阶下,走出侍卫围成的保护屏障,一个人只身走到了最前,面对着那一群官兵与陆家的人。
明明她只是一个怀着身孕的女人,手上连一把小匕首都无,但是站在最前方的陆家人以及魏氏陆瑜母女俩还是忍不住地往后退一步。
陆玖朝前走一步,她们就往后退一点。
如同是一群软弱的羔羊面对一只步步逼近的孤狼。
陆玖身披一件玄色斗篷,上面缀满了星星点点的雪花,她的眉间拂着冷意,一直朝前走,直到走近魏氏、陆瑜,还有那些官兵们的面前。
陆玖冷眼看着官兵当中的头目,慢慢道:“你们来得正好,这里正有几个为非作歹,蓄意谋杀人性命的狂徒。”她狠狠地扬手,猛地指向魏氏的鼻子,逼问道,“魏夫人,你与皇孙妃蓄意谋害华阳长公主的姓名,用巫麻草害她中毒,敢不敢认?”
魏氏脸陡然一白,旋即道:“你胡说!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在长公主的身边下毒?”
陆玖扬手狠狠指着落雪纷飞的苍天,疾言厉色道:“就算我没有看见,但是你的所作所为老天爷都看得一清二楚,我陆玖今天敢指天发誓,自己今日做所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长公主,保护我自己的孩子,否则天打雷劈,死后落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你魏氏敢指天发誓自己没有谋害长公主吗?要是你谋害了长公主,那么你也会天打雷劈,死后永世不得超生!”
“你放肆!”魏氏已然是气急了,她哪里敢发誓?陆玖话中所说的一切都是她亲手做过的事情,可是现在华阳昏迷,除了华阳,没人能指认这是她做的。她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把华阳拖死,然后死无对证。
可恰巧,就在魏氏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原本飘雪的天空当中竟然无缘无故地传来一道轰隆作响的闷雷声。
魏氏一个激灵,脸色煞白,连忙闭紧了嘴巴不敢说话。
陆玖冰冷锐利的双目看着魏氏,黑白分明的眼瞳当中映照着满院惶惶的灯火,那火光忽明忽暗地跳动在她的眼底,平白萌生出一股戾气。
她看着魏氏,一字一句:“魏夫人,你不敢发誓。”
“我……”魏氏百口莫辩,白眉赤眼地道,“你有什么证据,你凭什么说是我害了华阳长公主?谁可以给你作证!?”
“我可以!”
忽然,一个苍老而显得有些病态的声音从陆玖的背后传来。
一瞬间,魏氏瞪大了眼睛,陆瑜也惊慌地看向话语传来的方向。
徐月知回眸,惊喜地道:“长公主?”
陆玖转过头,便见到华阳公主在衔香的搀扶之下,虚弱地走出了正屋的大门,立在檐廊之下。